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五分钟的课间，走廊里偶尔走过几个去厕所的学生，其余的全趴在教室里睡觉。
“注意注意，谢主任要来了啊。”
巧姐从办公室抱回来一堆卷子，好心为表面装睡觉实则偷摸玩手机的同学传消息。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手机扔回抽屉的声音。
楚夏清清楚楚的听见后面卢文的手机砸进课桌抽屉，有些担心再来几次会不会直接摔坏了。反观旁边靠窗坐的崔亭，正不慌不忙的把手机关上，再放进书包里面。
崔亭好心给新人传授经验：“今天不是谢主任逮手机的日子，来这边只能是给隔壁班上课，隔壁班的科代表呢又喜欢跟着谢主任聊天，边走边聊，按咱们巧姐这速度怎么也得快他们五六分钟。”
“知道了。”楚夏在崔亭面前的老实完全不符合他这张冷脸。
他们的关系变得比普通同学近，可又不像崔亭和卢文那样的相处方式，楚夏浑身市里好学生学霸的气质到底还是有些让人不敢太随便。
后面的卢文玩不了喊：“巧姐，拿的什么卷子回来啊！”
“昨天考的周卷。”巧姐顺手把卷子分给前排的几个同学，让他们帮忙发一些，免得等上课了卷子还没有发完。
“什么周卷。”卢文嘟嘟囔囔的抱怨，“我说，老楚啊，你回头给你前学校反映一下呗，让他们把自家卷子管好了，我们是什么玩意儿也配做七中的题吗？”
楚夏本来想说句这种难度还好，但觉得卢文应该不会想听见这句，只配合点头。
“卧槽！”
班上不知道哪个角落爆出一声惊喊，几十个脑袋整齐的望过去，只看见有个帮忙发试卷的学生拎着张卷子，瞪大了眼睛：“这卷子还有人满分？”
“什么？”
“给我看看呢。”
“我去，牛啊。”
……
卷首标着鲜红150卷子被按在楚夏桌子上，卢文从后面撑着身子过来看，就连他平时不怎么移动的同桌也凑过来。
“神仙啊……”卢文摇头感叹，“你这样的，老张该宝贝成什么——”
还没说完，窗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再扭头就已经是谢主任那张冷得能像冰棍的脸，她环视了整个八班：“上课铃响了没听见吗，围着做什么！你们班这次考试做得多差自己没点数，现在不好好反思总结，还在这儿闹！”
刚才全班都在喊，还真的没有一个人听见铃声。
围在周围的人顿时散开，卢文也小心翼翼得坐回位置上。他被谢主任抓手机抓怕了，现在看着她就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崔亭，管管你们班的纪律。”她临走前对崔亭说。
“谢主任慢走。”崔亭忙点头。
她走了，班上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八班的整体成绩在高二理科班中算是顶尖，尤其是数学这一科，这次的考试综合性大，又有许多没有碰到过的题型，虽说比不上普通卷子的分数好看，但也没说得那么差。
被这样一通骂，总有几个不服气又不敢当面说的，只能在底下悄悄还嘴。
崔亭敲了几下桌子，装模作样的喊：“好了好了，安静些。”
上课铃又响了一次，张松才端着自己的保温杯进教室。
他一进门就幸灾乐祸：“听说你们被主任骂了？”
“嗯——”全班齐声。
“别给我整的像教了一教室的牛一样。平时我不怎么管你们，遇着主任就自己装装样子嘛，就你们这纪律问题我都被她骂了多少次了你们是一点也不知道。”张松站在讲台上边翻书边念。
下面没人吭声，大多数是在憋着声音笑，一应声就得漏出来。
张松：“这节课不讲卷子，你们今天晚上回去改，明天上课我抽人上来讲，用你们班买的那个抽签桶摇人，班长，给我对对人数啊，别让他们把签给我拿走了。”
这下没人还有心情笑了，这样随机让人讲题就意味着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叫起来讲哪一道，就得挨着挨着把整张卷子都重新理一遍思路。
崔亭顶着全班怨恨的眼神，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张松满意点头：“行，把书拿出来。”
从这节课之后，总有人的视线往楚夏那边飘，可见着他埋头写卷子的模样又不敢去打扰，只能把目光投向旁边和他稍微熟悉些的崔亭身上去。
崔亭自己都还摸不清楚夏，但也知道他肯定是不喜欢被太多人围着，只能故意无视亲生同学们的求助。
星期五了，怀中还是没有市里重点高中的严格，虽然依旧只放半天假，但免了两天的晚自习。
顶着天边夕阳出校门，卢文还在拼命给崔亭使眼色，让他问问楚夏能不能今晚做个免费辅导工具人。
楚夏也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蒲君雅给他买的资料到了，他需要去拿，也就不和崔亭他们一起回家。
“能找到路吗？”崔亭有些不放心。
“我之前看到过。”楚夏已经打开了导航。
“行吧。”崔亭说。
人走了，卢文也扒了过来，贱兮兮的对崔亭说：“你知道你现在盯着人背影像什么吗？”
崔亭侧头疑惑看他。
“就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卢文拐着弯开口，“还生怕我们把他吓着了，连题都不要我们问。”
崔亭气笑了，一脚给他踢了过去：“你自己没胆子怪我？怎么着，问个题还要红娘啊。”
卢文装不下去了，和在崔亭这儿丢脸，他更不想明天被叫上讲台丢脸：“哥，求你了，你去问问老楚行不行，想想明天，咱们得多没脸啊。”
“我有脸就行。”崔亭玩手机拒绝。
他平时混着卢文玩儿，但成绩也在年级上排得上号，一直在年级前十里面，偶尔发挥超常也能进个前五。
卷子难点，花些时间琢磨琢磨大致也能出来。
“崔哥。”卢文悲怨的叫。
公交车快来了，崔亭实在好奇：“你们怎么不自己去问啊。”
“就老楚那张脸，我都不敢去，谁敢去。”卢文说，“还不是想着你和他熟，先派你去看看情况嘛。”
和楚夏熟？
崔亭对自己和楚夏的关系有充分的认识，到现在这个份上只算得上是比普通同学稍微好点的程度，要说点不同的也只有自己和蒲洁认识。
这群人就也是怕被楚夏拒绝尴尬，但崔亭自己也怕。
崔亭：“你和他也熟，自己去问。”
“我和他这周说话的量加起来不过五十句。”卢文哀嚎。
到家里，崔亭钥匙还没放下就闻见厨房传来的饭菜味，紧接着是热油的‘呲呲’声。他换了拖鞋，书包也在换鞋过程中从肩头滑下来，干脆就直接拎在手里，往厨房那边去。
崔亭看见在厨房里做饭的唐茜，好奇：“妈？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
“店里不忙，记得你之前说过周五不上晚自习，就回来把饭给你做上。”唐茜系着围裙，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常年接触火锅的油烟，她身上有股去不掉的味道，莫名给人些疲惫感。
崔亭把书包甩上肩头，伸手去把刚才炒好的菜端出去，边走边说：“不忙你就歇歇呀，我自己回来煮碗面吃就行了。”
唐茜动作迅速的把酱汁倒入锅里，不赞同：“你晚上还要学习，光吃碗面怎么够。快去把书包放了，我这边马上就好。”
“知道了。”崔亭语调上扬，心情不错。
唐茜每天回来的时间不定，这得取决于楼下火锅店的关门时间。她在这儿开店也有四五年了，老顾客不少，生意好起来，休息的时间也就少。
“有件事得给你商量一下。”唐茜给崔亭夹了菜。
崔亭抬眼，发现唐茜表情有些犹豫。
这个表情崔亭上次见还是在唐茜告诉他爸爸去世的时候，他放了筷子，担心问：“怎么了，店里出事了？”
“没有没有。”唐茜摇头。
她垂头笑了笑：“就是……隔壁店的阿姨给我介绍了个人，聊得还可以，就打算星期天去见见面，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崔亭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这是怕自己介意。
“去见呀。”崔亭笑着，像是真的在为唐茜高兴，“你喜欢就行。”
他把心里那点微妙的不适藏得很深，让唐茜没有一点察觉。
话说完了，唐茜随便吃了几口就忙着回店里看着。崔亭觉得今天唐茜是专门为了这件事回来的，太晚了他在做作业，唐茜不会来打扰他，就只有趁吃饭的机会。
把饭桌和厨房里收拾了，崔亭才擦着手回房间。
练习册和卷子摆在桌上，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思难免别扭。
他希望唐茜有自己的生活，却又本能的抗拒有陌生人进入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中，而这样的情绪又只能自己消化，唐茜知道只会又舍弃这次机会，跟其他人说又感觉显得自己过于自私。
崔亭闷头趴在桌上，捏着笔在桌上草稿纸上随便画。
手机震动，是“不长眼”的卢文。
【卢：哥，崔哥，帮忙问问吧，求求了。】
心里正烦，崔亭臭着脸：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