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等到第二天柏霖昏昏沉沉的爬起来的时候, 看到坐在乱糟糟的客厅里直接睡着了的伯德简直震惊到开裂。

  他从来沉稳大气注重形象的副官去那儿了?

  这个邋邋遢遢直接横躺在沙发上的雌虫是谁?

  且不说柏霖有多么的怀疑虫生, 伯德也已经被他一点儿不遮掩的动静吵醒了。

  伯德懒懒的抬了抬眉:“终于舍得起了?”

  柏霖这才安抚了自己受惊的小心脏:“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反正都得起。”

  柏霖的话很无赖, 但表达没问题。

  伯德低低地打了个哈欠:“怎么着?我陪你回去接熙熙过来还是你自己去?准备什么时候去?”

  柏霖目瞪口呆:“你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点儿吧?!”

  “那不然呢?等你先跟我秀恩爱吗?”伯德似乎已经重新恢复成那个可靠的毒舌副官。

  他冷哼一声:“我是虫, 虫族,又不是狗,还吃狗粮上瘾吗?”

  柏霖露齿一笑, 两排大白牙在晨光下几乎闪瞎了伯德的狗……啊不, 虫眼。

  柏霖还没来得及说话, 伯德就已经先发制人:“停,住嘴, 抛弃你危险的思想,差不多得了, 我今天不可能陪你溜着一圈了, 我得去跟宣宴谈谈, 我最多送你过去。”

  柏霖单方面认为伯德是不想吃狗粮, 伯德面无表情且义正辞严的让他停止这种二逼的想法。

  好几次无果之后, 伯德果断的, 不搭理自娱自乐的正开心的柏霖同志了。

  俩虫说说笑笑……柏霖单方面跟伯德说说笑笑的飞速搞定了早餐之后,伯德也就直接开车把柏霖送过去了。

  路上柏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突然开了一个奇葩的窍。

  他戳戳伯德,贼笑道:“哎, 你别说不想吃狗粮,其实还是有点儿想的吧?要不然军部和公爵府那可是南辕北辙啊, 你干嘛非送我过去?”

  伯德看着这个挤眉弄眼五官乱飞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特别猥琐的柏霖, 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冷静, 冷静, 孩子是自己挑的,虫是自己亲自教的,不能打,死了就没了……

  伯德好不容易冷静一番过后睁开眼,结果一看到旁边还在傻笑的柏霖,立刻崩溃了。

  当然,伯德中校非常的有素质,他没有直接动手打虫,而是直接把驾驶位的隔板升起来了,就是差点儿夹到正在兴奋状态的柏少将的脸。

  不过以伯德中校的身手,那肯定不是故意的,绝对是柏少将自己不小心。

  等到好不容易忍着顶到脑门上的血压揪着这个不安分的货到了公爵府,伯德也没说什么下车拜访,直接把伟大的柏少将从车里丢了出去,自己则绝尘而去。

  柏霖只好哀怨地站在原地遥望伯德离去的车屁股,觉得连地上被扬起的尘土都那么绝情。

  他还没哀怨一会儿呢,利塔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如果柏少将真心恋慕伯德中校的话,公爵府也不至于干出那种棒打鸳鸯夺人所爱之事。”

  利塔再一次成功的把正沉浸在忧伤中的柏少将吓了一跳。

  怎么这只雌虫就跟鬼似的走路就没声呢!

  柏霖本来就幽怨的脸上更加怨气横生了。

  然而他不高兴,利塔还不高兴呢。

  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虫崽昨天哭哭笑笑一晚上,利塔现在看柏霖的表情都像是在看蓝颜祸水。

  一老一少两个僵尸脸一进门,正在吃早餐的宣宴险些没笑喷了:“你俩干什么呢?怎么都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而柏霖看着宣宴的目光十分惊悚:“元帅?您怎么在这儿?”

  宣宴很奇怪啊:“这是我家,我在这儿有什么问题吗?”

  柏霖默默地看着宣宴,那小眼神让宣宴有点儿起鸡皮疙瘩:“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你别死盯着我!”

  宣宴毕竟刚起床,不念有点儿暴躁,对徒弟兼儿婿也没啥耐心。

  柏霖伸手一指外面,慢吞吞的说:“刚才送我过来的是伯德,他现在去军部了,准备找您谈谈。”

  宣宴脸色突变,非常不可置信:“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柏霖似乎还沉思了一下:“如果他去了军部看到您能够成功和您好好谈谈,说不定是您想的那个意思,但如果他扑了个空等上一个小时,那就说不准了。”

  宣宴立刻骂骂咧咧的放下饭碗跑去开车。

  维莫斯和利塔看着宣宴的动作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弄啥咧?

  伯德也不过就是个中校,就算有点儿能力,也不至于让宣宴这么重视吧?

  至于顾熙?

  哦,他确实也在这里,也在疑惑,不过目前看来很显然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对于在场所有虫的疑惑,目前唯一的知情虫柏霖很明显是没有兴趣解答的。

  柏霖又慢吞吞的冲着楼上喊了一句:“宣元帅,您觉得维莫斯公爵和密斯顿公爵他们是不是也有权利或者说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您也不能让他们全都蒙在鼓里吧?”

  宣宴的动作一顿,随即扬声道:“维莫斯,你也去,顺便通知密斯顿一声……算了,该通知的都通知到好了。”

  维莫斯本来是有点儿无语的,他觉得柏霖在故意把火往他身上烧,让他没法在家护着顾熙,但宣宴的话让他准时震惊了。

  维莫斯忍不住问道:“所有的?该通知的?这个范围是?”

  宣宴轻笑一声:“就是你想的。”

  维莫斯这下脸色是真的变了。

  联系到柏霖现在的身份,这个答案可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难猜。

  但令维莫斯郁闷的是,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去哪儿?”

  “能去军部的去军部,不能的就线上,就定在今天上午九点。”

  宣宴的回答不容置疑。

  然后他又皱着眉补充道:“也告诉……伯德一声吧。”

  那片刻的迟疑没有被在场的任何虫略过,但懂的都默不作声,不懂的,譬如顾熙,自然也不会多嘴。

  一切都仿佛打上了发条一般,有条不紊的按着顺序走着。

  柏霖轻声问:“那我呢?”

  宣宴侧过头,轻嘲一声:“你?少将阁下啊,你还需要担心这个?”

  虽然宣宴说的轻蔑且讽刺,但他还是轻轻的拍了一下柏霖的肩膀,一触即分。

  也正像那一声非常轻的,恨不得直接消散在空气里不让任何人听到的「谢谢」一样。

  说完,宣宴便和维莫斯一起快步离开了。

  于是,除了神出鬼没不知道又去哪儿了的利塔,偌大的公爵府里只有柏霖和顾熙面面相觑。

  顾熙昨天晚上一度紧张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了好多种和柏霖再见的方式,但是今天再见,这样的气氛之下,那些他设想过的方式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

  顾熙垂下眼睛,想了半天才轻声细语的问道:“柏少将吃早餐了吗?”

  柏霖觉得有点儿想笑。

  昨天晚上还一口一个霖霖的喊着呢哭着道歉呢今天就变成柏少将了?

  顾熙你可真是多变啊。

  柏霖咬着牙冷笑道:“吃了,但不介意应顾雄子的邀再吃一顿。”

  柏霖说完,直接大步流星的过来拉开了顾熙对面的椅子:“我坐这里,顾雄子不介意吧?”

  顾熙依旧低着头,只留给柏霖一个乌黑的发顶。

  他细声细气的说:“没事,不介意的。”

  柏霖几乎要气笑了,他的赌气做的太明显,明显到一戳就破。

  “好啊。”

  柏霖觉得自己热切了一路的心直接被顾熙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又冻透了。

  两虫相顾无言的吃完了这一顿别扭的早餐,顾熙正踌躇着要不要把柏霖请上楼好好谈谈,利塔的声音却先一步想起:“柏少将,咱们可以谈谈吗?”

  顾熙和柏霖都有些惊异地看着利塔,片刻之后,顾熙说:“那柏少将,你就先去吧,我先上楼了。”

  柏霖看着顾熙毫不留恋的直接上楼,呗气的肝疼。

  自然的,柏霖对着利塔也就没什么好气:“请问利塔叔叔有什么事吗?”

  柏霖的声音颇带着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利塔听出来了,却并不在意。

  利塔把柏霖带到了一个空房间,给他倒了一杯茶:“柏少将,我想请你听我说一些话。”

  利塔的声音非常平和,柏霖自然也不能驳他的面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顾熙,也就直接点头应下了。

  利塔平静的在他对面坐下。

  这个经历了无数风霜的雌虫早就已经不再年轻,就连坐姿也被迫在军姿和优雅的贵族礼仪之间相互平衡,变成了奇怪的样子。

  “柏少将,恕我直言,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那些岁月或许伴随着荣光,但它们一定不太好,并且,你的性格也早已经成型于你过去的那些岁月。”

  明明是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这间屋子里却透不进多少光,恍若已经暮色沉沉一般。

  可柏霖面前这个早已经衰老甚至称得上一句年迈的军雌,浑浊不堪的眼睛里却再度爆发出堪称耀眼的光芒。

  甚至遮盖了这昏暗的日光。

  作者有话说:

  最近全是铺垫,各种暗线伏笔,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