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再次传来汽车声，崔亭撑桌往下看。
车灯刚熄灭，楚夏背着书包出来，简短地说了句什么就进了店里，随后车缓慢的发动。
崔亭很不放心，他担心是不是楚夏家里知道了什么。
楚夏怕吵到已经睡了的蒲洁，脚步放轻上楼梯，没想到手机突然响了，连忙接起来。
“蒲阿姨那天是不是看到我们牵手了？”崔亭开口就问。
楚夏刚放上门把手的动作一顿，愣住：“什么？”
“就是感觉，”崔亭拧着眉，语气里都是担忧，“你今天中午是不是也看见了阿姨，所以一下午的状态都不好，而且晚上还是她亲自来接你。”
“没有。”楚夏失笑，开门进屋，按亮了灯，望过去看见也在望着自己这边的崔亭，“她不出差就是这样的，之前不也有段时间，她天天来接我。”
“今天中午呢。”
楚夏：“……是她，估计只是从学校门口路过的，怕吓到你就没说是她。”
“真的没看到吗？”崔亭还是不放心。
“蒲阿姨挺严厉的，要是……算了，以后还是不去外面吃午饭了，晚上要是蒲阿姨来接你记得提前给我说，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做些什么事情被发现。”
“不用紧张。”楚夏安抚他，“等过段时间她有工作就好了，跟你没有关系。”
崔亭叹了口气：“希望吧。”
这个话题就此跳过，崔亭又说了点其他的东西，两个人才开始做作业。
但晚上一做梦，全是蒲君雅指着楚夏的鼻子骂，早恋、同性恋这些字词挨着挨着往外蹦，而楚夏依旧只是垂眼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就和那天在商场里的时候一样。
崔亭被吓醒，睁开眼睛看天花板，好半天才缓过来。
第二天被楚夏问眼睛下面的乌青，他也只随口说做了个噩梦，没有细说。
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强撑着上完几节课。
体育课时，听见老师说了解散，崔亭就慢吞吞的往教学楼方向走，他打算回教室睡一会儿。
看了圈周围都没找到楚夏，崔亭就让卢文帮忙见着楚夏帮自己说一声，卢文忙着去抢球场，简单地应了声。
教室里没有人，崔亭把校服往脑袋上一罩就趴桌上，闭眼开始补觉。
迷迷糊糊间听见旁边桌椅声，只当是有同学回来了，还没完全沉入梦境，窗户边又冒出来张松的声音。
“诶，你们不是体育课吗？怎么还有在这儿睡觉的。”
“他有些不舒服。”是楚夏压低的声音。
“这样啊，那你看着点，严重就让他去医务室看看。”
“好。”
那点睡意彻底被这段对话赶走，崔亭叹气，听见张松离开，也不掀开校服，就闭着眼睛开口：“你怎么也上来了。”
楚夏原本以为崔亭已经睡着了，现在听他突然开口愣了下：“卢文说你回教室补觉，我就跟着上来了。”
“哦。”崔亭语速慢慢的，“你刚才去哪里了啊，一解散就找不到你了。”
“张老师叫我去了趟办公室。”楚夏能听出来他的睡意，伸手越过他，把窗户关了些，“你睡，一会我叫你。”
崔亭挪动脑袋，挨得离楚夏近了些：“我们中午去食堂吃，记得早点叫我。”
楚夏轻声：“知道了，睡吧。”
隔壁班在上课，老师的声音传过来，高高低低，听不清楚，还有楼下体育课学生的喊叫，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强行把崔亭拉到半梦半醒的状态。
楚夏心里平静，从抽屉里摸出张卷子来做，直到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小夏，中午出来吃饭。】
【妈妈在外面等你。】
“……”他的脸沉下来。
【姥姥也在。】
正打下‘不用’几个字的手顿住，蒲君雅料定了有蒲洁在，他没有办法拒绝。
接连几声嗡嗡的震动，把崔亭吵醒，根本没办法睡踏实，干脆就彻底放弃。
他像是有雷达，隔着校服都能准确无误的把脸挨着楚夏的手臂，声音黏糊：“你的消息？”
“嗯。”楚夏把手机屏幕摁灭，担心崔亭这样闷着，抬手把校服掀起来了些。
崔亭还没睡醒，半眯着眼睛，不怎么清醒地觉得那几条消息可能有点问题，要不然楚夏怎么是这种表情。
“中午我可能没办法去食堂了。”楚夏看正挨着自己的崔亭，轻声说。
崔亭现在脑子转得慢，楚夏的手又在捏他的手指，有点舒服，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楚夏说了什么。
楚夏蹙眉解释：“我妈把姥姥也带过来了，让我出去和她们一起吃饭。”
“啊……”崔亭张嘴，顿时清醒过来，“那你去呀，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我会早点回来的。”楚夏低下头和他碰了碰鼻尖。
崔亭眯了下眼睛：“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蒲君雅总有这种的理由把楚夏叫出去，除了上学时间，没有留任何时间让他与班上同学接触。
甚至在一次大课间，楚夏被谢主任叫到办公室里面去，告诉他蒲君雅有给他转班的意愿，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困扰。
“没有。”楚夏木着脸回答，“我不想转班。”
旁边的张松着急帮腔：“谢主任，咱们要充分考虑学生意愿啊。”
“知道了。”谢主任对楚夏说，“你先回教室，你妈妈那边我去说。”
楚夏：“谢谢老师。”
等到晚上蒲君雅来接他，在车上依旧如常询问他这一天在学校怎么样。
似乎她并没有接到谢主任给她打的电话一样。
“今天谢主任给我说了你想给我转班的事情。”楚夏看着在前面开车的蒲君雅，主动提起，“我不想转班，这个班的教资配置比其他班都要好，转班可能会让我不习惯其他老师的教学方法。”
他给出的理由让蒲君雅满意。
“好，妈妈知道了。”蒲君雅轻轻笑着，“之前也是怕班上一些同学影响你学习，只要你自己知道现在重心放在学习上就好，不要再想着玩了，知道吗？”
“嗯。”楚夏面无表情。
过了几周，楚夏竞赛成绩进了省集训队的消息就传到了学校。
这样的成绩出现在怀中，校门口显示屏就开始来回播放，张松甚至在办公室扬言要请所有老师吃饭。
“你保送名额拿到了，蒲阿姨应该会放心些吧。”
学校后面的教学楼打算改造成学生宿舍，教室里的桌椅都搬空了，平时没有什么人来，除了每天安排下来的值日同学。
崔亭趁午休时间，把楚夏拉到这里来单独待一会儿。
在教室里拘束，每晚只能隔着一条街说说话，崔亭忍了快半个月，最终还是受不了。
楚夏看着跟前的地面，皱眉：“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我妈到底想让我到什么程度才满意，国庆假，她说要带姥姥去市里住几天。”
用陪蒲洁出去玩的名义，要求楚夏一起回去。
他们肩挨着肩，就靠着墙坐在水泥地上，看着跟前的“山”。
其实也就是个小山坡，属于怀中的，但一直没有开发出来，长满了树，为了避免学生好奇出意外，就用围墙了出来。
现在正是午后，阳光柔和铺撒在山间，郁郁葱葱的，放松又自在。
崔亭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碰前方的金色。
他知道楚夏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难受，看得见他的拒绝，和无奈，没有办法再说什么逼他的话。
虽然这样谈念爱的方式，比天天躲老师还难受。
他们在教学楼阴影下，明暗的切割线只在里抬手的距离。
“天好蓝。”崔亭望着天，感叹，“还有那朵云。”
在天边蓬松翻涌，像团巨大的白色棉球，顺着轻风，缓慢地飘着。
“积云雨。”楚夏也望着天，小声。
崔亭没听清楚：“什么？”
“这种云团叫积雨云。”楚夏说，“大量冷暖气流在空中相遇形成的，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下雨，或者更危险的现象。”
“比如？”
“雷阵雨、冰雹之类的。”楚夏回忆自己以前在纪录片中看到的知识。
崔亭看他：“像这种不会下雨吧。”
“不会。”楚夏摇头，“有太阳在。”
崔亭了然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像现在天气，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要是真的会是场大雨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气息交缠，相隔了很久的一个吻。楚夏没有以前那样温柔，放在后颈的手微微用力，不让崔亭躲开，唇齿间潮湿。
崔亭被迫后仰，呼吸不过来，只能发出些黏腻的声音，楚夏就会离开一些，看着他急促呼吸几次，又吻上去。
“我们考一所学校好不好。”楚夏说。
崔亭眼中还带着雾气，就连指尖都有些发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楚夏在说什么。
楚夏凑过去，崔亭下意识闭眼，最后温热的触感停留在眼皮上，他懵懂地看着楚夏。
“我们大学也在一起。”楚夏低声重复了一遍，“好不好？”
他的眼睛里有藏得极深的恐惧，害怕崔亭真的会受不了，然后离开自己。
崔亭感觉自己心也变成了那团云，柔软得不可思议，抬手抱住眼前这个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