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从月亮面前经过,周宁收回视线,侧头看了眼发问的小夏子,回道:“殿下太过娇宠从江家那个带回来的小孩,就怕以后会招惹闲言碎语。”

  小夏子将双手合拢在衣袖内,说道:“师父您不是怕这个吧,您是担心以后那孩子会背叛殿下吧?”

  “这个担心也有,但最重要的,我是怕他他……”

  他了半天一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夏子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脑勺:“怕他什么呢师父?”

  周宁往身后看去,摇曳的光影透过窗纱若隐若现,周宁朝小夏子身边挨近,抬手挡在唇边小声道:“我是怕他以后会恃宠而骄。”

  小夏子眨了下眼睛。

  周宁向后靠在墙壁上,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江玺这孩子虽然是自小吃苦长大的,但能在江家活到现在说明这孩子也不简单,他现在就是吃准了殿下可怜他,一步一步在得寸进尺。”

  周宁觉得自己把局面看得很是通透,只可惜太子殿下心地太过善良,被耍得团团转的。

  今天对方能够爬上一次床,有一便有二,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呢。

  春去秋来,转眼已过十几个年岁,周宁心中的猜想果然成真,江玺直直与顾景沄同床共枕了十几年,周宁现在看到他每天早上从顾景沄寝殿里面出来时,神情早就已经麻木了。

  又是一度春来,这时节最适合往山上踏青涉猎,山花烂漫春色无边,飞禽走兽于林中自如穿梭,欢愉着暖春来临。

  光线昏黄的御书房内,顾景沄身着最尊贵的明黄龙袍,束起的长发尾梢随着他低头批阅奏折的动作散落在肩头,有股说不出的慵懒散漫。

  一道身影从窗户里面翻进来,顾景沄执笔沾墨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来人,方才一直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今天怎么去打猎那么久?”

  “还成吧,也就几个时辰而已。”江玺个子窜得飞快,如今比顾景沄还要高出半个头,他凑过来时,顾景沄隐隐可闻见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

  “陛下是不是想臣了?”江玺从后面将人环抱住,在顾景沄脖颈处蹭了蹭,一如既往地撒着娇。

  顾景沄侧过头,屈起指节刮了下他的鼻尖:“朕是担心你又在欺负人。”

  “哪有,臣很与人为善的。”江玺把下巴放在顾景沄的肩上,目光盯着他白皙的脖颈,眼里划过抹不知名的神色。

  江玺舔了下嘴角,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递到顾景沄面前:“这是臣从山上摘的果子,给陛下您的。”

  顾景沄打开看了下,里面是几颗青色的李子,不用尝也知道它们很酸。顾景沄把它们放到一边,捏捏江玺的脸,说道:“在山上玩一天该是累了吧,你下去休息,朕再批阅会奏折。”

  江玺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盏摇曳的烛火上,眯起眼睛道:“臣没陛下在身边睡不着。”

  顾景沄知道他对自己太过依赖,但怎么说也都弱冠之年出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赖在自己身边。

  可想要放手又不放心。

  顾景沄视线落在桌角处那沓奏折的第一本上,里面说的是关于边关的战事。

  顾景沄又开始心乱如麻起来。

  他初登皇位才半年出,根基不是很稳,邻国频频侵扰边境不得安宁,意在挑衅他这个新皇。

  顾景沄把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思绪纷杂万千,记得以前刚把江玺留在身边那时,还告诉他以后要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可这些年来,自己成为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告诉过他。

  “陛下?”江玺挑起顾景沄的长发绕在指尖,狐疑道:“您在想什么呢?”

  顾景沄从思绪中走出来,侧过头看向江玺,灯光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顾景沄抬手摸过江玺的剑眉,语言在心里组织了半响,终是下定决心道:“朕送你去边关好不好?”

  江玺愣了下,随后眼眶慢慢红了起来,整个人顿时都颓丧了下来:“您不要臣了?”

  “没有。”顾景沄握住他的手:“朕是想让你能够独当一面,朕知道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你的能力不应该被朕给埋没住,小玺,朕想要你去边关带兵打仗,想要将兵符交到你手里,这样朕才放心。”

  窗外月色湛湛如水,在石阶处洒落一地柔和的光影,偶尔有轻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顾景沄心乱如荒草。

  江玺忽而捧住顾景沄的脸,眼神灼热,一字一顿道:“好,臣去,臣会替陛下守好这江山社稷的。”

  能做顾景沄手里最锋利的剑,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夙愿。

  顾景沄被他的眼神烫到了,奇怪的感情在心里翻涌着,让他仓皇地错开江玺的视线。

  边关是苦寒之地,战场上又是刀光剑影,此一出等于是在生离死别的界线上徘徊着,江玺离开的那一天,顾景沄站在城楼上一直远眺着那早已消失在绵延山路的身影。

  “皇兄,人早就看不见了,咱们回去吧。”贤王跟着几个侍卫上到城楼来,将手里的披风披到顾景沄身上:“江玺他武功那么厉害,向来只有他让别人吃亏的份,所以您没必要那么担心。”

  “他在京城中有朕的庇护,但边关没有。”顾景沄五指抓在城砖上收紧,凸起的骨节分明:“朕突然后悔了,你说要是现在要是把人追回来,还来得及吗?”

  贤王一噎,砸吧了下嘴不是滋味道:“皇兄,您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臣弟什么,怎么就对江玺那么上心,他现在都弱冠了,有的王孙子弟在这年纪都娶妻了,您还把人当成小孩子一样,现在就算是来匹千里马,您也是追不上的,您不让他带兵打仗,也不让他上朝堂做个文官,就一直把人养后宫里,真打算把他养成男宠?”

  顾景沄目光顿时凌厉地盯着他。

  贤王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臣弟这是听外头传言说的,您一直让人住在养心殿,宫外的流言蜚语可多了。”

  顾景沄对此早有耳闻,但他跟江玺从小同吃同住了那么多年,不仅只有江玺依赖他,自己好像也依赖着对方,所以才迟迟没有让他搬出去自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