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潮与太叔奕从洞穴出来后不久便遇上了容阡,他身后还跟着容渊、韶晟、无影、慕蔺以及离岚。

  此前,为查缔结术,容潮曾与无影和慕蔺私下联系过,后来他来阳山前夕,他收到他们的消息,慕蔺大约是为先前容潮帮了怀霁,而他不愿欠下人情,表示此番愿意与九溪宫一同收服化蛇。而无影应该是猜出什么,但未言明,仅告知他也会入阳山。

  容潮并未拒绝他们的帮忙,毕竟,有利无害,这样,他可以更大可能保证陪他入此劫的容渊等的安全。

  至于离岚,千年来,虽然他不再关注六界恩怨,但得知容潮复活后便一直关注着与他有关的消息,得知他欲入阳山收服化蛇后,他当即猜出他是来渡劫的。他随即带着泠歌私下去见了容潮。容潮沉思后告知他他若入此劫很有可能会魂飞魄散,闻声他犹豫了,但看见身旁的泠歌目光坚定地望向他。他最终还是要求入此劫。

  容阡蹙眉解释道:“我在半路上遇见了他们,我们看见附近有大量惨死的狐妖,担心你们出事。”

  容潮闻声目光微敛。

  他想他知道他们是被何人所杀。

  容潮没有多言。

  容阡随即抬眸在他身后寻去,道:“韶悠呢?”

  话落,众人见容潮目光黯淡,情绪不佳,太叔奕同样目光复杂,当即猜出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不再开口,容阡与容胤、韶晟同样心情沉重,一时间众人间气氛沉闷。

  容潮提出离开此地时,众人都尽量不多言。

  离开阳山的一路,十分顺利,林中黄雾已不复存在,蛇兽退去,众人很快便出了阳山地界。

  从阳山出来后,众人在山下止步。

  尽管容潮面色平静,但他们皆看出他心情并不佳。

  太叔奕陪着容潮走在最后,容潮抬眸见众人都在等他,有些牵强地扯了下唇笑了笑,看向他们,尽量用着轻松的口吻道:“多谢各位此番前来相助渡劫。”

  慕蔺道:“收服化蛇本也是为六界安定,少君不必客气。既然如今化蛇已除,本君便不再与诸位同行。”说罢他刻意单独向无影行了礼后又朝众人垂首行礼。

  容潮随后向他回了礼,笑道:“那本君便不再相送。”

  慕蔺酣然一笑,道:“少君留步。”话落他旋即离去。

  慕蔺离开后,无影也没有再要与他们同行的意思,回酆都前,他看向容潮,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容潮闻声短暂地垂了下眸,道:“先回九溪宫休息几日,然后……”说着他抬眸看向身侧的太叔奕,笑道:“嫁给他。”

  太叔奕漆黑的双眸里映着盈盈笑着的容潮,容颜含笑。

  离岚与容阡看见他们这般,也忍不住轻笑,后者还夹杂着点儿傲娇的嫌弃。

  容渊见状无声地看了眼身后的韶晟,见他目光微移看向容潮,看不出悲喜,随后收回了目光。

  无影早在千年前便已看出他们心中有彼此,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故意推容潮入地狱试探太叔奕的反应,但他显然并不是那么关心他们如今是否决定要成婚。

  容潮看出他是想问他再以后的打算,道:“再然后,一起云游四海八荒,行侠仗义、扶善惩恶、除暴安良、匡扶正义。”

  容潮说到最后,目光坚定而淡然。

  这一次,他说着他年少的决心不再觉得它是遥遥不可及之事。

  这不仅是他,也是江清风修仙成神的初心。此外,他相信它也是万千修道者修仙成神的初心。若是它真的很难保持下去,那便由他开始继续它。

  无影听到他这话,不禁想起很多年前有人曾像他这般,目光微动,随后没有再开口,转身离开。

  见状,容潮笑问道:“九日后,帝君要来凤栖梧喝一杯喜酒吗?”

  无影闻声脚步微顿,没有回复他,少顷灵息随之消失。

  送走他们,容潮转身看向太叔奕。

  容渊、容阡与韶晟在一旁等待。

  容潮拉起他冰冷的双手,垂眸看向他白皙修长的指尖,心中忽然不知为何有些不舍,笑道:“那我先回九溪宫了。”如今韶剑已被他锁入锁灵盅中,他自是要带他回九溪宫安置,他会让他活着,但也仅仅是让他活着。

  太叔奕望向他的目光温柔,含笑道:“嗯,九日后见。”

  容潮抬眸看向他,目光清澈,盈盈一笑。

  众人回到九溪宫后,容潮将已被废去修为与灵力的韶剑封禁在了五溪宫里。

  容潮并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反观太和与太伏倒是在五溪宫内外布下了层层结界灵障。其实容潮并不担心如今韶剑还会想办法逃脱,他隐藏了那么久,骨子里自有其傲气,如今被拆穿,失去一切,回到原点,于他而言,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当日,太叔奕辞去命格神君一职的消息传遍四海八荒,与此同时,九溪宫也对外宣布了四溪宫宫主容胤上神继任九溪宫新任掌门。

  容胤继任师尊的掌门一位后,在容潮的提议下,询问过太和与太伏的意见后,容胤宣布了改容渊为四宫主,容阡任七宫主以及韶晟任八宫主。

  一时间,修道界里饭后谈资多了不少。

  对于江清风在此劫中魂飞魄散一事,众人在容潮面前皆不约而同地没有多言,保持了沉默。

  前往书海澜山的路上,容潮路过九溪宫广场时,尽管学无涯的学子们都在,他还是感觉九溪宫有些冷清。

  不过他与师兄师叔们的意见一致,九溪宫从前不会、此后也不会追求弟子仙神的数量。

  进入书海澜山后,容潮花了许久的功夫,完完整整翻看了楼阁里所有的古籍,与借阅名录对比后,发现这里相较千年前唯少了一本孤本。

  这里收藏的都是古籍孤本,极为珍贵,不会平白无故丢失一本古籍,却毫无缘由记载。

  他在楼阁中坐了许久,回想那本古籍中的内容。直至夜色降临,他方有些魂不守舍离开书海澜山。

  当夜,西北千里之外。

  远近皆是连绵起伏的雪山,风雪中,朝彦看见容潮按时出现时,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带了几分苦笑。

  容潮见朝彦看见他现身后目光中似乎有些许意外,他面容平静,没有主动开口多言。

  朝彦看见他这般神情冷淡,感觉今日的他与往日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同,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疑虑,随后道:“我还以为你会不来了。”

  容潮看着他,没有什么笑意,道:“你不是希望我来这里吗?”

  朝彦轻笑了下,没有否认。

  “走吧。”说罢,容潮走过他身侧,走向远处的昆仑丘。

  朝彦看见雪地里留下的脚印,目光微敛,随后转身也朝远处走去。

  二人一路朝白雪皑皑的玉峰行去,起初的一段路程上风雪越来越大,但不久他们穿过风雪的中心,风雪便渐渐减小,直至来到汪洋浩荡的弱水边,风雪完全停熄。

  不远处八方雪峰相交,遮去一方大地。

  朝彦道:“前面应该便是传说中的昆仑丘。”

  传言西北有昆仑,昆仑丘,四季覆雪,玉峰九万里,其上有宫阙,名玉虚,玉虚宫外,四方有赤水,异兽守之,不可近。玉虚宫内,有主神,创天地,控六界,不为外者知。

  朝彦凝眸沉思如何过这绵延数百里的弱水时,便见容潮已面向弱水抬手挥起一股灵力,下一瞬,弱水分成两股各立一侧,眼前现出一条平坦之路。

  朝彦看向他的目光微沉,二人走上平坦大道。

  不多时,容潮与朝彦来到高大的玉峰下,身后的平坦之路随之消失,弱水恢复一片汪洋浩荡。

  巍峨玉峰不待他们思考如今入内,旋即移至两侧,为他们开出一道宽阔的大道,一座原本遥不可及的恢宏宫阙便映入他们的双眸之中。

  朝彦看着容潮轻蹙着眉头径直走向玉虚宫,目光越来越深。

  尽管他在玉峰之下显得那般渺小,但他**的背影却令人不敢小觑。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多言。

  穿过玉峰,通往玉虚宫的一路,脚下的道路与两旁的围栏皆由玉石组成,放眼望去,这片被玉峰与世隔离之地,远近一片静谧,遍地皆是玉石珍宝、奇花异草,云雾缭绕之下,华丽而又神秘。

  容潮与朝彦一路无阻来到玉虚宫中,朝彦虽心中觉得此行顺利的太过异常,但如今他们已经来到此地,他知道他已无回头路可走,多想也无益,便没有再去多言。

  走入玉虚宫,容潮与朝彦的目光立马被中央一棵粗壮而硕大的琉璃树所吸引,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复杂起来。

  琉璃树上挂满了琉璃盏,恍若琉璃花开。

  朝彦看着空荡的宫殿内至今不见第三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走到琉璃树下,看向近处的一盏琉璃,看见琉璃盏中的画面,他目光里不禁现出震惊,随后他目光微移,便发现琉璃盏外壁上有字,随后他又看向另外几只琉璃盏,方确认了它们是标记放在这里的顺序。

  少顷,他找到琉璃盏的摆放顺序,侧目示意一旁的容潮来看这些琉璃盏。

  容潮走上前,看向眼前挂着的一盏盏琉璃,目光所落之处,皆可看见他与太叔奕,见状,他的眉头渐渐拧起。

  随后,容潮的目光落到朝彦所示意的挂在琉璃树的第一只琉璃盏中。

  他看见梧桐林中,落叶缤纷,一名清冷的少年走出木屋,由林中深处走向林中外围。

  而林中深处,有一位少年模样的身影,是千年前他的模样。他坐在火堆前,神情悠然,两只手里各握着一根树枝的一端,树枝的另一端都各穿了一只乳鸽正放在火上烤着。

  那是容潮曾在阳山太叔奕梦境中看见的一模一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