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语年:“不了,今日家中有事,改日再来。”
裴淮之闻言也不再多劝,冯语年与他不同,他在京都没什么亲人,冯语年却是出生大族,又是嫡系长孙,自是繁忙。
“ 那好,表哥路上慢些。”
冯语年眉梢含笑:“ 好。”
随即转身离开。
转眼一月过去,探秋一早便去看榜,瞧那模样比裴淮之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公子,您就在茶楼等着,下边儿太过拥挤,待小的去查看一番。 ”
裴淮之端起茶杯,抬眸看了眼下方拥挤的人群,缓缓颔首道:“去吧。 ”
“ 呦,别挤!”
“哎呀,踩到我脚了! ”
“啊!!!我中啦! ”
……
大户人家都是派书童下人去看榜,其中不乏有些官家的下人在寻找一些寒门中榜学子。
榜下捉婿,自古就不少见。
历年来皆是如此,裴淮之静静的看着下方的人群,探秋终于挤到了前面。
“ 会元! ”
探秋看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稳稳的写在榜上,一时间竟有些怔然。
随即便是大喜,他家公子是会元!
探秋挤出人群,脚步匆忙的向茶楼雅间跑去。
“ 公子!您是会元!第一!”
裴淮之那颗微微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不得不承认,他也有些紧张。
如此也不算辜负了自己多年苦读,“ 走吧,过不了多久报喜的就要去了,家中怎能无主人。”
探秋脸上带着喜意,欣欣答到:“ 是,公子!”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裴淮之松不得,殿试更为重要,一般来说只有前三甲才有留在京都为官的机会。
其余的多是外放。
且裴家如今已经没什么根基,裴淮之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一点也不敢松懈,如今的皇帝年纪已大,但是不算昏聩,只是对太子偏心了点。
如今裴淮之投靠了太子,提前站队,不知三皇子是否会对他出手。
屏风后男子泡在浴桶中,冰肌玉骨,墨发红唇,桶中的水黑漆漆的,是药水。
裴淮之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今日的药浴中加了几味裴家天价寻来的药。
范老说这次泡过之后若再无好转,便要重新寻个方子再试。
浴桶中雾气环绕,裴淮之双眼紧闭,长睫微颤,突然裴淮之睁开眼睛,他的脑海中有人说话!
这实在太过诡异!
“喂!你小子不记得我了? ”大红有些气急,还有些委屈。
裴淮之微愣之后发现这声音确实是从他脑海中传来的。
大红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来气,“你到底怎么了?竟然让我被封印了,我好不容易突破封印,你还假装不认识我了,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
裴淮之闻言不解,这脑海中传来的声音颇有些委屈,倒是显得他像个负心汉。
他知道这种情况不对,但是他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与他很亲近。
他诡异的想与他交谈。
裴淮之试探道:“我不记得你了,外面也没有人。 ”
大红闻言才冷静下来,刚刚还未发现,这人竟然成了凡人!
不对,有问题!
大红与裴玄儒本就是一体,它的藤蔓中渗出一滴红色的液体,液体瞬间消散在裴淮之的识海。
几乎一瞬间,裴淮之觉得头痛欲裂。
“ 你忍一忍,一会儿你就记起来了,现在的情况太过诡异,竟然有人还能封印我。”
裴淮之此刻哪里听得进去话?
他只觉得他的脑中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而他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只能抱着脑袋等死,几息时间于此刻的他而言像是百年。
房中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那双平日里淡漠有礼的眼睛此刻变得极其冷漠,似千里寒冰,眸中层层杀意浮现。
裴淮之想起来了。
大红见状抖了抖身子,得瑟道:“ 真是的,你没我得完。”
裴玄儒此刻面色有些惨白,同意道:“是啊,若是没有你,恐怕我会死在这一场算计中。 ”
裴玄儒这人可不轻易夸人,大红对于他的夸赞显然十分受用。
它主动道:“此界没有灵力,我与你彻底成为一体,你会变回从前的模样,可以使用我的能力,但是可能会被此界中的人当作怪物哦。 ”
裴玄儒深吸了口气,“ 我之前的身体已经没了吗?”
大红闻言一顿:“我感受不到了,还好我与你是灵魂契。 ”
裴玄儒按在浴桶沿上的手紧了紧,忽的大笑起来:“此界应该是道宫某位强大的前辈开的,大红,你说我若毁了此界会如何? ”
大红闻言身子动了动,随即兴奋起来:“ 那人定然会受反噬!”
道法十二境的后三境,分别是假仙,地仙,真仙。
而能开出一界,自己做天道的境界定然不低于地仙。
大红:“你知道他们把你放在这里做什么吗? ”
裴玄儒手指微曲,轻轻敲打着浴桶边缘,声音冷淡中带着些许沙哑:“ 此界除了我,还有边道然、谢渊和我那好徒儿,全是道宫的天骄。”
“我想我大概猜到了。 ”
大红闻言气愤道:“一群蝼蚁!你不会舍不得杀吧? ”
“ 他们……或许不知情。”
大红:“你只是想出去而已,他们便是杀了又不会死,人家的身体肯定被道宫保护得好好的,你呢?你只能带着这具身体回去了! ”
裴玄儒如何不知?
大红又道:“其实你也算因祸得福,那无妄珠没了,咱们又可以称霸世界了! ”
裴玄儒闻言细细感受了一番,他似乎……是变得更冷血了些。
“ 大红说的对,我既然为扶天道门的弟子,自是有责任送道门天骄早些回去。”
大红闻言大笑三声,十分欣慰:“哈哈哈,因祸得福,你终于开窍了。 ”
“为避免打草惊蛇,你我先不必融合,待我寻到破界的法子再说。 ”
至此道宫伏藏尊者眉头一蹙,扶光镜中的凡界出了问题!
可是他们不能进去扰乱了几人渡劫,如今看来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伏藏尊者是负责此事的,若是出了问题定然是 寻他的麻烦。
他决定先观察一番,再做打算。
殊不知他这一耽搁,倒是给了裴玄儒一线生机。
房间内玄儒已经穿好衣服,墨发以红色绑带束起,一袭红色锦衣,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压迫感。
“公……公子。”
探秋手中还提着桶,桶中是温度适宜的药水。
他第一眼便被裴玄儒吓到了,那双眼睛变得格外冰冷。
看着那背影,探秋有些迷茫,随即回过神来,望着那背影大喊:“ 公子!还没结束呢!”
裴玄儒只留下一句:“不必了。 ”
声音清淡,消失在空气中。
东宫。
“ 殿下,裴淮之来了,殿下可要见?”
太子闻言似是有些诧异,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让他进来。 ”
不一会儿裴淮之便随着以青来到了太子书房。
太子书房雅致,桌案上摆放着龙纹熏炉,袅袅青烟从中浮起,染得一室冷香。
裴玄儒没有行礼,因为他已经不是裴淮之了。
太子怔怔的瞧着裴玄儒,也不在意,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你变了。 ”
裴玄儒坐到太子对面,冷然道:“想离开吗? ”
太子对着莫名的话有些不解:“淮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
裴玄儒一双冷淡的眸子淡淡瞥了太子一眼,缓缓开口:“ 我只问你一句,想留在这做皇帝,还是想随我离开此界?”
裴玄儒已经有了初步猜测,此界中大宇王朝已有千年历史,那么皇族或许就是破界的关键所在。
太子闻言蹙眉,旋即问道:“ 淮之莫不是病了?”
裴玄儒:“ 你只说愿不愿意,此界不过是虚幻的,你愿意一辈子在这做傀儡?”
太子闻言顿住,知道不能再装傻下去了。
他们皇族也是有秘密的,皇帝之所以对他如此偏心,自出生便是太子,那是因为他出生便受天命所系。
即便被下毒药,被刺杀,被算计……他都不会死!
太子眼睛微眯:“ 你想怎样?”
裴玄儒:“ 杀了冯语年,谢渊,白祈三人,此界会出现动乱,届时我会出手。”
“ 孤若但真这样做了,岂不是成了昏君?”
裴玄儒只是淡淡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在这个虚幻的凡界中做个明君傀儡。 ”
“哼!来人,此人对孤不敬,抓去地牢关好! ”
话语一落,二人四目相对,太子薄唇轻启:“淮之,先委屈你一下,等孤的好消息。 ”
裴玄儒闻言一笑,转身跟着侍卫离开。
“以青,进来。 ”
以青躬着身连忙跑进书房,额角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太子现在心情不好,连太子喜欢的裴淮之都被下了大牢。
他可不能在现在去触霉头。
“殿下,有何吩咐? ”
太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把消息散出去,另外派人去杀我那九弟。”
以青猛的抬头,“殿下是要对九皇子下手吗? ”
太子思考了一瞬,蹙眉道:“算了,把九弟请过来。 ”
“ 孤亲自杀。”
以青闻言心猛的一颤,太子这是怎么了?
白祈来到东宫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太子依旧温和有礼的唤他坐下,还拿起茶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白祈并不怀疑这茶有毒,这可是东宫,太子不可能蠢到此时给他下毒。
“ 多谢殿下。”
太子将茶推向白祈,“九弟不必言谢。 ”
白祈只喝了一口,便把茶杯放下,“ 太子殿下寻我何事?”
太子轻笑:“ 无事,受人之托,取你的命。”
白祈闻言心中一紧,顿觉四肢无力。
太子:“ 忘了告诉你,此香也有问题。”
太子细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那香炉。
随即缓缓抽出他那把剑,指向白祈:“ 不妨告诉你,想杀你者裴淮之。”
说罢,一剑刺向白祈,白祈面色惨白,嘴角溢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殿下!谢小侯爷闯地牢去了! ”
以青跑进来,看见的便是太子把剑从白祈身体中抽出来,利剑带出的血溅在太子的金边雪袍上,星星点点。
“ 传令下去,射杀谢渊。”
太子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清俊的眉眼写满疯狂。
他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所有人都觉得他温润如玉,只有以青知道,太子从来就不是表面那样。
以青看着地上白祈的尸体,脚步顿住。
太子见状不喜:“ 怎么?怕了?”
“ 是。”
以青连忙下去办,他觉得他家殿下疯了,但他不敢违抗。
幽暗的地牢内,四处都是尸体,谢渊浑身是血,堪堪到达关押裴玄儒的那间,“ 裴……”
面前那人冷漠的脸色,以及浑身的压迫感不会是裴淮之有的,可是脸确实是裴淮之的。
“ 你……你不是裴郎?”
裴玄儒看着跌坐在铁栏外的谢渊,一时间倒显得谢渊像被关在牢狱中的人。
裴淮之轻瞥了他一眼:“ 奉微,朋友一场,我送你早些回去。”
话落,一把利剑从背后刺入谢渊身体,来人正是太子。
太子一把将剑抽出,笑道:“淮之还真是无情。 ”
“ 没办法,我若有情,会成为踏脚石的。”
太子嘴角的笑收拢,“ 冯语年是个聪明人,他去找闻天许了。”
裴玄儒闻言轻笑:“ 京中并无多少兵马,你东宫未必会输。”
裴玄儒看向太子:“我要你亲手杀了冯语年。 ”
太子:“ 为何?”
“抢运,他们三人在这方世界是气运最甚,我不能杀他们,会被发现,你本就是天命所系的皇帝,杀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 ”
太子若有所思,最后缓缓点头:“好。 ”
裴淮之看向太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冯语年最终死在了太子手上,但是冯语年死的时候,天地变色,忽然间狂风大作,接着竟然下起了大雪!
“大红,融合吧。 ”
大红一听,自是十分乐意:“ 好!”
只见一红衣男子漂浮在空中,不消一刻黑发浅白,瞳孔变蓝,身后竟是出现遮天蔽日的血色藤蔓。
大雪之中,太子痴痴的看着空中的裴玄儒,手中沾血的剑垂落在地上,突然那藤蔓伸出,直接刺入了太子额头,太子眸子瞪大,嘴角溢出鲜血。
他艰难地断断续续道:“ 你果然是骗孤的……但是孤乐意被你骗。”
裴玄儒闻言眉头一蹙,捡起那柄剑,将太子的神魂抽出覆在剑中。
“我带不走你的身体,但是神魂可以。 ”
裴玄儒收起剑,血色的藤蔓遮天蔽日,捕杀皇族之人,只待皇族之人杀尽,此方天地也该踏了。
裴玄儒猜的不错,此方天地的主人确实把神念放在皇族,皇族一灭,他自然可以出去。
此刻道宫已慌作一团,伏藏抱着扶光镜跑去寻找道宫宫主。
“ 宫主!”
他刚好看到道宫宫主吐出一口血,一手捂着胸口,面色些许苍白。
道宫宫主乃是地仙境巅峰!
与此同时万妖林中一处断崖边站着一红色身影。
裴玄儒此刻正在与大红对话,如今没了无妄珠,裴玄儒觉得自己杀心强烈了不少。
“大红,我如今与你是一体,那么你是什么境界? ”
没错,裴玄儒如今不知自己是何境界,他感知不到!
大红得意到:“ 本大爷当年在上界可是杀遍天下无敌手!什么妖族人族魔族,我都不放在眼中的!”
裴玄儒:“ 嗯,我信。”
大红傲娇道:“当然啦 ,那是万年前的事了,后来出了点意外,再醒来便只有假仙境后期了,但是现在咱们两个是假仙境巅峰。”
假仙境!
裴玄儒笑道:“ 那我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要知道修行之路,越到后期越困难,他从前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假仙境的修为。
裴玄儒问道:“ 你是因为血脉天赋吗?”
大红洋洋得意道:“ 不是,我出生在一个战场,我把他们的尸体全都吸食了,慢慢就变强了。”
裴玄儒彻底明白了当初大红为何要骗修士进去了。
这种天赋血脉……确实强悍,但有点像邪修。
裴玄儒闭眼感知了一番,随即睁眼。
“ 罢了,先去给白昭寻个容器。”
几乎是裴玄儒一到万妖林,万妖林万里内的妖族尽数匍匐在地,他们甚至连逃都不敢逃。
这其中包括玉成容。
当裴淮之出现在玉成容跟前时,玉成容只觉得汗毛竖起。
“ 前……前辈……我们无冤无仇……您”
话未说完,裴玄儒便抽出了他的神魂,嗤笑一声:“还是熟人。 ”
裴玄儒对其搜魂,他需要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搜魂后裴玄儒毫不留情的捏碎了玉成容的神魂,画了个阵法,把白昭的神魂放到了那具拥有天狐血脉的躯壳中。
几息过后,白昭醒来,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竟然没死。
随后他抬头看见了裴玄儒,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淮之! ”
裴玄儒神色冷淡在其眉心轻点了一下,说:“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日后你便在此处修行吧。 ”
随即踏破虚空离开,前往扶天道门。
那具拥有九尾天狐的躯壳修为在万妖林已是不俗,他把那邪修的修行记忆给了白昭,日后如何只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没想到刚一回来便杀了那给自己下蛊的邪修。
接下来他该去扶天道门算算账了,上界之人……既然来了就留在下界吧。
听说那几人还在四处找他?
正好拿他们试试大红的血脉神通。
倒是没想到他也有做“邪修”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