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最近有在吃药吧?”

  “这数据不行。”

  医生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 看着安杰在屏幕上投屏出来的数据,许憬弈跟没听到似的没出声。

  拿起手机翻看着苏绒早上给他发的信息,来来回回重温了好几遍。

  “混账!安医生问你话呢, 怎么不回答。”

  电脑里又传出了另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语气并不好,“许憬弈!”

  终于, 许憬弈抬起头来, 电脑屏幕上对方已关闭投屏,恢复了视频状态。

  只见身穿讲究西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会议室的正中央,旁边坐着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 而他手里拿着的就是刚才投屏到电脑上的数据报告。

  拿过安杰手里的报告,许明泊看着上面的数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

  “最近吃多少药了?”

  强压着愤怒,许明泊眼神沉沉地看着视频对面不以为然的儿子,“回答我。”

  “不记得了。”

  给苏绒回了个信息,许憬弈才放下手机, 双眸直视许明泊的眼睛,补上一句:“吃太多了, 没数过。”

  明知道这样的回答会激怒对方,但许憬弈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迫不及待想去找苏绒。

  “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你敢挂试试?!!”

  许明泊愤怒的声音让许憬弈停下了动作,看着被自己气得不行的父亲, 他抿了抿唇, 没说话。

  见许憬弈没有挂断视频, 许明泊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 给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安杰,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许少, 您不能再吃药了。”安杰推了推眼镜,语气很严肃,“这药虽然能暂时控制住头疼,但吃多了会影响神经。”

  “之前给您开药时叮嘱过,只有很紧急的情况下才能吃,但您这明显...”

  安杰没有把话说下去,但看过报告的人都知道,许憬弈这是把药当成维生素,每天都在吃,像磕|药上瘾了一样。

  “您要是觉得有需要可以再次回疗养院,我会重新给您.......”

  “不需要。”

  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许憬弈冷嗤一声,看向视频中的两人眼神愈发森寒,“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

  他反问两人,眼睛定在了许明泊的身上,“您觉得我会回去?”

  他的语气里带着讥讽、不屑以及藏在深处的厌恶,对于那几年在疗养院的生活无比厌恶。就因为那几年,他被迫跟苏绒分离了。

  想到当年的种种,许憬弈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几乎快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两边的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直跳,熟悉的头疼再度袭来,习惯性伸向抽屉拿药的手突然顿住。

  他想起了现在正在跟父亲视频。

  “那你觉得我能让你这么肆意妄...”

  许明泊的话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了,正准备发怒,却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声音。

  “妄什么?”

  “许明泊你想干什么?”

  一位穿着讲究,成熟美艳的女人走进了会议室。

  她的妆容精致,连发型都被精心打理过,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进来后她先是看了眼视频里的儿子,然后再瞪着愣神的许明泊,提高了声量:“回答我。”

  接连两句毫不客气的发问让许明泊脸色一僵,不明白本该去做美容的妻子为什么会气势汹汹地跑来这里。

  “我没、没想干什么啊。”许明泊有些卡顿,在想通了后,看向视频里的许憬弈,变得咬牙切齿:“你竟然还找你妈来。”

  “我为什么不能找?”

  薄唇勾起,看着许明泊被温枂呛成那样,许憬弈觉得头也没那么疼了。

  “许明泊你给我听着,你再敢把我儿子送进那破疗养院我就跟你没完!”

  “你小心我半夜杀了你!”

  自觉听到豪门秘事的安杰瞬间变了脸色,正踌躇着自己要不要找个借口回避一下,就听到许憬弈凉凉地道:“安医生不用怕,我妈都说了二十多年要杀我爸了。”

  说了二十多年都没杀成,这就是温枂生气时习惯下的狠话,真要去杀人那可都是悄无声息行动的。

  早已听习惯的许明泊也有些无奈,但现在只能先顺着温枂的气,“不送不送,老婆我真不送。”

  “谁说要送这小子进疗养院了?没人说过啊!”

  看着许明泊睁眼说瞎话,温枂也知道对方是暂时哄着她。

  狠狠地瞪了许明泊一眼,她坐在了对方的旁边。

  拿过许明泊手里的报告,温枂在看到上面的数据后,脸色明显难看起来,但她并没有像许明泊那样强硬地质问。

  “现在是什么情况,儿子你说,为什么又在吃药了?”

  明明前几年从疗养院出来时已经停药了,头疼的频率也减少了很多,像之前那次的失控已经没再出现过了。

  “不是去找小绒了吗?”

  温枂的话让许憬弈眼神一凝,一直抿起的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注意到儿子的微妙变化,温枂思索片刻,轻声问:

  “小绒不跟你...玩了?”

  她说话时停顿了几秒,最后才想出‘玩’这个用词。

  虽然许憬弈看上去很正常,但温枂格外注意自己的用词,害怕会刺激到儿子。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许憬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很清楚到底谁才能帮许憬弈解决问题。

  换句话说,她清楚地知道苏绒是许憬弈唯一的解药。

  “不是。”许憬弈说:“小绒跟以前一样,只不过...他身边多了不少人。”

  他的声音越说越沉,眼神也越发晦涩,想起那几个围绕在苏绒身边的无聊男人,藏在桌下的大手紧紧握紧。

  闻言,温枂眼眸微眯,思索片刻后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绒交了新朋友很正常,但你在他那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顿了顿,“而且你们以前的情份肯定是在的,多联系联系肯定能恢复从前。”

  “我看未必...”

  “许明泊你是不是想被毒哑?”

  再次瞪了眼突然插话的许明泊,温枂恨不得立刻能把对方毒哑。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人父亲的?就只会否定打压,怎么就不会给予鼓励呢?

  幸好还有她在。

  “是吗?”

  喃喃地说道,许憬弈听到这话后眼神转暗,菲薄的唇抿成直线,表情变得严肃阴沉。

  “那当然,小绒有主动找你吗?”

  “有。”

  当然有,自从他回来后,苏绒时不时就来找他,也愿意跟他聊天分享生活,可这在他看来苏绒对他的态度只是像对待关系好的朋友而已。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很贪心,想要得更多。

  心底的声音一直在说:锁起来,把人锁起来。

  只有锁起来,苏绒才会属于他的。

  想要苏绒独属于他,像贪婪成性的海盗般抢夺所有珍贵的财宝,紧锁起来,让苏绒的身边只有他、唯有他。

  但是不行,理智让他要尊重苏绒。

  他知道,在道德合规的层面上,不能强硬把人锁在身边。

  为了控制住自己,他只能通过吃药的方式强行遏制自己的行为。

  明知道吃药会影响大脑神经,但他别无选择。

  这是遏制他干出坏事的最好手段。

  “你上个月的数据报告明显要好很多,是什么原因?”

  温枂的问题把许憬弈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沉思片刻,道:“我那段时间跟小绒待在一起。”

  那是苏绒被下了药的时间段,那时候成天成天的照顾陪伴,不只是他照顾了苏绒,其实也是他康复的过程。

  只不过苏绒离开后,他立刻又开始吃药了。

  听到这话的温枂不动声色地跟许明泊和安杰对了下眼神,随后许明泊清咳了两声,“你刚才说有急事,是什么事?”

  觉得许明泊说得太生硬,温枂赶紧补了一句:“是跟小绒有关吗?”

  “嗯,他让我陪他去班游。”

  “那很好啊。”温枂的语气提高,“是今天吗?那你赶紧过去吧,别让小绒等太久了。”

  闻言许憬弈把视线转向了没发表意见的许明泊,俊眉微微挑起。

  “看我干什么?你妈让你去就赶紧去,一天天就只会吃那破药,还不如早点把人带回来,那不就不用…嘶!”

  “老婆,你干嘛打我?”

  见温枂瞪他,许明泊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碍着现在还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偏头朝许憬弈硬声道:“快去吧,还愣在这里干嘛?”

  “安医生,麻烦把视频挂断…”

  看着已经变成黑屏的电脑屏幕,许憬弈抿着唇,缓缓起身。

  没有事情能再次耽误他了。

  给苏绒发了个信息后,许憬弈立刻朝博港的海边度假区赶去。

  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而飞机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准备前往机场,但负责直升飞机的负责人却告知目前博港的天气不适合飞行及降落。

  与此同时,连直达博港的高铁也突然停运了。

  “直接开车去。”

  面色森寒地对司机说道,许憬弈看着手机上仍没有被回复的聊天界面,内心逐渐变得不安。

  *

  整整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被压缩到不到两个小时。

  到达博港时,这里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尤其是靠近海边的地方,更是刮起了极大的风浪。

  听着收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的气候播报,许憬弈的脸色黑沉得可怕,手里握紧的手机一路都没有放开,也没有收到回复。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十二分,我所在的是博港港湾大桥的左侧。可以看到,名为‘杜旦’的台风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南北方向移动…”

  “请各位市民尽量待在家里避免外出,做好防风防雨措施…”

  终于,黑色的车子在暴雨如注的情况下停在了海边度假酒店的门口。

  几乎是一进入酒店,许憬弈就朝着某个房间走去。

  电梯开启,长长的酒店过道上十分寂静,与外面的狂风暴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9703房

  房门没有被彻底关上,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恰好卡在了门缝中,但这明显的细节却没有被房里的人所发现。

  只睨了一眼就打算走过去,这并不是苏绒的房间。

  但许憬弈的脚步却在听到苏绒的名字时立刻停住,那道没关紧的门缝里继续传出了几人的低声讨论。

  大手用力推开门,脚步急促却僵硬地朝房里走去。

  房里的空间不大,却围聚了不少人。

  有几个年轻模样的青年以及两三个警服打扮的男人,他们正警惕地看着这个擅自闯入的高大男人。

  只见这陌生男人脸色阴寒,说话的嗓音宛如铁锈般的干涩:

  “你们刚才说,谁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