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点今日有几件怪事。

  贺楼仔细观察, 发觉旁人都没有异样,可能只有他撞了鬼,诡事缠身。

  首先是唐书和陆百川。

  这两个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奇怪。他弄脏被褥, 晚上歇在师尊房里,饱受好几个时辰钟长老的摧残, 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忽然听到窗户外的鸟叫。

  结果是唐书和陆百川在窗外呼唤他。

  贺楼绷着脸, 披着外衣单腿蹦跶出门, 唐书一上来便死死地抓着他的手,陆百川也捏着拳头满脸郑重, 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贺某人命不久矣了。

  “贺楼……”唐书挤出了两滴眼泪,贺楼错愕万分, 困倦睡意一下全消散了, 连连蹦着后退, “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

  陆百川走过来执起贺楼另一只手,陆百川高高瘦瘦,平日少有胡闹,也不似唐书一惊一乍,被他握住手的感觉尴尬极了, 贺楼挣脱不得,满脸尴尬, “有话好说,能不能撒开我?”

  “那你要先向我保证!”唐书上前一步,眼含热泪:“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保证!”

  料想唐书应该是偏离了话题, 陆百川噎了一下, 用肩膀撞撞他, “说正事……”

  “你们大半夜,在我的门外,拉着我徒弟聊什么呢?”

  晏醉玉忽然出声,他不知道何时醒的,懒懒地靠着门框,等贺楼转过身来,他眼睛眯了一下。

  “哟,还握我徒弟的手。”

  两人仓皇松开。

  贺楼得救,忙不迭藏到晏醉玉身后,任凭唐书怎么喊都不肯露头。晏醉玉圈着贺楼的腰把他带上台阶,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贺楼脚上还有伤,落下毛病你们负责?”

  两人双双失色,唐书有些欲言又止,陆百川一把捂了他的嘴,“是。”

  远了还能听见两人嘀咕,“都说不要大晚上来……”

  “白天人多眼杂!万一被钟铭……而且贺楼天天跟着仙尊,被仙尊听到……”

  晏醉玉本以进门,听见这句,稍稍扬了调子,“我已然听到了。”

  唐书踉跄一下,两人逃命似的滚进房里,不过瞬息就没了响动。

  然后是第二天。

  天气不错,微风凉爽,贺楼顶着青黑的眼圈在檐下做早课,间或打两个哈欠,打得眼眸水雾朦胧,晏醉玉照旧赖觉,房门紧闭。

  贺楼练完一页大字,钟铭拿着长/枪从屋里出来,看架势是要去校场操练。

  贺楼继续练字。

  一刻钟后,钟铭折回来,从屋里拿了一块汗巾。

  贺楼开始晨读。

  怕搅扰到晏醉玉睡觉,他将声音放得很轻,钟铭经过,眉头一皱,说教他:“你声音怎么这么小?晨读就是要大声啊。”

  贺楼目光奇异地看了他一会儿。钟铭性格别别扭扭,或许是愧疚,或许还有别的成分,认识这么多天跟贺楼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楼不理解,但也没兴趣像唐书那样跟他拌嘴,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不温不火地道:“哦,好的。”

  然后继续小小声地念书。

  钟铭不知道解读了什么,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怒火冲冲地走远了。

  贺楼没理,继续勤奋学习。还暗自满意,认为终于能得清净。

  没成想过了一会儿,钟铭又来了。

  他从厨房出来的,手里拿着块被热水浸湿的巾帕,他走近时贺楼右眼皮就使劲跳,果不其然,钟铭将帕子往前一递,语气不太好:“我且当你是没睡好,脾气差,我没睡好也这样,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敷一敷吧。”

  贺楼:“……”

  贺楼盯着帕子,暗想他应该不会歹毒如斯在帕子上下毒弄瞎我吧?

  恰在此时,唐书和陆百川从外面回来,一进门,看钟铭站在贺楼旁边,两个人都是脸色大变。

  唐书:“完了……”

  陆百川:“完了……”

  唐书:“贺楼不会接受他了吧?”

  陆百川:“……”

  很明显,两个人完的不是一件事。

  贺楼久久不接,钟铭有点不耐烦,“你拿着啊!”

  唐书眼睛一亮,便觉得来了机会。

  他殷切地冲到贺楼身边,仔仔细细扫量贺楼的面色,少见多怪地「哎呀」一声。

  “贺楼,你看,你便是没睡好,想必昨晚没有我的陪伴,十分不适应,没关系,我已经将你的床褥全部清洗,今天太阳晒过,晚上定能在我身边,睡个好觉……”

  他着重强调了「在我身边」。

  贺楼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几乎有些悚然,瞪大了眼睛。

  你搞断袖找陆百川啊!找我干嘛!我还有三年和尚之约呢!

  被念叨的陆百川一屁股挤开钟铭,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他看钟铭的眼神极其复杂,贺楼尝试解读了一下,似乎是三分愧疚三分嫌弃三分敌意一分……怜爱?

  贺楼脸麻了。

  唐书在他耳朵边上洗脑,“贺楼,我们是一个学堂的,一块从缥缈宗出来,一块历练,这是多么大的缘分,你得跟我最好知道不……”

  钟铭被撅了一屁股,怒火当时就压不住,“陆百川你干嘛?!”

  陆百川的表情依旧很复杂,他比钟铭稍高一点,离得近时,那眼神是居高临下的,就很……微妙。钟铭仰着脑袋跟他对视两息,屈辱地踮起脚尖。

  这两人谁也不让谁,眼瞅着都快亲上了,贺楼盯着他们,神情古怪,就想,为什么青天白日搞断袖,你们不犯律法吗?不要隐忍三年吗?你们还小诶,不要等到弱冠吗?

  唐书还在他耳边叨叨:“咱俩是朋友,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贺楼,咱要恩怨分明,你应该知道我的敌人是谁吧?懂吧?无论他怎么花言巧语……”

  贺楼是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懂,今日这庭院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离谱极了。唐书嘚啵嘚啵,贺楼耳边仿佛有十万只蜜蜂在飞,嗡嗡嗡的,紧急关头,晏醉玉现身解救了他。

  “你们四个凑在那,是干嘛呢?”

  对小弟子们而言,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聊天正酣畅,扶摇仙尊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后,将一个意味深长的疑问句送到耳边,那感觉,撞鬼也莫过于此。

  唐书蹭就站直了!

  贺楼赶忙想逃离这是非之地,下台阶时钟铭匆匆追过来,死活抓着他的胳膊嘱咐他,“你记得拿热帕子敷一下眼睛,不然三五天都消退不下去,实在困了中午便小憩一会儿,若要提神,去厨房煮浓茶喝,听到没?”

  檐下披着外衣的晏醉玉好整以暇地偏了一下头。

  “……”贺楼无言以对,嘴唇翕动着,礼节性地笑了一声,“呵呵,好的。”

  钟铭皱眉:“你真听进去了?我是为你好,可别敷衍我。”

  唐书短暂地忘却了仙尊的存在,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把钟铭推开,“你谁啊,住海边吧管那么宽!”

  钟铭睁大双眼,理所当然地道:“我自然能管!我跟他什么关系!”

  唐书:“你跟他什么关系?!”

  晏醉玉:“你跟他什么关系?”

  贺楼:“……”

  我跟他什么关系?!

  晏醉玉本是被他们吵醒,出来看个热闹,这下倒是真起了兴致。

  “钟铭。”他耐人寻味地勾起唇角,招招手,“来,说说你跟他什么关系。”

  晏醉玉问得这么明目张胆,钟铭反倒扭捏起来,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然后浮躁地一皱眉,道:“仙尊,这有什么好说的,还要拿出来让众人见证吗?”

  贺楼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晏醉玉挑起眉梢。

  唐书有点控制不住洪荒之力,陆百川拦腰抱住唐书,看钟铭的目光中只写着三个字:缺心眼。

  钟铭语焉不详地在晏醉玉面前现了一下眼,转头没事人似的出门练剑。

  贺楼一瘸一拐地跟着晏醉玉的脚后跟进屋,头疼得快死了。

  他委屈道:“师尊,我跟他没关系……”

  “那可不一定……”晏醉玉笑道,看贺楼恼得急赤白脸,给他倒了盏茶,“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他说的「关系」跟你们理解的「关系」,兴许不一样,莫恼。”

  晏醉玉扶他坐下,贺楼迟疑着,捧着茶盏道:“你不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你们跟钟铭相处的时间远比我长,他的性格你们不了解吗?那是喜欢的眼神?”晏醉玉拉他坐下,笑着摇摇头,“他八成是折腾了什么?以为你答应了。”

  理是这么个理,贺楼低头啜茶,有些闷闷不乐。

  “啊不过!他怎能随意摸你胳膊!”晏醉玉话音一转,摆出不悦的样子,手中的书卷成圆筒,击打在掌心,“真是!不知礼节!”

  贺楼便被轻易逗笑。

  见他不再郁闷,晏醉玉伸手拨弄了一下他浓密的睫,睫底下压着青黑的眼圈,“困不困?我叫你跟我睡懒觉你不肯,后悔没?趁着钟关他们没回来,院里还安静,补个觉吧。”

  贺楼顺从地滚上床,刚刚跟唐书他们耍闹过,眼下还精神,有点睡不着,他从被窝里露出脑袋,盯着晏醉玉出神。

  “睡觉,看我作甚?”

  晏醉玉后脑勺有眼睛,不用回头也知道贺楼在看他。

  贺楼又笑,反正现在,晏醉玉说什么他都想笑,晏醉玉训斥他说不定也想笑,只要跟晏醉玉待在一块儿,就傻乐傻乐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心情。

  “你在看什么书啊?”

  晏醉玉捧着书卷回头,见他把自己裹成蚕宝宝,不由好笑:“三伏天!你不嫌热啊?”

  他走过去,将封皮露出给贺楼看了一眼,“很没意思,不用好奇。”

  “哦……”蚕宝宝听话地掀开被角,还是睡不着,百无聊赖地躺了会儿,指尖无意碰到晏醉玉压在床边的手,谨慎地觑他一眼,见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地、做贼似的抓住了一根食指。

  “你是不是当我是石头啊?”晏醉玉反手扣住,没好气地揉搓两下,揉得手背泛红才肯罢休。

  贺楼讷讷的,“这、我这不算招惹你吧,只是牵手,你以前也牵我的……”

  晏醉玉忍俊不禁,“真吓到了?”

  贺楼又裹紧被子,留一双黑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说吓到也不尽然,只是那样……真是难受得要命,再也不想体验了。

  他讨好地挠了一下晏醉玉的掌心。

  晏醉玉大概能猜出他的心理,不过是头一回就遇上这种阵仗,当时自己有多狠心,他就要发憷多久,虽不至于对亲昵纠缠避如蛇蝎,但若是以「惩罚」为前提,多少要抖上几抖。

  晏醉玉:“睡吧,我守着你。”

  贺楼便抓着他的手,沉沉睡去。

  快近晌午时,钟关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四处找贺楼,大嗓门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诶,贺楼呢,快让我见见他,以后我跟他就是一家人了!”

  贺楼历来觉浅,这一嗓门炸起,当时就醒了,皱巴着脸,倦意浓厚地从床上坐起,苦巴巴地瘫坐了会儿。

  “好困。”

  晏醉玉「啧」了一声,头一回觉得钟关这么碍眼,便说:“再睡会儿,为师这就取他项上人头!”

  贺楼乐醒了,连忙穿上鞋,蹦蹦跳跳地出去看热闹。

  院里钟关正在四处寻觅贺楼踪迹,总算得到他在晏醉玉屋里小憩的消息,大跨步迈上台阶,还没进门,兜头撞上一个笑得冷飕飕的晏醉玉,“钟长老,今天你跟我,必须要死一个。”

  钟长老想了一下,以为晏醉玉要跟自己切磋过招,很是欣喜,但此时不是时候,“明日,明日我定全力奉陪,但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贺楼?贺楼呢?”

  晏醉玉挡住他的视线,冷淡道:“给我个理由,找他干嘛?”

  钟关一锤拳头,大声道:“晏兄,他还没告诉你吗?!贺楼已经与钟铭,结拜成异姓兄弟!以后我就是他大哥了啊!”

  晏醉玉:“……”

  贺楼:“……”

  真的会谢。

  身后钟铭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也没有否定的意思,甚至神情中还有一点骄傲。

  「扑通」。

  唐书腿软,跪下了。

  晏醉玉眯着眼睛注视他们二人。

  然后陆百川也腿软,蹲下了。

  晏醉玉心里便有数,这其中还有这两小崽子的功劳。

  怪不得大半夜叫贺楼出去,想必是闯了祸,来跟贺楼坦白从宽的,可惜半天说不着重点,被自己赶回去了。

  晏醉玉微微偏头,垂眸睨贺楼的神色,“你来说?”

  贺楼表情难以言喻,眉头皱得跟小老头似的。

  这件事情就很离谱,不提他和钟铭之间有什么误会差错,但钟铭为什么要跟他结拜?没记错的话他们关系一般般吧,这是个什么章程?

  他问钟铭:“我们何时结拜过?”

  钟铭:“昨晚啊!”

  贺楼回想一下,不晓得是自己失忆还是钟铭坏了脑子:“昨晚我们见过面吗?”

  钟铭一愣,“没见过,但我不是在末尾写,不否认便是默认——”

  贺楼:“……”

  您还是强买强卖啊。

  这下差错出在哪里,一目了然。

  贺楼摇头道:“不管你写了什么,我都没见过,昨晚我跟师尊在一起,他能作证。”

  旁边看热闹的晏醉玉懒洋洋点头。

  钟铭怀疑地盯贺楼许久,看他神色不似作伪,明白自己可能闹了笑话,有些郁闷,“那信去哪儿了?我今早去看,明明没了……”

  贺楼:“你放哪儿了?”

  钟铭:“放你床头啊。”

  贺楼跟唐书、陆百川,和一名飞燕弟子一个屋。

  飞燕弟子昨天晚上走了一批回宗门复禀,他们屋里的那个飞燕弟子就在其中。

  那就剩两个人,唐书和陆百川。

  二人好得穿一条裤子,谁都没差。

  唐书已经跪得很安详了。

  晏醉玉低头蹭了蹭鼻尖。

  “唐书,陆百川,你们进屋来回话。”

  唐书和陆百川一道搀扶着进屋,刚将门关上,怂包唐书又跪了。

  陆百川:“……”

  陆百川稳重一些,不像唐书咋咋呼呼,少年傲气尚在,但已经有了老成练达的条理,他挨着唐书跪下,道:“仙尊,钟铭那封信,被我们误烧了。”

  此事还要从昨晚说起。

  话说钟铭,素日别扭,毒舌点评时倒是牙尖嘴利,一旦跟他扯些人情/事理,便尴尬得抓耳挠腮。唐书去寻钟关长老时恰好遇见兄长训弟,不好意思打扰,躲在树后隐隐约约听了两耳,只听得钟关长老恨铁不成钢:“道个谢……上下嘴皮一碰的事……你磨蹭两三天……像话吗……”

  大约是感激贺楼那晚伸以援脚,钟长老最是恩怨分明的人,几日前便压着钟铭道谢,钟铭倒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可临了话到嘴边,总觉得矫情,死活说不出口,一拖拖到现在。

  钟长老下最后通牒,“至多今晚,再磨蹭老子替你去说。”

  钟铭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他都是半个大人了,哪有家里长辈替他道谢的道理,显得他多不成熟似的。

  “不就是道个谢,要你天天耳提面命,我又不是不乐意,行了知道了!”钟铭不耐烦地道。

  他提步就走,离开时不小心与树后的唐书看个对眼,还凶狠地朝唐书甩了个脸色。

  唐书啧啧啧地看着他走远,扭头就给贺楼上眼药。

  当天晚上,贺楼去仙尊那蹭被褥,唐书便在贺楼空荡荡的床头发现一张信纸,信纸简陋折叠着,没有封装,更不谈火漆,被烛光一透,便能明显地看到字迹。

  唐书拿起来时还奇怪,“谁写的?莫不是情书吧?飞燕弟子里也没有女修啊……”

  然后他拎着端详一下,正要出门喊贺楼,冷不丁瞥到落款的地方,影影绰绰映照出「钟铭」二字。

  唐书当即一拍大腿,谨慎起来!

  这哪会是情书,必定是宣战书!

  他跟陆百川信誓旦旦:“今天下午他才因为贺楼被钟长老训斥,肯定怀恨在心!说不定想将贺楼骗出去,如此这般痛殴一顿!贺楼没有灵力,必定无力反抗,若是麻袋一套,他连证据都没有!岂不是吃哑巴亏!”

  说着,他便要展开信纸,为贺楼提前审核一番,“这不要脸的,竟跟一个毫无灵力之人宣战……”

  陆百川看他百无禁忌,连忙拦了一把,不敢苟同:“别莽撞,万一不是钟铭写的,真是情书呢?”

  唐书确信:“我看到了钟铭二字!我发誓!”

  陆百川不是很相信他的眼神。

  唐书:“好吧我也不是很确定,那这样,我稍微展开一点点,如果落款不是钟铭,我立刻就阖上,转头就叫贺楼来,怎么样?”

  这尚能行,陆百川勉强道:“随你。”

  然后唐书展开一角,龙飞凤舞的钟铭二字映入眼帘。

  “嗨呀!”唐书振奋起来,振振有词地展开信纸:“我就说,我就说是钟铭那小子心地不纯——”

  他粗略扫了两眼,倏而哑火。

  陆百川诧异:“怎么了?真是战书?”

  唐书僵在原地,讪讪地合起掌中信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陆百川看他神态怪异,活像被吓得不轻,忙将信纸抢过来,“他不至于弄些什么晦气东西诅咒贺楼吧——”

  唐书没来得及阻止,陆百川扫量两眼,也失了声。

  然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唐书:“这……”

  陆百川:“这……”

  信上的内容,倒说不上多惊人,言辞语句也很符合钟铭一贯的风格,只是话题比较隐私,扫一眼就知道不是他们应该看的。

  钟铭在信纸上跟贺楼道谢、道歉,一件事一件事罗列得十分清楚,用词谈不上感人肺腑,但也十分真诚。

  唐书结结巴巴:“放、放、放放回去,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陆百川也很是狼狈,两人捧着信纸手忙脚乱地叠好,慌乱下撞翻床头的烛台,差点点燃被褥,又是一阵惊慌失措,一个不留神信纸就从手中飘走,等回过神时,信纸烧得只剩下一个白角。

  这还是他们奋力抢救出来的。

  唐书举着那个毫无一字的白角,悲痛道:“贺楼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吗?”

  陆百川冷静道:“不会,但钟铭会杀了我们。”

  唐书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坏了!”陆百川忽然想起什么,“我看那信末尾,钟铭好似说,要跟贺楼结为异性兄弟!不回答就是默认!”

  唐书没看后面,听闻此言一阵茫然,“他、万一贺楼没看见信,牛不喝水硬按头啊……”

  钟铭是个逻辑鬼才。

  他羞于当面向贺楼致谢,又觉得纸上寥寥数言分量不足,自认比贺楼大些,他的报恩方式是——你救我一次,我们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兄长都会罩着你。

  陆百川惊鸿一瞥,当时不觉得,此刻反应过来,简直离谱得牙疼。两人商榷一番,对了一下各自看到的内容,大致将整封信件内容拼凑完整,预备尽快告知贺楼。

  但是贺楼一直跟扶摇仙尊黏在一块儿,两人跟年糕似的,分都分不开。

  是以只好半夜叨扰。

  没成想还是惊动了仙尊。

  陆百川尽量平铺直叙,将来龙去脉一一说清。

  他话刚落音,听墙角的钟铭从门口撞进来,大怒:“你们有病吧!”

  钟铭就差没指着唐书的鼻子骂,唐书不占理,一开始老实挨骂并不吭声,后面越听越憋屈,遂怒火冲冲地骂回去:“怎么了怎么了!是我干的,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唐书是个能将认错搞成吵架的牛人,钟铭听他语气,更加火大,不过片刻,两人撸着袖子骂起来。

  “你来,去院外,咱们过招!”

  “你当我傻啊!我烧了你的信,还跟你打架,回头我肯定被仙尊罚,老子不上当!”

  钟铭憋屈:“若不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不会有误会!都怪你!”

  唐书:“本来就怪我!不怪我还怪你啊!你想得美。”

  贺楼:“……”

  天塌下来有唐书的嘴顶着。

  他们嫌屋内狭隘,后面又转移战场,在院子里拌嘴,活活吵闹了一个上午,贺楼作为公证人,一开始帮着他们裁决公断,后面发现他们不需要公断,垮着一张冷脸回屋。

  香取山庄事毕之后,他们共在山庄逗留三日,直到虞云城门口分道扬镳,唐书钟铭两人对面,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钟铭犹豫着,结拜之事闹出乌龙,就此没了下文,他不太甘心,又不好意思提,还是钟关没心没肺道:“晏兄,你劝一下你小徒弟,我觉得结拜这事,可行……”

  晏醉玉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你想得美。”

  万一将来小徒弟变成了小媳妇……你辈分直升我大舅哥,我扶摇仙尊,能让你占这个便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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