晚宴聚集了南宁各界的社会名流,包括娱乐圈。晚宴举办方是匿名邀请,能邀请来南宁各界名流的人地位定然非同凡响,不过从晚宴开始到进行一半,这个神秘的晚宴发起者没有出现过,这引起了到场不少人的好奇心,对这个神秘人感到颇为有趣。

  沈懿慈来到晚宴的时候引来了不善的目光。那些人的目光里有揣测有轻蔑,还有几分嫉妒。他听贺之舟的话,一进晚宴就找到了全力山,全力山见到他时眼里也难掩惊讶,没想到贺之舟会让他来,让他代表他参加晚宴。

  全力山为人直爽坦率,看向沈懿慈的目光里也没有掺杂一丝别情。

  “沈助理和贺总怎么认识的?我在南宁听到贺总结婚的消息后震惊到现在,贺夫人站在眼前我都觉得不真实。”全力山满眼好奇。他跟了贺之舟六年,贺之舟那性子他清楚得很,没曾想过贺之舟会有结婚,哪个神仙能受得了贺之舟的脾气,动不动就发火,发起火来还爱干没人性的事儿。

  沈懿慈笑的温和:“偶然相识。”全力山难道想不到贺之舟和他结婚的目的是为了利用沈氏吗?虽然这是他们在一起最初的根因。

  全力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句实在的,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贺总结婚,还是蛮幸运的。”说着,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水,问:“婚礼什么时候定了么?沈助理和贺总的婚礼应该会是世纪性盛大的,到时候定是记者成群,宾朋满座。”

  “月底。”

  “好快啊,那我就静候了。”说罢,全力山又同沈懿慈说了几句晚宴上人多眼杂,要小心行事,这种关键时期不少人都想找出贺之舟的错来,晚宴也溜进了不少记者,他还告诉沈懿慈,林万里也再晚宴的受邀名单中,但还不见林万里出现过。

  沈懿慈和全力山分开后,一些对沈懿慈不怀好意的人就凑了过来。沈懿慈应付他们就像应付记者,从始如一脸色淡如水,眸子也似古潭般平静无澜,言语极简,似是认真回答了实则是不上心的敷衍之举。

  “沈影帝,您离开娱乐圈是因为贺总吧?您和贺总的感情还真好呢。”

  沈懿慈:“嗯,很好。”

  “诶,沈助理,今天怎么不见贺总来呢?贺总去哪了?”

  沈懿慈:“舟他要处理别的事情,晚宴我一个人来就够了。”

  “哈…贺总也真是放心沈助理一个人啊,沈助理…这晚宴里的人心思可不单纯啊,我好心提醒您多加提防晚宴的每个人。”

  年轻男子的发言引起了沈懿慈的注意,他是这些人里为数不多对沈懿慈有了关心之意的人,这不算个好现象。

  沈懿慈看向男子:“也包括你吗?”

  一头茶色的短发软软地搭在前额,金色的双眸熠熠生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高挑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轮廓,无一不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他的穿着非常讲究,穿着一套很随意的休闲装,但气质却并不随意,一看就知道是人中翘楚。这种独特的风格让他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完美,让人无法用好看或美来形容。

  一看就是某个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男子一笑:“当然了。我也是沈助理万千仰慕者之一,从沈助理两年前参演龙庭影业出品的电影《飞雪》后,那一幕雪夜回眸可把我惊艳许久。”

  凑上前的其他人看到年轻男子脸都那一刻,都无声地纷纷离开。

  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懿慈,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仿佛若是在无人之地,男子就会扑上来。这让沈懿慈内心隐隐不安,从未打过照面的人,缺对他有这种不轨的心思,“谢谢您的喜欢。怪我记性不好,我们之前认识么?或者说,我认识你么?”

  男子勾唇:“沈助理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簇拥而上的存在,自然是不认识我的。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向生,是海外FS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同时也是国内永安世创的创始人。”

  他好看的眉梢一扬,眼含笑意,压低了声音:“我也21,没谈过恋爱,有心仪的对象,可惜心仪的对象嫁做人妻了...沈助理,你说等他们婚礼的时候我要不要抢婚呢?”

  上挑的眼尾,含情的桃花眼,楚向生的每一眼都在有意无意的勾着沈懿慈。沈懿慈不为所动,和楚向生隔出了半米的安全距离,说:“既然已经结婚了,就说明他们很恩爱不是吗?楚先生若真的喜欢那个人,就要应该祝福他。”

  楚向生几不可查地笑了下,抿了一口酒:“嗯…沈助理说的有道理,是应该祝他幸福。”

  “我还有事,楚先生再见。”沈懿慈扭身那一刻,被楚向生抓住了手腕。

  “楚先生?”

  楚向生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明亮的光:“看来…懿哥是真的记不起我了。”

  沈懿慈不明白楚向生话的意思,他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身影,“楚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也许你是认错人了。”人和人之间会有相似点,也会有让人一眼记住的鲜明特点,这样的相似点和特点往往会把两个单独的个体混为一谈,他觉得楚向生犯了这个错误。

  “我不可能认错。”楚向生余光扫到了不远处拿着小型摄像机的人,虽然穿着一身高档的定制礼服,没有刻意的伪装,但那小型摄像机暴露了他的职业。他拉过沈懿慈,在沈懿慈耳边低声唤道:“懿之哥。”

  一刻,时间似乎停滞了。沈懿慈的心因楚向生的话感到刺痛,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在他心中迅速蔓延,那是一种意想不到的疼痛。他的思绪混乱,只留下无尽的混乱,为什么楚向生会知道这个名字…为什么?

  失神间,楚向生拉着他往前走,穿过了簇拥的人群。

  他的目光落在楚向生的背影上,那是一个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一时间,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海里跌撞的拼凑起来,模糊的两个身影在脑海里乱跑…下一秒,就好似是生理性的反应,心中的痛苦如同海浪一般涌起,淹没了沈懿慈的身心。

  二楼

  他们进了房间。

  楚向生松开了拉着沈懿慈的手,看着沈懿慈眼神深邃而沉默。他的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纠结与忧虑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他的目光最终从沈懿慈的身上移开,但心中却充满了对沈懿慈的关切。

  沈懿慈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抬起眼正视着楚向生:“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楚向生抿了抿嘴,一收刚才轻挑的神态,变得拘谨小心翼翼。他垂下目光,不敢直视沈懿慈的眼睛,说:“懿之哥,我们坐下来谈吧。我们已经十二年没见了,你想知道的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沈懿慈盯了楚向生好一会,他想从楚向生的脸上找出破绽。可楚向生眼里露出的情感是真挚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好似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爱人。

  他坐下了。

  楚向生不敢抬头看沈懿慈。他心里明白,也清楚沈懿慈没有了儿时的记忆。他默默地低头,心里有些慌乱,本来组织好的语言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走到沈懿慈面前,犹豫之下还是坐在了沈懿慈的对面,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懿之哥,我找了你好久。”

  沈懿慈看了他一眼,说:“楚先生,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

  楚向生情绪有些低落,难掩的落寂。他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前倾,说:“懿之哥,我知道我的出现很突然,我接下来说的话也会让你感到不可置信。但你要相信,我不会骗你,我…”

  “楚先生,我没有理由相信你。”沈懿慈心绪不宁,眼前的楚向生挖出了那段陌生的记忆,人对未知有着生来的恐惧,他对那段陌生的记忆是恐惧的…他暗暗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看着楚向生道:“你是想说我们从小相识,因为意外,我失去了记忆并且和你分开,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我。你叫楚向生,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楚向生一愣,没想到沈懿慈会这么问自己,他道:“是你。”

  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话。

  楚向生没有反驳他的猜测,沈懿慈心口发闷,他隐隐不安。那是他从未接触的记忆,从未打开的记忆,这几年来他从未有过对那段记忆的好奇,对他而言,也许那段记忆可有可无。可楚向生的出现已然改变了这一点,楚向生…

  “这场晚宴的发起人,是你吗?”沈懿慈问。

  楚向生默认。

  沈懿慈提高了警惕:“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

  楚向生说:“两年前。我在荧幕上认出了你。”

  沈懿慈仍是想要找出楚向生的破绽,追问:“我们十二年不见,为什么你可以一眼认出?不止我一个人的发色是白的,如果你把发色作为你认出我的理由,我不接受。”

  “…”楚向生苦涩一笑,撑起眼帘:“懿之哥,你的左脚腕上有一块被烟头烫伤的烙印。那烙印很浅,你拍戏的时候会用粉遮上,但你拍谍战戏的时候,没有盖住那个烙印。你不会以为那是胎记吧?没有哪个胎记会凹进去,烙印的周围皱皱的,大小和烟头的大小一样。”

  沈懿慈听了楚向生的话,一时间仿佛被雷击中,全然无法反应。他的眼睛盯着楚向生,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任何可以证明他的话不是真实的迹象...

  然而,楚向生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坚定,以至于他无法相信。

  “懿之哥,你是沈壑收养的孩子。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我是孤儿。你是在我六岁那年,也就是你十岁的时候,来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说,你和我一样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我在孤儿院一直受那些比我大的孩子欺负,是懿之哥你一次次把我护在身后,保护我。”

  沈懿慈的脑子一片混乱,感觉就像是被投入了记忆的深渊。楚向生的话,以及他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像一记重拳,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

  他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衣角,嘴唇蠕动着,却无法找到任何言语。

  只听楚向生继续说:“懿之哥,你和我相处了两年。两年地每一天我们形影不离,就像哥哥和弟弟一样。你无时无刻不在保护我…直到你十二岁,沈壑来到了孤儿院,他想要把你带走,我拉着你的手,他们把你我分开,任我怎么挽留…你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后来院长跟我说,沈壑说只要你跟他走,他会资助到我成年,并且会供我出国留学。懿之哥,你一直都很聪明,不管哪方面都很优秀…我想沈壑当初带你走,也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我出国留学的前一天,院长跟我说,你出车祸了,但院长说你没事...我...”

  他攥紧了拳头,“我当时才八岁,院长又是除你以外我认为对我很好,很亲的人,所以她说什么话我都是信的。她告诉我,说是你让她告诉我,让我好好读书,日后要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负。”

  楚向生抬起眼,那双金眸微颤,水雾悄然无声地覆了上来,唇瓣蠕动:“懿之哥,我做到了…可是懿之哥,你不记得我了,你…还和贺之舟结了婚,你…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想要责怪懿之哥的意思...我…”

  “我知道了。”沈懿慈哑了声,强压下的情绪险些冲破了他的理智。那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开的苦涩和伤痛,哪怕他想不起那段记忆,但身体的记忆,感情上的记忆,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都在告诉他——楚向生没有说谎,楚向生所说都是他遗失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面对楚向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选择沉默。那个儿时的玩伴,此时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说着他那段遗失的记忆,脸上带着失落的苦笑,视线时而试探性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窗外雨滴轻拍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

  雨声逐渐变大。

  沈懿慈偏偏头,下雨了。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贺之舟发来的微信。

  楚向生看着,不由得垂下眼,说:“懿之哥,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这些吧?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为什么想让你回忆起那段记忆。”

  沈懿慈低着头,回应着贺之舟的信息。然后他抬头看向楚向生,等待着楚向生的话。

  “沈壑结过婚,有过孩子。很不幸,那个孩子出生就夭折了。那个孩子头发的颜色和懿之哥你是一样的。”楚向生双手交叠在一块,手指时而收紧时而放松,说:“沈壑的妻子是被贺章害死的,沈贺两家有着血海深仇,我想懿之哥你是知道的。沈壑妻子的死,这是其中一件。沈壑想要报复贺章,但碍于各种因素,他不能亲自动这个手,他需要帮手,或者说,他需要一个复仇的工具。”

  沈懿慈出奇地平静,这是一种对既定发生事情的麻木。他震惊,难以置信也都是一瞬。楚向生的话无非就是告诉他,他成了那个夭折孩子的替身,又成了沈壑的复仇工具,这几年不过是按照着别人的意愿在活。

  他的掌心冒着黏腻的汗,黏腻的让他感到了烦躁。

  楚向生喉结滑动:“懿之哥,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

  那是长达数秒的沉默。

  楚向生这次来找他,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想知道什么,楚向生都会告诉他。

  楚向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懿慈:“为什么?”他回到了楚向生说过的话上,为什么要突然告诉他一切。

  楚向生眸色晦暗:“我不想懿之哥活在虚假的谎言里。这些本不应该是懿之哥你承担的,懿之哥有更好的人生,你是自由的,明媚的,灿烂的。”

  “…”

  自由么。

  沈懿慈无意识地扯扯嘴角,眸光暗淡:“你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楚向生…你对我也是抱有目的性的吧?没有人会无私的对一个人好,更何况我们已经十二年没见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对你的好也仅仅只有那么两年,两年而已,值得你记十二年么?”

  “值得。”楚向生坚韧的回应,目光灼灼:“懿之哥,我…”

  “我的身世我不想知道了。”沈懿慈起身,尽量使自己看得有精神些,扯着惨淡的笑容:“我已经活的够累的了。不管我的过往是怎么样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楚先生…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现在保护不了谁了,因为我连保护自己都困难。”

  沈懿慈没有等楚向生的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楚向生眼生悔恨,“懿之哥…”一时间他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否是对的,他只是给沈懿慈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不想他的懿之哥活在阴霾之下,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想懿之哥好,不论他的懿之哥相不相信,他都是在保护他。

  晚宴进入了尾声,沈懿慈有些浑噩了。

  雨停了。

  沈懿慈眼神有些空洞,心想,这也算是个好迹象吧,至少不用挨浇了。

  他给贺之舟打了视频。

  屏幕里的贺之舟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脸也不红了,嘴唇也不干了。

  沈懿慈强撑起笑意:“退烧了?”

  “嗯。”贺之舟蹙了蹙眉,他看出了沈懿慈的疲惫,“遇到什么事了?有人为难你?”

  这件事要对他说么…还是算了。“没,就是应对那些混进来的记者让我有点心累。”沈懿慈正打算迈脚从晚宴厅离开,迎面撞上来的人让他险些没拿稳手机,身子向一侧踉跄了几步才站稳,鼻腔里窜进了一股香甜的气味,像是...香水?

  “抱歉——”没等沈懿慈看清那人的脸,视线里只留下那人匆匆跑开的背影。

  沈懿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听屏幕里传来贺之舟关切的声音:“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沈懿慈拿正了手机,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刚才被撞了一下。”

  贺之舟眸里含着晕不开的忧色:“你在大门外等我,五分钟左右我就能到。”

  沈懿慈笑了下,“你要闯红灯啊?”

  贺之舟理所当然地点头,“好了,随时保持联络,等我。”

  “嗯,好。”

  视频通话结束后,沈懿慈就往外走。

  不知怎的,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着棉花似的。

  沈懿慈脑袋有些发晕,口干舌燥。

  ...

  该死。

  他意识到是那股香气。

  “咳咳…”沈懿慈强撑着愈发软绵到身体,挪着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这股劲儿来的又凶又急,发作的速度很快,没到一分钟就彻底侵蚀了他的神经,让他每走一步都会感到身体深处的异样,渐渐迷乱的思绪更是提醒着他,那香气的最终作用是什么。

  是谁…是林万里么?那个人是林万里派来的么?还是别人...

  别人…楚向生?

  不可能。

  沈懿慈猛的摇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能察觉到身后已经有人在跟着他了。他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他知道自己如果回头了,那么他的结局就会注定。身后的人之所以没有立马冲上来,大部分的因素都是顾忌他的身份,同时也怕贺之舟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