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 李安洲不由得回过头,鼻尖恰好擦过了程景望的鼻尖,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重了一分, 他愣了愣。
太近了, 只要程景望稍微一低头,他们的唇便会相触。
他定定地注视着程景望深邃的眼眸,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里竟莫名生出几丝期待来。
结果下一秒, 程景望就起身了。
熟悉的气息消散, 李安洲躺在沙发上,怅然若失。
程景望轻咳了一声:“抱歉,我一时心急,有些过界了。”
知道霸总是在履行之前在临溪说的,没有他的允许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的承诺。
但李安洲听见程景望这样说, 内心隐隐地有些不畅快。
他......刚刚好像并不希望程景望离开。
李安洲坐起身:“程总, 你还挺信守承诺的啊。”
内心不畅快, 说出口的话也变得阴阳怪气的。
程景望听出不对, 凑上去问:“你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是不想我起身吗?”
听言,李安洲怔了一秒, 脸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他把人推开:“当然不是了, 你在想什么呢!”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步履匆匆地跑走了。
程景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笑了。
刘姨不在,他们的中午饭要自己解决。
本来李安洲提议叫外卖或者出去吃的, 因为他不会做饭。
但程景望说他可以烧个面,问李安洲想不想吃。
能尝尝霸总的手艺,李安洲欣然同意了。
李安洲还特地去厨房观看程景望做饭,看人洗菜切菜入锅,他都特捧场地夸奖——
“哇,程总,你这洗菜手法太干净利落了!”
“哇,程总,你这刀工也太好了!”
“哇,程总......”
程景望很受用,可对方连他切根葱都要夸上一句切得漂亮,他哭笑不得,忍不住说:“洲洲,够了,别太夸张了,你之前没有自己做过饭吗?”
李安洲摇了摇头:“很少很少,我一直都住校,一般在食堂吃。寒暑假的时候去打工,我会特意找些包吃饭的兼职。自己做饭的话......泡面算吗?”
“泡泡面有手就行,”程景望说,“没事,反正我会,以后可以我来做饭。”
李安洲说:“也不用你会啊,可以点外卖,实在不行还能下馆子。”
“你......”李安洲这话回得太“不解风情”了,搞得程景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热腾腾的面上桌,李安洲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说:“程总,你这手艺可以去当厨师了。”
“夸张,”程景望笑着低下头,拿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一口。他想起什么,看向李安洲,笑了笑说,“其实,我从来没有被这么夸过,谢谢你,洲洲,我很开心。”
“啊?”李安洲十分意外,“不会吧......你从小到大那么优秀,学习直接跳了三级,21岁人家大学都没毕业,你就国外名校硕士毕业了,自己创业又搞得那么好,老程总这都不夸你吗?”
程景望听笑了:“夸我?他不打我都不错了。”
虽然李安洲知道祖孙俩一直不对付,但听程景望这样说还是有点惊讶,皱眉说:“什么?他为什么要打你?”
程景望沉默几秒:“我一个堂哥,叫程易璘,比我大三岁,我们的父母都不在身边,算是老头把我们养大的。”
“因为小时候目睹了老头开枪打我妈的事,这么多年,我一直跟他对着干。”
“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他培养出来的一个失败品,打骂失败品稀松平常,程易璘才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在公司时,李安洲听人聊起过霸总的堂哥,没有一个人不赞不绝口的。
可今天,他听程景望说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以想象,这些年程景望活在怎么样的高压下。
他伸手拍了拍程景望的肩,安慰说:“程总,你才不是什么失败品,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而且老程总不惜用你的母亲逼你回来管理程氏,不也是看重你的能力吗?”
“是,看重我的能力,利用我为程易璘铺路。”
“这又怎么了,铺路就铺路呗,反正你有能力,国外还有自己的公司,也不用依附程氏,”李安洲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
“谢谢,”程景望对他笑了,然后问,“如果以后要去国外的话,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啊,有你这么好的老板,我巴不得这一辈子都抱紧你的大腿呢!”
说完这句话,李安洲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们之间......
能有一辈子吗?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程景望情绪上涌,眼眶都有点潮湿,怕被看出来,他转移话题,“赶紧吃面,再不吃就凉了。”
“啊对对对,这可是程总烧的,千万不能浪费了,”李安洲吃了一口,突然严肃地说,“程总,我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程景望:“什么?”
“你这手艺远不止可以去当厨师了,你烧的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程景望被逗笑了,他看着李安洲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他无路可逃,无处可去,只能乖乖地缴械投降,自愿臣服。
*
程景望的心情很不错,打算晚上也要露一手。
可惜的是,周连勋找上了门,说请吃饭,硬把他俩拉出去下馆子了。
三人来到了一间日式料理店,李安洲在网上刷到过这家店。
这家店出名的原因就一个字——贵。
人均能达到好几万,看来这回小周总是下血本了。
点完菜后,周连勋感叹说:“早知道商会周年庆典的宴会上有那么一出大戏好看,我说什么也不去出差了。哎,错过了任子炼被泼成落汤鸡的场景,真的是太遗憾了。”
李安洲有点担心:“小周总,连你这个不在场的人都知道了,那岂不是已经传开了......”
周连勋说:“你放心,没有人敢明面上说程家坏话的,顶多私底下传传。”
李安洲松了口气:“那就好。”
程景望喝了口茶说:“有事直说。”
“哟,这都被你猜到了,程景望,要不你改行跟巴格去给人算命吧,保证能打出名堂来,”说着,周连勋打开了包厢里的一个平板电脑,给其他二人展示,“其实,今天是请你们来看戏的。”
李安洲凑上去看平板电脑里的内容,屏幕上显示的应该是监控里的画面,有两个人坐在包厢里,服务员正在给他们上菜。
看包厢的装修,好像就是这家店,李安洲再仔细一看坐着的两个人——
竟然是任子炼和王高杰?
李安洲诧异地说:“小周总,这......”
“这家店的老板,本来是王高杰的朋友,现在是我的朋友了,”周连勋解释,“他告诉我,任子炼和王高杰在他店里订了位子,我猜这俩货凑一起绝对没安好心,所以让你们也过来看看戏。”
平板的声音调大,甚至能隐约听到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跟小周总猜得没错,王高杰正在说程家的坏话。任子炼则面无表情、爱搭不理地吃着饭。
不一会儿,包厢门开了,又进来一个人,任子炼笑着把人迎过来,让人坐到了他的身边。
李安洲认真一辨认来的人,这人就是警察安排在任子炼那边的卧底、之前被绑时帮过他的“坚哥”。
看来,坚哥在任子炼身边混得不错啊,都能参加这种小型聚会了。
而且任子炼对坚哥的态度跟对王高杰的态度,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戏可看,搞得李安洲都没心情享用大餐,本来他也欣赏不来日式的料理。
就像这生鱼片小周总说好吃,可他却没尝出来哪里好吃了,完全比不上中午程总烧的那碗面。
任子炼那边,王高杰一直在倾诉程家对他王家父子的种种不好。
任子炼好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直接说:“你想怎么搞程氏?”
王高杰似乎就等着任子炼的这句话,殷勤地凑到对方耳边说了起来。
可惜就算有监控,也听不到别人的耳语,更不知道对方的计划了。
周连勋直呼:“我就说了,这俩货凑在一起准没安好心!程景望,你接下来可得注意了,任子炼这家伙阴毒得很,绝对会报你在宴会上的泼水之仇。”
程景望说:“他们要是敢做些触动程氏利益的事,都不用我出手,老头自己会教训他们的。”
“说是这样说,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看来我今天带你们来对了啊,”见李安洲不怎么吃,周连勋问,“怎么了洲洲,这些都不和你胃口吗?”
没想到被看出来了,李安洲笑了笑:“可能是......我有个中国胃吧。”
程景望附和说:“听到了吗?以后请吃饭就吃中餐,我也有个中国胃。”
敢情请吃饭还没落到好,周连勋气得怼了程景望一下:“你!怎么说话的?一边去!以后别吃我请的饭,我要请也只请洲洲。”
知道小周总一向嘴上厉害,李安洲调笑说:“小周总,你别生气,程总他......算了,我不帮他说话了,你以后请我们吃饭,不要让他坐下吃,就让他站旁边看着。”
周连勋被逗笑了,举起手跟李安洲击掌:“哈哈哈哈好有画面感,洲洲啊,狠还是你狠!”
程景望凑到李安洲耳边,说了句:“胳膊肘往外拐。”
李安洲小声反驳:“总不能让外人不开心吧。”
程景望低声问:“你这样说,那我是内人?”
李安洲一愣,明白意思后脸上不禁燥得慌,他把人推开:“你不是人。”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不合适吧!”周连勋不满,“我请你们吃饭,可不是来看你们秀恩爱的,我才不想吃狗粮。”
李安洲有点不好意思:“小周总,我们没有......”
“得了得了,别解释了,”周连勋摆摆手,然后冲李安洲眨眨眼,“洲洲,这店有个隐藏款小蛋糕可好吃了,必须要去找老板才能点,看你都没怎么吃,要不你跟我去看看?程景望,你在这等一下。”
小周总是想让他出去,有话跟他说?
李安洲站起来:“好啊好啊,小周总,我跟你一起去。程总,你就在这等我们吧。”
两人根本不管程景望的答复,直接一前一后出门了。
神神叨叨的,程景望任由他们去了,并没有跟上去。
周连勋直接把李安洲带去了另一个空着的包厢。
李安洲好奇问:“小周总,你叫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啊,还不能让程总知道?”
周连勋开门见山:“你和程景望现在怎么样了,确定关系了吗?”
“啊?”这话问得李安洲都不知道把手往哪放了,他如实说,“没、没有......”
一听这话,周连勋叹了口气:“唉,程景望也真是的,明明都去临溪追你了,居然还没在一起。”
李安洲有些意外:“小周总你连这件事都知道啊。”
“当时他让我帮忙查你的去向,”周连勋解释,“不过,在我查到之前他好像就找到你了。”
李安洲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周连勋说:“程景望这个人很固执的,看不上眼就是看不上眼,一点也不会将就,所以一直单身到现在。能遇上你,也算是他的幸运了,不然,我真的会认为他那种人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李安洲:“小周总,说笑了。”
“我跟你说实话,别看程景望整天一张冰山脸,西装革履,跟个霸总似的,他小时候可没少挨程老爷子的揍。”
周连勋轻叹,继续说:“他们家程老爷子也是,对两个儿子的教育失败了,对孙子就怎么严怎么来。程景望那脾气你也知道,又臭又倔,偏偏跟他爷爷对着干,只会被揍得更惨。”
“我记得程景望以前跑步还挺不错的,学校运动会能拿第一,可惜有一年碰上个职业的,拿了个第二,你知道程老爷子得知后怎么做吗?”
李安洲摇了摇头。
“程老爷子质问他为什么不是第一,气得放狼狗跟他跑,说他跑得过狼狗,就不罚他。”
“什么?人哪能跑得过狼狗啊,”李安洲十分惊讶,气愤地说,“这都不是教育了,是变态吧!”
周连勋笑了:“幸好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不然你的话传到程老爷子的耳朵里,你没准也要去跟狼狗赛跑了。”
周连勋把话转回去:“对啊,人哪能跑得过狼狗啊。程景望当时才十一二岁吧,不但跑不过,还被咬了一口,但他也没吃亏,直接把狗给咬死了。”
“什么?!”李安洲更惊讶了。
“要让程景望示弱,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你放心,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不会吃亏的,”周连勋很满意李安洲震惊的表情,又说,“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害怕他或者可怜他,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了解他一点。”
“你肯定已经知道他喜欢你了吧,程景望这个人很不好惹,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周连勋感慨:“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当然是幸运,李安洲出了口气:“谢谢小周总跟我说这些。”
“别客气,我也是有私心的,”周连勋说,“如果你也能喜欢上他的话,希望你们尽早在一起吧。”
李安洲垂下眼眸:“可是......如果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注定会分离的话,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吧。”
“怎么没有必要了?”周连勋不理解,“洲洲,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问你,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经历,为了体验吗?那按照你的意思,大家最后都会分离,索性别来这世上了。”
“不是的......”李安洲没想到小周总的说法会跟若莹的差不多,他不由得开始反思,会不会是他太钻牛角尖了?
周连勋拍了拍他的肩:“你再好好想想吧,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家程总要等急了。”
李安洲若有所思:“好。”
*
接下来的几天,李安洲跟着程景望去程氏集团上班。
眼见老程总规定的期限到了,而程景望依旧迟迟没有动作。
他问:“程总,今天就是老程总说的,让你五天内让王高杰公司恢复经营的最后一天期限吧,你有什么打算?”
李安洲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按程景望的性格,真听程老爷子的话就有鬼了。
只是不知道,霸总会做些什么。
程景望只说:“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他等一下能怎么知道?李安洲非常好奇。
不一会儿,二人快到了公司门口。
霸总一般直接下地下车库,今天怎么走正门了。
李安洲奇怪着,远远看见大厦下面,一群保安正在跟几个人大汉对峙。
为首的就是王高杰!
敢情霸总是特意走正门来的。
李安洲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景望后面,真不想上去凑热闹啊,王高杰就是头“疯牛”,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不过保安这么多应该没什么事,不然程景望也不会安心带他走这边。
王高杰一看见他们的身影,就跟头疯牛一样嚎:“程景望!你他妈的居然敢擅自把我的公司搞破产了!你忘了老程总怎么说的吗?!我去你妈的!”
李安洲心说,果不其然,程景望就没听老程总的,还把王高杰的公司搞破产了。
只见程景望慢条斯理地走上去,像是漫不经心地停下了脚步,他冷笑:“他不是有把柄在你手上吗?你去让他撤我的职。”
“你!”王高杰指着他就破口大骂,“你个没娘养的东西,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程景望:“那你去。”
王高杰:“你等着!你嘚瑟不了几天的,你、你们程氏都会遭报应的!”
“我等着。”程景望冷哼一声,瞟了一旁的保安队长一眼。
那保安队长立即过来:“程总有什么吩咐?”
程景望冷声:“这些人在这闹,你不会报警吗?”
保安队长面露难色:“这......程总,他是王总的儿子......报警不太好吧......”
“难道要我来打电话吗?”程景望厉声质问,“那要你有什么用?”
一听这话,保安浑身一哆嗦,马上拿出了手机:“程总,我现在就报警!”
程景望说:“寻衅滋事,让他们在里面好好待几天。”
看这边真要报警了,王高杰喊道:“程景望!报警算什么英雄好汉!老子现在去找老程总,你给老子好好等着。”
话音未落,王高杰便带着那队人跑了。
这下保安队长犯了难,他小心翼翼地问:“程总......这警还报吗?”
“滚。”
程景望继续往大厦里面走。
李安洲追上去:“程总,王高杰好像真的去找老程总了。”
程景望说:“最好让老头把真我撤了。”
也不知道程老爷子和王高杰那边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几天,程景望并没有撤职,王高杰也没有来闹事了。
看来老程总应该是把王高杰给稳住了。
这天,因为霸总上午要去隔壁市视察,一大早,刘青就安排了商务车来清风湾接他们。
李安洲懒得听霸总和刘青聊工作上的事,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他刷着视频,突然,被推送了一个同城的直播。
李安洲点开一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直呼:
“程总,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