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来看女儿,自然没有空着手的,一个排的父母从地府的幽冥河捞了上千条火焰鱼,这种鱼地面和深处都没有,鱼身如梭,鱼鳍展开如扇,入水透明,又凶狠狡猾,很难抓,但肉质鲜美异常,非寻常鱼种可比,提炼出的鱼肝油也是良药,能治夜盲、佝偻病,日常补充维生素也挺好,就是人间管理处也经常跟地府的鬼民做生意,市面上售出的某款效用顶好的鱼肝油,原材料就来自火焰鱼。

  陆大爹有个储物袋,是好早以前陆首秋亲送的,数量庞大的火焰鱼就装在这里面,饭前提了两条出来给没见过的开开眼,只要一离开水,火焰鱼就从透明转为火红的色彩,体型跟虎鲸差不多,呲牙咧嘴大喘气的看着很凶恶,陆大爹这个斯文人手起刀落结果其中一条,岩浆般的鱼血装了三个盆,热气腾腾的,带着一股陌生的奇香。

  这里也就阿霞和阮鲸落不知道火焰鱼,她俩挤在最前面瞪大双眼,鱼血竟然不腥?!

  幽冥河直通地心,火焰鱼能在里面畅游自然也有它们的本事,放出来的鱼血能做流彩血豆腐,鬼寨有一个馆子,招牌菜就是这,不过要提前三个月预约才能吃上,陆首秋贵人事忙,没想得起来带阮鲸落去吃,是她不对,该死该死,唉,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三界好吃的太多,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正常。

  火焰鱼浑身都是宝,内脏可以留着提炼鱼肝油,像红宝石一样的鱼鳞可以做首饰,鱼眼珠更是宝贝,这个可以去问傅静,她知道的更多,管理处每年通过其他渠道放到拍卖会的鱼眼珠能卖到九位数。

  设立农场,可不单单是为了给陆首秋这个祸害找点事情做,约束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以免再惹出祸端,跟其他两界合作交换利益也很重要,这里就是三界的一个交易处,有进有出,你好我好大家好。

  陆大爹也大手笔,一下子弄来上千条火焰鱼,光抠下来的眼珠子都够几辈子挥霍的了,陆首秋瞬间觉得跟爹妈比起来,自己是个穷光蛋。

  “你们是把鬼民的仓库都搬空了吧。”

  “没有没有,这是我们自己出钱雇船捞的。”这么多年他们也攒下不少家底了。

  做火焰鱼很简单,不需要任何调味料,放完血清理干净鱼鳞内脏这些就可以去皮、剔骨,将鱼肉分解下来,斩块或者切片都行,烤着吃最美味。

  陆首秋在烤架上腾出一个位置用来烤鱼,一切准备妥当,乌泱泱一堆人就在篱笆墙围起的院子吃饭,香味飘的到处都是,引得路过的生人驻足,礼貌问在吃什么。

  食材准备的多,陆首秋也没有吝啬,跟阮鲸落一起拿干净的芭蕉叶切了各种肉给他们尝尝鲜,小母鸡是仙民养的,喂的是银河水,吃的也是仙米仙谷,味道就不可能差,火焰鱼更不用说,都传桂区某村有种叫银山宝的冷水鱼鲜美异常,不知道跟这个比起来怎么样。

  有好吃的肯定要打听,集市和鬼寨都没有鲜活的火焰鱼卖,流彩血豆腐也很少人吃过,即使吃过也认为是猪血或者其他,然后弄点科技上去,绝不可能联想到这种不存于人间的鱼,陆首秋也不会跟生人说实话,胡扯说是在河里捞的。

  其他人都吃原汁原味,就她面前多一碗辣椒蘸水,里面全是折耳根,在她看来鱼肉再好吃,也没有折耳根美味,折耳根永远第一。

  阮鲸落就坐她旁边,朝鱼肉下筷子的次数明显比其他的多。

  “放心吃,吃完了我去地府捞。”

  “你爹带了一千多条。”

  “……总有吃完的时候。”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单独养一池火焰鱼,啧,好像不行,农场条件不允许,池底直通地心的话,会火山喷发的吧,她是不怕啦,只怕管理处又要来人跟她啰嗦,不要搞这么大动静啦,折腾不起巴拉巴拉……烦死了。

  想起刚才阿霞给她看的阮家祖先被锁去六畜道的视频,她嗦着鸡骨头眯起眼睛,已经好久都没有冒的坏水咕嘟咕嘟沸腾着,傅静那小不点敢给她找不痛快,她吓吓对方也是可以的吧,也不做什么,就是随便吓吓。

  在通讯录翻半天,翻出周公的微信,八百年不联系,上来就强塞任务,同样边吃饭边刷视频的周公看到跳出来的微信消息时差点吐血。

  “你也太缺德了吧!”他向来只给人做美梦,祖先投胎当了畜生这种……陆首秋就是存心坏他名声。

  陆首秋顿觉委屈,“我现在还不够善良???”后面跟一个大哭的表情包,可委屈死她了。

  周公对天想了想,好像没毛病,便答应帮她干这件事,完了又问:“你跟小长工什么时候办酒?可别忘了给我发请帖啊。”

  赶着送礼金的还是少见,陆首秋嘴角抽搐两下。

  办酒?巧了,她这一排的爹妈也在商讨这件事。

  这顿饭吃的十分和谐满意,饭后她照旧洗碗,被阿落拦下,让她出去跟爹妈说话,然后自己去收拾厨房,还端出来一盘洗好的水果。

  陆首秋见她忙进忙出累了一头汗,就心疼上了,拉她坐下,从桌上拿了个红彤彤的大石榴剥开,将里面红宝石一样的果仁一粒粒弄到空碗给她吃。

  对父母的问话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乱答,爹妈们知道她以前不好惹,现在身份差的又有点大,连阎罗王都要喊她声祖宗,他们也不太敢以长辈自居,就陆大娘几个女的问两人以后什么打算,办不办酒之类的。

  阮鲸落一口石榴籽卡进气管,差点没要了她小命,背过去咳的昏天黑地,两眼泪汪汪。

  她和陆首秋在一起才几天,长辈就操心起办酒席了?!会不会太快了点,今天才第一次见啊!

  二十几双眼睛盯着她,等她表态。

  她悄悄扯了扯陆首秋的袖子,喂,说句话啊!

  陆首秋八风不动,当初为人时父母一提终身大事她就开始吹拉弹唱一哭二闹三上吊,以至于这一个排的爹妈都没有机会操办她的婚事,现在可算有着落了,心比她还急,恨不能明天就办酒。

  也算她还有点良心,没让阮鲸落一个人面对这一屋子的人,“不急不急,早着呢,我跟阿落刚开始谈,我们想先拼事业,阿落你说是吧?”她转头笑眯眯的。

  “对对对!”阮鲸落惶恐死了,急忙点头附和。

  她从娘胎孤寡到现在,一夜之间成了小姬崽,都还没适应过来。

  一个排的爹妈心想你俩要拼什么事业啊,小长工先不说,秋秋……还是老实待着吧,没人希望你拼事业,你一动其他人都要吓死。

  陆首秋捧着脸,假装没看见爹妈那一连串的表情。

  出来一趟也没有这么快回去,后村的吊脚楼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陆大爹他们还住那边,深夜他们四处串门会以前的老朋友,还把打算洗洗睡的阮鲸落叫上。

  陆首秋因为后半夜要送亡魂,就没有跟去。

  她坐在牛皮大鼓上,手中的鼓槌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另一只手摊开的掌心中是两粒眼珠子,璀璨如宝石,混在其中也没人能看出这是死鱼眼,加上袋子里稀里哗啦响的鱼鳞,再算算余下还没吃的火焰鱼。

  哦豁!发财了。

  吹了声口哨,她将眼珠子揣回兜里,然后拿出手机把保存下来的视频发给傅静一份,她的售后服务一向很可以。

  很快傅静就拨了语音过来,她本想挂断,脑筋转个弯她又接了,语气夸张,还明知故问,“喂,付大部长啊,大晚上不睡觉找我干嘛呀,你不睡我要睡的呀。”

  傅静一滞,脸部肌肉僵硬,还好理智没丢,调整好呼吸认错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阮家祖先的处罚……很合理,”地府的律条比人间严苛,“我这么做也是想试探,没有别的意思。”

  陆首秋对着高空的圆月呲牙,“你真的很爱管闲事。”

  傅静沉默。

  陆首秋伸伸胳膊又伸伸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挂了吧,跟你说太多我家阿落会吃醋的,她可不喜欢你。”

  “我更讨厌她。”傅静到底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所以你就想整她。”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陆首秋翻了个白眼,将语音挂断,然后仰躺着看月亮,双手随意划拉,自言自语。

  “唉,在这修身养性这么久,我都成好人了。”

  要换很早很早以前,哪个敢背地里跟她搞小动作,大卸八块都是轻的,那像现在啊,轻拿轻放。

  “你一个在这嘟嘟囔囔什么。”两个房间都没这人的身影,就知道她还在顶层,阮鲸落上来抓人下去睡觉,听到她一个人不知道嘀咕什么。

  “阿落!”

  陆首秋一乐,翻身跳下来,银饰叮叮当当响。

  阮鲸落接住扑过来的人,想生气又生不出来,只能无可奈何道:“你想撞死我啊。”

  “嘿嘿~”

  “笑的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