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呜!”狼青从另一侧回到了身边。

  顾恪决欠身,指尖揪着狗耳朵。

  “呜……”

  顾恪决:“我说的话你不听,是不是要关几天才好。”

  “呜,呜呜。”狼青小心翼翼压低身子,眼睛乱瞥,又怕又后退着想挣脱自己的耳朵。

  “最后一次,再发现你往他跟前凑,就给你送庄子上去。”

  “呜。”狼青往地上一趴,爪子搭在顾恪决手腕。

  “说好了。”顾恪决弹开狗爪。

  狼青赶忙甩了甩狗脑袋,没精打采趴在地上。

  *

  “少爷!少爷不好了!元公子不见了!”

  狼青尾巴一翘。

  顾恪决睨它一眼,狼青又吚吚呜呜垂下尾巴。

  顾冬:“少爷,元公子不见了。”

  “他没说去哪儿?”顾恪决翻开自己的书,正好对着上次被自己撕烂了的那一页。手停留几息,又翻了一页。

  “问了豆儿那傻小子,说人去坊市了。但是我们的人没找到。”

  顾恪决:原来还是瞒着跑出来的。

  顾府安全,但是出去了就不一定了。

  顾恪决想着人刚刚消失的方向,面色松缓,抬手便指了指边上的小路。

  “那边看看去,可能……迷路了。”

  顾府大,加上这边只有顾恪决常来,所以也没什么人在。而这边林子多,小路弯弯绕绕,往里边去还有假山小池不胜数。

  照着小少爷刚刚那迷糊样,大概率是找不到路了。

  “是!”

  顾冬虽诧异,但得了消息便去。

  顾恪决想着自己还没看完的书,重新翻回。修长的指尖点在那破了的一页,轻轻上移,与另一半合在一起。

  眉眼舒展,沉心看去。

  *

  元阿笙已经在假山石林里打转一炷香的时间了。

  明明小路的方向没错,但是越走却发现里边稀奇古怪。

  元阿笙站在一座假山前,看着上面自己感慨过的石兰。眼睛微睁。

  好像,迷路了。

  他呆立在原地,迷迷瞪瞪像才睡醒的猫。“大意了。”

  这下可好,本想原路返回,可连原路也找不到。

  “哎,歇会儿再说。”元阿笙掀开衣摆,吹了吹石台的灰尘,径直坐下。

  脑中放空,盯着地上的蚂蚁思绪散开。

  渐渐的,脑中勾勒出刚刚所见的人。极好看,见一眼便印象深刻。

  是什么人呢?

  顾府的情况他只知道个大概。顾家兄弟有二,头一个是姓顾的首辅老头,次一个是……

  脑子空空。

  他来没几天,清醒的时候周围也只有小孩子。没等他多了解下情况便进了顾府。而到顾府之后,也是处处防备。

  说起来,他知道得最多的还是姓顾的情况。

  刚刚那人看着年轻,怕不是,姓顾的私生子?

  元阿笙眉头拧成结,慢慢儿摇头。

  老头子不行,指定不是。

  那可能是顾家老二。

  五指摊开,光线落在指尖衬得葱玉般的手指红润白皙。他无意识捏着,心中推算。

  看年纪,男人不过二十多。

  那若现在的夫人不是姓顾的亲娘,刚刚那男人应该便是这后母的儿子,也就是顾老二。再结合一下人周身的气度,就更像了。

  越想越有可能,阿笙五指紧握,自我肯定般点头。

  是这样,应该没错。

  “别说,顾府的基因还真是好。”

  如果孤老头年轻个二三十岁,也长成那么帅的,没准自己就从了。到那时,就不是别人占他便宜,反而像自己占别人便宜。

  甚好!

  越想,元阿笙就跟做白日梦似的嘴角越翘越高。

  “可惜了。”

  兀自嘀咕着,坐了一会儿,元阿笙起来继续找路。

  没走几步,只觉四面八方便有呼喊的声音传来。

  “元少爷——”

  “元少爷你在吗?”

  元阿笙鼓了鼓腮帮子,稍显红润的脸像上好的蜜桃,未啃一口便好似能尝到香甜多汁。

  元阿笙合理怀疑,即便不是监视,他也时时刻刻处于顾家人的观察之下。

  不过有人找,他也不用再费功夫寻路。

  元阿笙回道:“我在这儿。”

  假山对面,顾冬见着完好无损的人提起的气儿一松,心中的石头可算落地。

  “元公子,可找到您了。”

  元阿笙低头。“抱歉。”

  “没事没事,您要是想出去,跟我们说一声就是了。顾府大,路容易走错。”

  “知道了,谢谢。”

  “幸好幸好。”最多挨十个板子。

  听着,元阿笙心里边内疚一下。顾冬这样子,跟当初阿团、阿饼让他擦手时的情绪反应相差无几。

  他懊恼,又有些烦闷。憋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们家顾首辅费不着派人时时刻刻看着我,我不会做什么事儿的。”

  顾冬擦了擦头上的汗,眼里懵得很。“什么看着?”

  元阿笙:“院子外的小厮,不就是防着我不出去。”

  “怎么可能!”

  顾冬飞速思忖自家主子的用意,好像,小厮确实是少爷让他爹送过去的。

  少爷心思重,是不是监视,这一时还真不好说。

  毕竟少爷可没表露过几分喜欢。且惩戒小厮那件事,也只是因为顾府容不下那样的人。

  但元少爷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用不着过于防范啊。

  元阿笙说完,心里后悔。听顾冬想也不想的反驳,他立马闭上嘴巴。

  是他多话了。

  人家找来也是好心。监视与否,又如何呢。总不能等他松懈,晚上爬他床,将他给吃了!

  既然让他开口,那以后有事儿他开口便是。

  自寻烦恼,他金贵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罢了罢了。

  返程时,顾冬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走湖边。但是一想到自家爹说让少爷跟元少爷多接触接触,他脚尖一转,毫不迟疑往湖边去。

  可惜,他俩到的时候,除了上面的茶杯,已经不见了顾恪决的人影。

  等回到院子里,元阿笙就像缩进了壳里的乌龟。

  一连几天,安生不已。

  *

  日升月落,元阿笙在一方小院里坐看云卷云舒。

  从前忙得快废了,现在是闲得快要发霉。无聊的日子久了,种地的心思摁都摁不住。

  元阿笙看着面前的地,还有外头的秋雨。感慨:“这么好的种菜时节,再等下去多浪费啊。”

  让他开口,那他便开口试试。

  “豆儿,去看看外面阿饼他们在不在。”

  “在的少爷。”

  元阿笙抿了抿干燥的唇,捏紧愈发细润的手往外。“豆儿,叫人过来。”

  豆儿往门上一趴,喊:“阿饼哥哥!阿团哥哥!少爷叫你们!”

  顷刻,两人到了门外。

  元阿笙松开手,看着俩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壮汉。下巴一抬,气势更盛。

  但是怎么看,怎么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像踩着大雪狼背上的白猫,威风不行。

  “我要菜种子,还要一点小葱头,用来种。劳烦帮我问问,能不能送来。”

  阿饼笑开,朗声道:“是!小的马上去找。”

  终于,终于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了。而不是天天跟老妈子似的催促元少爷擦玉露膏。

  人跑了,裹挟的风将元阿笙的长发吹动。

  阿团嘿嘿一笑,转身守门。

  元阿笙站在原地。他眨眨眼,长而密的睫毛上沾了些晶莹剔透的细雨。

  就这么简单?

  豆儿见少爷愣怔样子,好像有点以前的傻,急道:“少爷,进屋吧。下着雨呢。”

  “嗷,进屋,进屋。”

  听言,豆儿脸色乍变。仔仔细细盯着元阿笙的脸好像要哭出来了。

  可元阿笙没注意,同手同脚,挪步进屋。

  门一关。

  豆儿“哇”的一下跪下抱住了元阿笙的腿。泪水大颗大颗地掉。“少爷啊,你怎么又傻了啊!”

  “元少爷,出了什么事儿?!”院门外,阿团急喊道。

  元阿笙被小孩给弄得一惊,忙蹲下来给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捧住。“元豆儿,你瞧清楚,我没傻。”

  说完又冲着门外道:“没事儿。”

  “呜——”小孩哭得跟水开了似的。

  泪眼朦胧,一副小心翼翼样,“少爷,你没傻?”

  “要不你检查检查?”元阿笙松手,蹲在小孩跟前。湿漉漉的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不爱干净。”

  豆儿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得像兔子。嘴上却极力争辩:“明明少爷不爱干净。”

  元阿笙轻笑,将人拉起来。“可不是,豆儿要做个爱干净的小孩。”

  “嗯嗯。”豆儿观察元阿笙,见他真的没事才抹掉了眼泪。

  *

  管家说了,有关元少爷的一切事宜直接找他就成。

  顾府不种菜,阿饼一时也想不到从哪儿去找种子。索性直接带着问题找管家,这样还来得快些。

  一路疾驰,往前院儿去。

  “阿饼,急急忙忙去哪儿啊?”

  听声音,不是管家是谁。

  阿饼气息沉稳,面上喜色不掩。

  “顾管家,正找您呢。”想着他刚才的话,又回道,“元公子这头一回使我出来干活儿,能不快些嘛。”

  管家摸着山羊胡子朗笑。

  “就该这样。”

  “说说吧,什么事儿。”

  “元少爷前儿个不是把院子里的地翻出来了,这会儿要种,但就缺菜种子呢。”

  管家摸胡子的手一重,揪掉了根儿。他心疼捏在手中,背在身后假装没看见。“这……东苑倒是没有。”

  阿饼:“要不然我直接去外面买些。”

  管家眼角的褶子皱了皱,点了点头。“买全咯。”

  “诶!”

  见人走了。管家停在原地,手里本来急着要做的事情好像也不那么着急了。

  元少爷第一次提要求,这难得的机会总要把握把握。

  总得,借这个机会让少爷跟元公子多点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