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身旁的楚夏已经去上班，昨晚的狼藉消失不见，连床头柜上的烫伤药膏也都放在和之前毫无差别的地方。
【楚夏：厨房里有早餐，我中午回来，下午陪你回去。】
还缩在被子里，鼻间全是楚夏的气味，崔亭给他回了消息，又躺了一会儿才起床。
提前约了下午的家政，打算先把自己的东西清理一遍，等下午直接和楚夏一起搬回去，崔亭在衣柜面前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把已经挂上去的衣服留下这里。
昨天陈内东的话还在耳边，崔亭心里在犹豫，现在的天平摇摆不定，似乎这样两人衣服齐挂的日子并不能长久。
他不熟悉楚夏的房子，找放自己东西的纸箱花了些时间。
等到快中午，他才把行李都移出来。
阳台边有小隔间，似乎是因为不足以用来做客卧或者书房，就被楚夏用来放杂物。
崔亭只是想去透透气，却看见了里面的纸箱，和自己装杂物的纸箱一模一样，甚至连快递单还在上面。
“没用的东西寄回来干什么。”他好奇地自言自语。
忍不住想去看，可空间太小了，轮椅并不容易进去，他只能勉强伸手去把纸箱打开。
？
里面整齐地放着用防尘袋装着的裙子……
崔亭呆愣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在房间衣柜里面真的没有发现一件这些衣服。
外面房门密码响起，猛然回神，崔亭立马往后挪，在楚夏开门前，离开了阳台。
分明没有什么，可却下意识地不想让楚夏知道自己看见了这些。
“这么早就下班了。”崔亭看着在玄关换鞋的楚夏。
“嗯，科室里没有什么事情。”
楚夏仔细地将鞋放好，与崔亭的鞋整齐挨着，甚至在回话的过程中，伸手将错开的分毫又推进去了点。
完美却又有些死板。
原本只是很小的动作，可现在却格外让崔亭注意，蓦然又想到昨晚，以及那一箱没有挂进衣柜的裙子。
楚夏抬眼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看，突而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身体微微一僵，扯着嘴角：“中午想吃什么？”
“点外卖吧。”崔亭笑了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你手上有伤，暂时别碰水。”
“好。”
有了一点疑心，此后就越发注意。下午开车一起回去，家政早就已经到了，陈内东听说崔亭要搬东西，也早早的去那边帮他。
他帮崔亭把东西搬回房间，扭头发现崔亭在门口盯着外面的楚夏，也好奇的探头去看。
“还看楚医生啊。”陈内东调侃着。
崔亭看着在外面的楚夏，在与家政阿姨交谈，发现了他的视线，朝着勾了点唇角。
“我感觉他最近有点奇怪。”崔亭低声，拧着眉，“但是又说不上来。”
陈内东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了半晌，问：“有吗？”
崔亭抿了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工作室还有事情，陈内东帮着大致收拾好，就跟他们说了声，离开。家政打扫完，等着崔亭给她结了账，也离开，只剩下崔亭和楚夏两个人。
安静的房子里手机铃声很明显，崔亭往那边去的动作一顿，让楚夏先去接电话。
拿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楚夏皱眉，按了音量键，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怎么不接电话。”崔亭慢慢过去。
楚夏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脸，说：“不重要的。”
“哦。”崔亭伸手去抓他的手，“你刚才是不是又去洗手了。”
这只手白皙，可能是因为经常沾水刺激着，现在伤口周围还有些泛红。
崔亭正想要开口说什么，楚夏的手机又响了，眼看着楚夏拿出手机，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我去接个电话。”
楚夏转身去了阳台，拉上玻璃门，将声音隔绝起来。崔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面无表情的听着手机，似乎应了几句，但也只简短的几个字。
刚才他拿出手机时，崔亭不小心看见了上面的备注。
是他的父母。
这通电话用的时间不长，楚夏冷硬拒绝了蒲君雅想让他回家过年的请求。
“这几天我不回家，你们想在楼下守着就守。”他靠着栏杆，看着在客厅中的崔亭低头看手机，语气毫无波澜。
蒲君雅哀声：“小夏……”
楚夏没有回答她，安静地听着，身上没有带烟，垂着眼看自己手上的伤疤，忽而想起那样的痛感。
“你们想去医院守着我也无所谓。”
蒲君雅他们太好面子，楚夏料定了他们不会去医院闹。
“行了，我还有事，先挂了。”他说，“没有什么事不用打电话，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说完，不管对面再有什么话，楚夏直接挂了电话，在外面又待了几分钟，开拉开门进去。
在这里崔亭更方便些，楚夏回去拿了几套衣服来，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从浴室出来，正好看见楚夏在厨房里，把每一样都仔仔细细的摆放着，他似乎不受控制地将它们完完全全放回之前的位置。
可又会异常矛盾地将刚放好的物品，故意移动一点。
崔亭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行为。
甚至偶尔提及拿回来的那些女裙，也会被楚夏巧妙的绕过去，像是刻意避忌。
“楚夏。”他犹豫叫了声。
看到他的表情，楚夏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怎么了。”
“你……”崔亭看着他，停顿了几秒，有才开口，“你最近没事吧。”
两人对视，楚夏肉眼可见的怔愣，随后笑了下：“我能有什么事。”
崔亭没有说话，他们很了解对方，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真话。
沉默下来，楚夏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时间慢慢过去，很久后才开口：“先回床上，我帮你按腿，好不好？”
他刻意转移话题，崔亭也不想逼他，只能点头。
被扯开了口子，他再也没有办法在崔亭跟前掩饰自己，刻意纠正的强迫行为也越发难以忍受。
崔亭看在眼里，每每对视，都能从楚夏眼中看出一些慌张，他不明白楚夏是怎么了，分明这些情况在怀城时是从来没有的。
甚至考虑了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某些原因，可却没有思考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几次，是楚夏的手机，见到他刚从厨房出来，崔亭开口：“有消息。”
楚夏手上还拿着擦水的纸巾，闻言走过来，按亮屏幕看了眼，只说了句垃圾消息，也就没有再管。
到了晚上，照常帮崔亭按摩腿部肌肉，关灯一起躺在床上。
黑暗中所有动静都会变得明显，崔亭还未睡着，只感觉在身边的楚夏轻轻动了下，随后翻身下床，似乎是怕吵醒自己，动作格外的轻。
睁眼看过去，旁边只剩下还有余温的床铺。
床头柜上放着楚夏的手机，崔亭一直知道密码，可从来没有单独打开过，现在却控制不住。
解锁，入眼的就是许多条没有点开的消息，全是蒲君雅。
崔亭呆愣的看着，脑中有些转不过来。
语音、消息……前面的很多几乎都在问楚夏在哪里，他们在楼下等他；到后面就变成让他春节回家，其中有很多女孩的名字与照片。
【我们知道是因为平时妈妈管你太严了，所以才会让你有喜欢同性的错觉。】
【这些女孩条件都很好的，你看看，要是有喜欢的都可以见一面的。】
……
【小夏，你真的不管爸爸妈妈了吗？】
……
【妈妈这几天老毛病又犯了，你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崔亭看得心颤，这样单方面的消息，让他都感觉到窒息。
消息太多了，从楚夏回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崔亭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天天守在自己儿子家的楼下，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外面响起细微声音，他慌乱地眨了眨眼，将手机返回，锁屏放回去，挪下床去找楚夏。
夜晚的气温很低，楚夏不想让烟味飘进屋里，自己在阳台上抽烟。楼下安静，只有路灯还在，远远看过去，能见到小区外的灯光。
崔亭出来就看见只穿了件单衣的楚夏站在外面，手指间夹着烟，火红的亮光在黑夜中很明显，旁边的烟灰缸中已经有了些烟头。
他捏着未熄灭的烟蒂，缓慢的在烟灰缸中摆弄，目光被那点红色吸引，手心里的伤已经结疤成硬壳，他贪图那样的痛感能让自己保持平静。
就像当初还在那个密不透风的房间中一样。
思绪陷入怪圈，拔不出来，只想寻求那种能让自己平缓下来的方式。
指尖还没有碰到热源，身后的拉门突然响动，楚夏倏地转头，看见了在自己身后的崔亭。
“你在干什么。”崔亭看着他手里的烟，哑声问。
“怎么醒了。”楚夏依旧想像平时那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走过去，想让崔亭回屋里。
可崔亭却抗拒他来碰自己的轮椅，依旧堵在门口，声音因为后怕微微颤抖：“为什么？之前手心里的伤也是你自己烫的？我…我一直都好奇到底是怎样才会烫到那里，你怎么可以……”
他不敢想如果今晚自己真的不知道楚夏出来了，明天一早，是不是又会看见他手上莫名出现一些伤口，然后再被搪塞过去。
现在是烫伤，以后又会变成什么。
垂眼看着眉头紧皱的崔亭，他面上的慌张没有一丝掩饰，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心疼。
面对这样的眼神，楚夏再也没有办法维持平时的模样，连肩背都似脱力般耷拉下来，在崔亭面前坐下，趴在他的腿上，将整颗心的重量都放了上去。
崔亭知道他的压力很大，张了嘴，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才会有用。
只能在冷风中，倾身过去，如同困兽般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