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季霄就把星轨图做出来了,以北极星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以前不是没拍过星轨图,线条比这更清朗的有很多,但他最喜欢这张。
在这些恒星移动的时候,在这些轨迹形成的过程中,他和卢喻,在荒无人烟的山顶,疯狂做/爱。
每一条轨线都隐藏着他们的秘密,刻录着他们如此亲密的证据。
他把它设置成了屏保,也发了一张给卢喻。
他并没有和卢喻说要设置成屏保,但是他看见卢喻盯着那张图看了许久,也把它设成了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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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元旦特别冷,季霄本来就怕冷,围着厚厚的围巾都冻得直哆嗦。
riddle乐队远赴盛名,每去一个城市都有一群追随者。
全是被音乐本身吸引的乐迷。
风格定位就是自由不羁,现场氛围很难有其他演唱会可以相比拟。
季霄旁边三个小姐姐已经疯魔了,吼得撕心裂肺,半小时下来季霄感觉耳朵都聋了。
但是他也没觉得多被打扰,往身后瞧了瞧,卢喻就站在他身后,一直都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于是季霄也举起荧光棒开始乱吼乱叫,和周围的人一起疯魔。
只要有伴,好像就能分担掉你一半的尴尬。
直到嗓子都喊哑,头都喊晕去。
一曲结束,换了一首温柔婉约的。
卢喻扶了他一把,“别听个演唱会喊缺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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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听这首歌的他】
【会一直在】
【一起接这片雪的人】
【会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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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应景,那会天空当真开始飘雪。
一片一片,落在男孩女孩的手心里,眼睫上。
都是年轻人,大多都一对一对的。
许多感性的早已泪流满面。
摄像头也很会,直接去抓那些对望的情侣。
受现场情绪的影响,那些情侣也很配合地接了个吻。
在柔婉如呓语般的歌声中,镜头见证了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直到转到季霄,和他左边的小姐姐。
两人皆是一愣,小姐姐立马摇手表示不是,因为害羞迅速往镜头外移去。
季霄略略有些尴尬,也摆摆手。
但那会不知是操控镜头的人喝水去了还是单纯设备卡了,居然一直就放着他那张脸。
季霄尴尬得就要钻地洞了,左右转转也试图不动声色从镜头中挪出去。
直到他转向右前方时,卢喻从身后探过来,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大概是公开场合的同性恋实在太新鲜,全场都爆发出一声低哑的轰鸣。
季霄“哄——”的一下,刚还要红不红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草”了一声拳头下意识就朝卢喻去了。
他还没想在全国观众面前官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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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喻笑着接住他挥过来的拳头,赶在他丢更大的脸之前顺势将他拽到了自己怀里。
季霄最擅长装鸵鸟,闷着卢喻的肩膀就不动了。
不管,没看见就是没发生。
镜头终于移了一点点,估计是那哥们喝水喝好了,但并没有马上移走,可能觉得这个画面有意思。
大屏幕上长相精致的男生笑意更甚。
他双手合十晃了晃,指了指怀里的季霄,又指了指其他方向。
表示他家这个社恐,给其他情侣一个出镜的机会。
镜头终于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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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走了。”
季霄试探往后一看,又扭回来瞪人。
本来想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发现旁边还有不少人看他们,顾及场合,他又吞了回去,在围巾里埋了埋脸又转回去了。
旁边三小姐姐笑得开怀,半开玩笑半安慰,
“超配超配,不要害羞!”
“全天下你俩最配!”
“小哥哥你男朋友天下第一帅!你第二!”
卢喻噗嗤一笑,季霄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他是承认的。
他哥全天下最好看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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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一直到9点30演唱会才结束。
大家在主唱的告别声中三三两两离开。
季霄和卢喻也一前一后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俩来的迟,车停得可远,走过去还能走过一个商场公园。
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季霄突然回身,手从兜里掏出来,把刚才一直攥在手心的东西递给卢喻,视线却往一旁地上瞟去。
方方正正有一点点圆边的盒子,卢喻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挑了挑眉,“你要送我这个?”
季霄又递了递,脸在围巾里埋得更深,“拿着,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送这个有点,太贵重了吧?”
“你也送我好多好几千块的鞋子了,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个没你想的那么贵。”季霄叽里咕噜地说。
“但是送这个也有点……”
“你要不要!”季霄直接暴了。
本来掏出来就花了不少时间进行心理建设,他还让他伸了那么久的手。
卢喻笑,接过,“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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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喻打开看了看,“DR的,还是求婚款。”
季霄视线又瞟向别处,“我随便定的,这个样式好看。”
“你知道DR求婚戒有什么寓意吗?”卢喻问他。
季霄心想我不知道我订它干什么。
那会那个柜员小姐姐瞅瞅他的身份证,问了他好几个你确定吗,知道他要订男款的又是瞧了他许久,都要被她烦死。
但季霄这会说的却是,“你要吗?”
“我刚不是说了吗,要。”
“那就行了,走,回家。”季霄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一会身后有人喊他,“季霄。”
他转身,发现卢喻还在原地,五米开外的距离,那会他的背后,商场公园的霓虹灯恰好亮到全盛。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又感觉那么涩,像没成熟的苦桔,
“我总是怕你不够喜欢我,又怕你太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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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不是没感觉,相反他其实很敏锐,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在他哥身上。
但是卢喻插科打诨的能力显然更胜一筹。
他和卢喻的对阵博弈从来没赢过,不然当初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他勾了走。
卢喻总能以一种极其合理的方式消解他心中的疑虑。
那年春节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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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以后都要陪卢喻过年的季霄第一年就失约了,国外没有春节,自然也没有假放。
而且那段时间刚好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课题汇报。
他爷爷奶奶,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去M国陪孙子过年。
然后一家人就真的浩浩荡荡来了。
“好了好了,下次补回来就好了嘛。”卢喻在电话里安慰他。“也没指望你真的每年陪我过。”
电话那边的季霄本来还底气不足的,听他这么说,直接,“靠,我客气客气说‘陪你过’,你咋还能自己要求上‘每年陪你过’了。”
卢喻咯咯咯笑,“知道了知道了,我预约你明年的春节好吧?忙去吧,待会汇报不出来挨批了。”
卢喻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往后靠近沙发,在漆黑的环境,盯着天花板发呆,一盯就是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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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则笑嘻嘻地就冲进了机场。
他哥肯定很惊讶。
想见面总有办法的,汇报时间可以调、课可以请假、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反正也不是专门来陪他过年的,去旅游的目的更大一点。
辗转了几班,终于在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到家了。
他直奔自己的出租屋,他哥肯定在这里,又想偷摸着一个人过。
敲门的频率都像入室抢劫。
门没一会就开了,整个屋子一盏灯都没开,不知道他哥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在干嘛。
他也如愿以偿地在他脸上看到惊愕的表情。
“我说了每年都陪你过就肯定会陪你的嘛!”他笑嘻嘻地喊着。
他还没来得及扑到他哥身上去。
卢喻就已经先行一步将他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紧得浑身的骨骼都疼,卡得他喉咙都有点窒息。
“只要我没死,你这辈子都属于我。”他低沉地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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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霄洗干净后整个人都窝在卢喻身上,蜷着膝盖抱手机打游戏,两个人偎在沙发里,电视上还放着春晚重播。
但季霄又想起来刚才卢喻说的话。
他抬了点头问他,“你怎么又说奇奇怪怪的话?”
“哪里奇怪?”
“就刚刚进门那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季霄说。
“听说你在外面有人了,有点生气,给你个警告。”卢喻说。
季霄:“……”
“放屁。”
“你就说唐宗泽是不是跟你一批去的,还跟你一层宿舍,你平常是不是跟他比较熟?上个星期是不是有个金发帅哥约你?”卢喻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季霄惊,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唐宗泽告诉你的?”
“你管谁告诉我的?那个是谁?”卢喻捏他鼻子。
季霄有一点心虚又有一点好笑,“啊呀,就同学啊,你家霄霄那么帅,有个把追求者怎么了嘛,我说清楚了,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听说还抱你了?”
“他们外国人都开放一点的,就抱了一小下,打招呼一样的。”季霄更心虚了。
结果卢喻又开口了,“听说还亲你了。”
季霄一惊,唐宗泽怎么什么都汇报!
他扁扁嘴,“他趁我不注意偷亲的!就是抱的那一小下,偷偷偏头在这个位置,很轻地啄了下。”
季霄说着还真的把鬓角那个位置指出来。
“我当时就推开他了,我很生气地说我有男朋友了!后来他也没有再找我了,我本来想跟你说的,我又怕电话里解释不清楚,怕你生气,我就想回来再跟你讲嘛。”季霄说。
结果卢喻撑着头,“那你刚才到现在都没讲?等着我问。”
季霄嘴巴抿得更紧了,眉头皱巴巴的,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他扭了一半身子就去抱卢喻,“那你亲回来嘛,你把他亲过的地方多亲几遍。”
“我没有,我没在外面勾三搭四,你不能生气,你不能怀疑我!” 季霄抬头眼巴巴瞧他,环着他的腰扭来扭去。
卢喻终于没忍住笑,摁了摁他,“好了别扭了,我开玩笑的。”
结果季霄生气了,“你老喜欢这么捉弄我!”
卢喻将他往怀里按了按,与他交颈,笑意很明显,“忍不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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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季霄毕竟赶了一天的交通工具,还要倒时差,没一会就困了。
结果他哥突然又开始对他进行情感教育了。
像唐僧念经一样在他耳边念着。
--变心是本能,忠诚是选择,情侣之间不能见异思迁。
--要相互信任,切忌相互猜疑。
--面对第三方的邀请,要早拒绝、早远离。
--不可以被黄毛勾引。
--也不可以被蓝眼睛勾引。
……
季霄就稀里糊涂地嗯嗯着,靠在他哥的肩膀,抬头对着他的方向,表示自己在听。
眼睛却又半睁不闭的。
感觉他哥好像停了下,然后又开始继续说。
--碰到不健康的关系,不好的人,要及时脱手。
--要以自己为中心,要把自己的利益排在所有人前面,包括另一半。
--你属于别人之前,首先属于你自己。
--你在爱别人之前,首先要爱你自己。
--不要因为任何人的离开,停止原本的生活。
--答应我,记住我说过的所有话。
那时季霄已经睡去了,意识全无,听觉丧失了一半,但触觉还在。
过了一会,就感觉有人在亲他。
从眼睛开始,睫毛、眉骨、眼尾、眉心、鼻梁、鼻翼、鼻尖、脸颊、泪痣、嘴角、唇珠……
明明很亲密,却又像告别。
也不知道被这么抱了多久,他才被放平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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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M国过去了半个月左右,国内传来消息,是周芒打过来的。
卢喻被警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