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偌大的痛苦卷土重来，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慕衔青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是当它再次被当事人撕开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愈合。
慕衔青感觉自己快站不稳了，世界仿若一片昏暗。
无数的咒骂和嘲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都在告诉他这一切根本没有随着时间淡去。
“衔青……”
蒋方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慕衔青的身旁，轻轻的将慕衔青圈在怀里，慢慢安抚着对方，像是生怕自己动作太重惊到慕衔青。
慕衔青呆呆的站着，望着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顾润南，颤抖着，问出声:
“班长？薛、薛子凡，为什么……”
他不是顾润南吗，怎么又变成了薛子凡。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他还要再次出现，还是以这样让人痛苦的方式。
“是，我就是那个害你转学的班长薛子凡，害你被同学们骂，害你抬不起头！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你知不知道那天后我自责了多久，我也想去死，可我一听说你要转学了，我想跟你道歉，我不顾所有人的嘲讽来找你，可你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上了车，任我怎么追怎么招手你都没有回头……你可真狠啊慕衔青！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怎么过的吗？好不容易现在我又见到你了，我以为我还有机会，换了名字处心积虑来到你身边，可是你竟然和一个毛头小子不清不楚！
那年你的眼里没我，现在还是没我，我恨死你了啊慕衔青！哈哈哈哈哈哈我恨死你了，可是，我也喜欢你啊，从十七岁就喜欢你啊……”
顾润南仿佛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又是大哭又是大笑，言语有些乱套，但是慕衔青还是听懂了。
慕衔青深深吸了口气，全身都在颤抖，他不知道那年班长什么时候来找过他，他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此刻的他只有无尽的寒意。
还有，深深的恐惧。
看来，都知道了，现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那一段不堪的过去，包括……蒋方铭。
那段只是将伤口和凶器缝合在一块儿貌似痊愈了的伤口，再次被剖开来。
要拿出刀片，就得再次将长好的伤口再次割开，将和肉长为一体的刀片剜出来，疼痛愈烈。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慕衔青。
他没有力气回复顾润南自己的想法，他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对方自己真的没印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蒋方铭带回房间的，他此刻被困在了回忆里，顾润南的质问，同学的嘲讽和父母的怒骂。
周遭全是恶意。
……
“衔青…”
一个声音似乎很远又很近，穿透了高大漆黑的墙壁。
“衔青，别难过。”
男孩清朗的声音穿透了耳膜，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可那声音里却带着心疼：
“你听着，不论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你可以回头看，可以回头和那些人大吵一架，但你不准偷偷哭，不准偷偷把自己关起来，我爱你，所以你看看我好吗，衔青，你看看我，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慕衔青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只是呆呆的站着，一言不发。
爱？
当年所有人都说是为了他好，是爱他，可是呢？
到头来还不是斥责和逼迫。
“爱”这个字让他害怕，他不敢触碰。
***
已至深夜，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
慕衔青被蒋方铭抱在怀里，蒋方铭的手在慕衔青背上轻轻的拍着，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慕衔青一动不动，蒋方铭也就陪着他静静坐着，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至少，有个人的体温可以温暖慕衔青。
蒋方铭的手顺着慕衔青的脊背慢慢安抚着，他不急着过度安抚慕衔青，也不会去逼着他表态，只希望让他自己走出来。
就在蒋方铭的手都有些酸的时候，慕衔青突然一激灵，他动了一下。
“我……”
慕衔青的声音也有些哑了，突然蹦出了一个“我”字就停住了。
蒋方铭立马放开，双手握着慕衔青的肩膀，激动的不已。
却又怕吓着慕衔青，小心翼翼的道:
“衔青，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衔青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蒋方铭后，眼底总算有了一点波澜。
慕衔青有些茫然，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
见慕衔青有回应，蒋方铭接着问:
“那你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慕衔青再次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缓缓点了点头。
蒋方铭懵了一下立马就反应过来慕衔青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不饿，但是想喝水。
蒋方铭双手握住慕衔青的脸颊在慕衔青眼睛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你先稍微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慕衔青对蒋方铭的亲密并没有多少反应，在蒋方铭将水递到慕衔青手上的时候，慕衔青缓缓接过去慢慢喝了几口。
蒋方铭舒了口气，至少对方看起来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慕衔青缓缓起身进了浴室，蒋方铭全程警惕地盯着慕衔青，生怕对方有什么闪失或者有什么不安全的行为。
幸好，慕衔青很平常的洗了澡，换了睡衣，还喝完了蒋方铭端来的一碗粥。
眼看慕衔青就要回房间了，蒋方铭咬了咬牙，食指和中指轻轻拽住了慕衔青的袖子:
“衔青，那个，能不能，就是，呃……”
“嗯？”
慕衔青有些不解的看着蒋方铭，其实他在喝完那一杯水后就从回忆里走出来了，只是他太累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看蒋方铭忙来忙去，他也说不上什么心理。
再不想回忆有什么用呢，本来就是真是发生过的，他藏了那么久，还不是被人知道了。
被人知道倒也无妨，就是心里的痛苦与委屈交替不断，犹犹豫豫，反反复复。
“你能不能陪我睡，我我、我害怕…”
蒋方铭闭着眼结结巴巴说完了蹩脚的谎，他自己都觉得太假了，可他不敢让慕衔青一个人睡。
只能用幼稚的理由表露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