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可不可以帮我个忙？”房间里只开了盏小灯，楚夏坐在桌边，刚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从崔亭的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之后。他在听到那个问题后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可还未等到回答，崔亭已经挂断了电话。
立刻回拨过去，听见的却是对方已关机。
聊天界面原本还停留在昨晚的那个单字，现在多了条‘不是’，只是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崔亭的回复。
楚夏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回复了，至于明天的复诊，他恐怕也是不想看到自己的。
师姐似乎在外面，和寂静的房间相比很热闹，听到楚夏的声音惊道：“你嗓子怎么了？”
“有点发烧。”楚夏撒谎，他垂眼掐着自己的指腹，疼痛让他能镇定些，“明天有个老师的病人来复查，我现在状态不好，就想……”
“没事，你在家休息，明天我去医院帮你看看。”师姐很爽快。
又说了几句，楚夏主动把师姐周一的值班换了过来，听见对面有人在叫她才挂了电话。
房间又安静下来，像旋涡一样，把楚夏拉扯进当年的记忆，脑中来回的都是崔亭趴在枕边等待他回复的样子，还有那天在楼道中崔亭毫不掩饰的躲避自己。
记忆来回的反刍，带来钝痛，楚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楚夏一怔，连忙拿了起来，却发现是房东发来的消息。
【房东：小楚，不好意思啊，因为我女儿突然回来，会用到这个房子，关于租金问题我这边全部退回，违约金也按照合同上来支付，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是崔亭的消息，楚夏心中毫无波澜，向房东回了消息，又去找到了中介的联系方式委托他再帮自己留意租房。
一切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长时间没有活动，楚夏起身的动作都有些缓慢，随意去厨房煮了碗面条吃，随后去了房间把衣柜里的衣服收起来。
崔亭逃避似的关了手机，等到第二天卢文来家门口敲门，说打了电话关机过来看看，他才发现原本就只剩一点电量的手机在一夜后已经彻底打不开。
“反正也到时间了，我送你过去。”卢文有备而来。
崔亭去把手机的电充上：“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医生是楚夏，他不想让卢文察觉到什么。
“我顺便也一起去叙叙旧嘛。”卢文站在房门边，崔亭坐着轮椅从另外半边的空隙过不去，只能被他堵在房间里，“毕竟人家楚夏也是我的老同学。”
崔亭抬眼看着他咧着牙笑，心里明白得很：“陈哥叫你跟着我的？”
卢文咧开的嘴角一僵，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暴露出来的。
诡异的安静，卢文在想自己要不要解释什么，毕竟陈内东嘱咐过不要让崔亭知道，怕他不高兴。
“算了，你送我过去。”崔亭半垂着眼，心里知道陈内东只是不放心自己。
“得嘞。”卢文连忙把地方让出来，看了眼被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手机呢？”
崔亭：“没电，不拿了。”
卢文：“哦。”
周末的医院很冷清，几乎只有住院楼那边的病人出入，卢文推着崔亭从停车场过去，看见崔亭正往旁边看。
他也顺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好奇：“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崔亭低声，移回视线。
那边是楚夏的车。
卢文满心疑惑，又往那边看了几眼，实在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等到了约定的诊室，看见开门的女生，崔亭和卢文都明显一愣。听到师姐的解释，崔亭想到了刚才在楼下看到的车，沉默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
楼下的楚夏坐在车里，垂眼回复中介的消息。
他不知道崔亭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得这么远，遥遥对视的那一眼已经让楚夏心脏颤动。
中介那边已经把几处新房子的地址发了过来，楚夏回复了个好字，开车往那边去。
每个房子都大差不差，他没有过于挑剔，但也还是跟着中介的人挨着挨着的去看一遍，不想闲下来，一停下来就控制不住的想去看看崔亭怎么样。
“楚先生，前面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中介的声音从手机里出来，对方开着车在前面，带着楚夏往那边去。
楚夏冷淡：“好。”
只是这条路太过熟悉了，他和崔亭一起上下学，傍晚在哪条小巷子中悄悄亲吻，这些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儿了。”中介热情的介绍，“虽然是老房子，但是前几年这边翻新，外置电梯也装上了，周围也有超市，很方便。”
楚夏站在崔亭所在的住房楼下，沉默地仰头看了眼。
中介以为他不太满意：“楚先生，如果有什么……”
“没什么。”楚夏说，“带路吧，上去看看。”
他以前来过崔亭家里，唐茜没在家的时候。
熟悉的楼层，熟悉的门口，最后中介带着他进了对面的房门。
还真的是很巧。
楚夏站在空置的房间里心里想。
中介敬职敬责的带着楚夏在各个房间都转了一圈，还当面使用了最基础的水电情况，最后等着楚夏决定到底要那边的房子。
“我下午再给你答复。”楚夏在犹豫。
中介笑着应答，带着楚夏出去，电梯“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这里电梯通道，每层楼两户共用，楚夏心跳漏掉一拍，敏锐的从交谈声中捕捉到崔亭的声音。
“要我说，你就该……”卢文推着崔亭一顿，看着站在楼道里的楚夏。
他惊讶：“楚夏？你怎么在这儿？”
楚夏轻笑：“来看房子。”
他的嗓子依旧有些沙哑，崔亭微微皱了点眉。
“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卢文推着崔亭过去，扭头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还有他旁边穿着西装的中介，“你回来还没地方官住？”
楚夏：“上个房子的房东有些事。”
没有细说，但是都懂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也挺常见。
旁边中介很有眼力见，对楚夏说了声等他下午的回复，就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把地方留给这三人。
“反正你都在这儿了，中午就在这儿吃了吧。”卢文比崔亭这个主人家更热情。
楚夏看向崔亭，其中的意味很明显，只要崔亭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愿意，他就可以离开。
“亭儿。”卢文碰了碰崔亭，催促他开口。
崔亭：“随便。”
楚夏僵硬的肩背放松下来，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崔亭扭头没应，到是卢文乐呵呵的说了声别客气。
开门进去。
“亭儿，陈哥让你回消息呢。”卢文自觉的换了鞋，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对崔亭说，顺便在鞋柜里给楚夏拿了双拖鞋，“你就穿这个吧。”
楚夏点头：“好。”
他的视线跟着崔亭进入房间，到最后被视线被挡住，掩饰似的往屋子里看了一圈。大多都和以前一样，只是有些改成了适合崔亭目前能使用的专用设施。
“崔亭没带手机？”楚夏装作不经意问。
卢文正把拿回来的药放在桌上，闻言：“他手机没电关机了，估计从昨天开始就关了，要不然陈哥也找不到我这里来。”
楚夏点头，他看见了药。
“他的情况很不好吗？”
“啊？”卢文反应了下，“没有，他晚上睡眠问题，医生知道了就开了些帮助睡眠的药。”
他们在外面说了会儿话，崔亭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卢文不放心的往里面看了眼，楚夏注意到，主动开口：“我去看看。”
“行，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楚夏朝崔亭房间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手心已经出了层汗，崔亭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微微弓着脊柱，背影单薄。
崔亭听见门口的动静，回头看见了楚夏，喉间有些干涩。
楚夏沉默的与他对视，片刻后低声：“你看见消息了吗？”
“嗯。”崔亭不想看见楚夏眉眼中那点藏不住的悲伤，闭眼扭过头，“刚才才看见。”
“好。”
又是片刻的安静，崔亭捏着手机，问：“你的嗓子怎么回事，今天过去你的师姐说你病了。”
“没有，情绪原因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楚夏很诚实，不想欺骗，私心又在渴望仅此一次的示弱，能因为崔亭的怜悯变得没有那么抗拒也好，“只是担心你可能不想见到我，所以和师姐换了班。”
崔亭闷声‘嗯’了下。
楚夏心中失落，勉强笑着：“如果没事就出来吧，卢文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
他理不清自己的情绪，等楚夏离开后，又过了几分钟，崔亭才缓慢的出去。
卢文这几年在家里把做菜的手艺练出来了，现在在崔亭这儿，每回都主动当个厨子，现在他正围了条围裙在厨房忙碌。
楚夏在外面和他聊天。
半靠在磨砂厨门，嘴角带着浅笑，和卢文来来往往，听着让人舒服，见到崔亭拿着水杯过来，温声打了个招呼，体面得丝毫不像刚才在房门口说过那些话。
“要我说你在对面租房子，还不如在亭儿这里住算了。”卢文说，“反正这儿也有空房间不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弄得那么见外。”
楚夏下意识的想拒绝，却又莫名的开不了口，只又看向崔亭。
卢文正把盛了菜的盘子端出来，看见崔亭：“亭儿，你说是吧。”
崔亭简直猝不及防，水杯里的水都溅出来了些，被两个人盯着，想逃也逃不掉。
卢文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的关系，只目光催促。
崔亭碍在卢文在这里，皱了眉，却又不好拒绝，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