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逆光之城>第1章 舞勺经年岁月驶

“日月归星河,草木归山泽。

飞鸟归云丛,游虾归碧水。

万物有灵,徒步自察,天意通人,万念归省。

——《归何处》”

众神纪元.末法时代.宇历5000万星云宙

1202宇宙纪11混沌元34银河年66年3月27日

3000界“凡星大界”银河大千界.尚颛域.尚庄大陆.十万大山.东域森林

外围区.上午

参天的密林伸展着层层桠桠的枝条,多种深度的绿色没有美感地错搭,像极了打翻的颜料盘。这些乔木应是有些年龄了,哪怕是最纤细的树,也有着三个成年人才能环抱的粗壮树干。蓬软的地面上积满了落叶枯枝常年累月形成的腐殖质,新鲜的断枝,枯败的落叶,堆积在腐败的泥壤上。一条条由不同动物脚印踏出的小路在林间,纵横交错画出复杂的兽径地图。

这片广袤的密林,显然许久没有人迹到来。

荆棘和灌木在高大林木间的狭小空间里,疯狂滋长着,低矮的植被严严实实地,将所有道路遮盖。林间没有完整开辟出的道路,这里是没有人族可以企及的森林,是兽道的独家专属,是栖息于此动物们的乐土。

“簌簌”的响声传来,顿时惊动了灌木林间的一群小动物,引发了不小的骚动,矫健的动物东奔西窜,一些胆大的灵兽咻地攀爬上致密的树冠里,关注着那未知的动静。

一头小山样的雄壮棕熊,从天然生长交缠成的荆棘围林中冲出,祂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锋利的物体割开,深可见骨。荆棘尖细的弯刺试图教训打搅它们的不速之客,却只能徒然地在厚实油亮的皮毛上打滑,棕熊慌乱地奔跑着,根本不看前路,似乎在逃避后方的追逐。

但怎么可能啊?

在这片森林里,在这外围区域,可以让处在猎食者顶点的棕熊恐惧的动物……一头金毛蓬尾鼠躲在松枝条下瑟瑟发抖,却又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地扒拉着枝条打量。祂小小的脑袋无法理解更加强大的意义,在祂短暂的生命中,棕熊已经是祂以为的这片森林的绝对霸主了。

“唳!”

如击金碎石的高昂叫声从高处的天空响起,熊耳听闻厉音,愈发狂暴,忙不迭地胡乱冲撞,也不敢减速转弯,遇到大树阻拦也照样撞上去。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巨大的力量不计代价地倾泻,棕熊像一颗炮弹轰碎了一棵棵三人环抱的古树,无数木渣飞溅,反观棕熊却安然无恙。一棵棵古树被拦腰撞断,无数层枝干密叶无法挽回高大的树身,无力倒伏在祂处。

晌午的阳光最是晴好,明媚的日照透过层层树叶投射在地面上,映出一块块金灿圆币。一道黑影以电射般的速度撞上了慌乱的棕熊,突遭袭击,棕熊直立而起试图与敌人搏杀,但猎人很有经验,锋利强壮的爪子牢牢地扣进血肉,扣住骨骼,双翅猛烈振动,顿时大块的血肉被撕裂,血如雨下,只一会儿就在原地形成了一滩血洼。

显然棕熊拿这位高明的猎人没有办法,但祂也是方圆有名的霸主,又怎肯轻易认输!挣扎许久后,只见祂发出一声无力的悲鸣,然后硕大的身躯如山峦倒塌,轰然坠地。

在此之前,高明的猎人早已轻盈地离开了猎物,端坐在枝头上,静看祂死去的过程,棕熊喘着粗气,口鼻溢出血沫,却是出气多进气少,祂充血的眸中满是恐惧和对生的渴望。远处树上窥战的金毛蓬尾鼠看得呆愣了神,如此神勇的力量,如此利落的狩猎,平素里在祂心中强大无匹的棕熊,在这位天空猎人的利爪下,却无助地像是个食草动物。

沾满血浆和碎肉的利爪落在一根粗壮的横桠,阳光洒下,铺满了祂一身黄金铸造般的劲羽,纯粹的金色让祂看起来神俊非常,不足一米的体型充满了矫健的流线型肌肉。尤其是那双如滟澜湖般靛蓝的菱瞳,目光所及,没有小动物敢与祂对视,配上一身狩猎者的威压,格外有威慑力。

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金隼侧头偏听,然后放松地抖了抖凌乱的羽毛,用长喙顺理着被血污沾染的长羽。突然枝桠一沉,惊得金隼忙虚张双翅保持平衡,喉咙里咕噜着不满地发出抗议,一位一米四出头的少年孩童蹲坐一旁,细细地打量金隼的成果。

这位少年虽只是孩童样貌,一头利落的短发,剑眉星目,明眸皓齿,也能看出日后俊俏模样,一身衣物也尽是采自这片森林的原料,与环境相衬,别有风味。

他拔出腰间挂着的短匕,不辞辛劳地教导道:“小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狩猎的时候要尽快杀掉猎物,不然他们会很痛苦的。我们取之于森林,应当心怀感恩回报于森林,懂吗?”

懒得理会喧闹的少年,金隼将脑袋埋进了胸羽里,假寐了起来,爪尖指向棕熊,喉咙里咕噜了几声,闻弦歌而知雅意,少年知道金隼的意识。少年飞身而下,落地如枯叶飞蝶,踩在蓬松的腐质物上,没有一丝声响。

他左手抚上棕熊的额头,神色端正肃穆,低声喃喃道:“虽是为了生存,不得不猎杀生命,但是我们仍然感恩于这片森林的馈赠,绝不过多杀戮。感谢您的赠予,日后必将加倍爱护这片森林。”

说完阖上棕熊的双眼,短匕干净利落地捅进要害,直接割断了颈间所有血管,向上捅进大脑,击碎了脑干。短短数秒,棕熊就没有痛苦地死去了。

沿着身体的结构将整张熊皮完整地剥下,大块的好肉切割成块,把无法食用的部分深埋土层,明年这片的树一定长得极好。就地取材割了几条坚韧的藤蔓,简单地削皮并股鞣制成绳,最后用熊皮裹上所有的战利品,哪怕扔掉了很多部分,最后的肉堆积起来足有一层楼高,光是粗略掂量,也应有三百来斤重。

从背面看去,已经看不见小小的少年身形了。不过这些对少年来说,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就背着三百来斤的包裹在树桠间跳跃。嘴中吹起悠长的口哨,金灿的鹰隼在林冠上空翱翔,划着美丽的曲线优雅地在天空起舞,哪怕枝叶繁密也没有失去少年的踪迹。

没有多长时间,这里就又恢复了静谧,除了地上仍然残留的血迹和周遭一些倒塌的树木,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曦和在天穹上不辞辛劳地日夜兼行着,随着日渐正午,气温高了起来,一些动物离开了安身避害的密林矮丛,一个个的在水源地聚集饮水。

动物们的智慧是相当令人惊叹的。

少年行经一处湖泊,炽亮的太阳光照下,明晃晃如宝石般璀璨,在这里无论是食肉动物,凶猛如安弥虎、银月狼群,都收敛了爪牙,安静地饮水,闲适地趴伏在湖泊边的湿地上享受暖煦的阳光。胆小如惊雀鹿,也三两结群走出层林,饱饮后在水草丰美的湿地上溜达,这是祂们一天中,难得的可以些微放松神经的假期。

这里是没有杀戮的公共地区,水源的珍贵是每一个生命都心知肚明的。

生命源于水源,依存于水源,多少年来被动物们尊崇的丛林生存法则,残酷地淘汰了一批批无法适应环境和不遵守规矩的种族。像这般的地区,是严苛的丛林法则无法侵染的,也不知各个种族是如何达成共识,也不知道是哪位睿智的长者率先提出,并将这契约默契地代代流传下来。

路过这样的湖泊,少年放缓了步伐,远远隔着水源附近休憩的兽群,被惊动的动物们见无威胁又趴了回去,继续贪婪地享受为时不多的舒洽。路上共途经三个这样的大型湖泊,大大小小的江河流水就数不胜数了。

翻越过高高低低五座千米大山,才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万米高峰。少年胸膛大幅起伏,微喘着粗气,额头上渗着薄汗,身侧大风起刮,正是小蓝降了高度,在一旁贴心地给他扇风。少年紧了紧藤绳,回头报以微笑,洁白的贝齿闪着纯粹的光泽,小蓝轻啼一声,头顶着他,催促少年加快步伐。

岩羚峰

大山之高仞逾万丈,奇诡峻险,陡奇巍峨。山势奇险,山壁上少有立足地,多是光滑的悬崖,上面生长着多年的苔藓地衣。山崖上,少年晃荡着双腿,撕扯着手上穿过木棍炙烤得焦黄油香的肉块,不时发出被烫到的惊呼,和大惊小怪的夸赞。

一旁的小蓝已经洗净了身上的污渍,还未干透的羽毛沾着水珠耷拉在身上,金色的长羽倒有柔软的质感。小蓝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不时用喙啄一下他的肩膀,少年就从火堆上割下一大块肉喂给祂。无论是少年还是雏鹰,都是快速长身体的年纪,正是身体需要大量营养的时期,不一会儿的工夫,一半左右的肉就下了二位的胃。

一人一隼吃掉了一百来斤肉食,少年的肚皮却没有明显地鼓起,烤得恰当的肉食被快速分解成能量,运转到身体各处刺激生长发育。吃了那么多肉食,肉里富含的能量已经开始起了作用,身体深处发生了缓慢的积累,骨骼和肌肉都痒痒的,身体像泡在温水里一样松弛舒张。

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意犹未尽地看向剩下的烤肉,忍痛没有去看,扑灭了火堆,将肉食留了下来。手勾搭着小蓝,也将祂的脑袋转了过去,一人一鹰靠坐在悬崖边上,稀疏的云团在脚边游弋,一览众山小,奇景美极。

“小蓝,你说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呀,他总是不打招呼出去,这么老不正经的,多叫人担心啊。”少年看着从小看到大的景色,失去了新鲜感颇有些无味,稚嫩的嗓音带着埋怨。

听出了少年话语里深深的思念,小小的少年还不会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可以谅解。但对他的无礼小蓝也有不满,轻轻地啄了啄他的头,眼神含有警告。少年吃瘪,手上捋着小蓝头顶的羽毛,这是除了腹部小蓝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了,少年特别喜欢抚摸这里。

另一只小手悄悄地摸到了腹部,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少年心中吃了蜜似得甜。小蓝浑身一僵,眼神羞愤,尖喙如雨点砸下,直打得少年连连告饶,多番美言,小蓝才罢休。

师父告诉他,小蓝是女生,而且小蓝也长大了,男女有别,不应该再过分亲近了,可是少年从小在这里长大,十二年来接触的都是青山秀水,灵毓钟秀的山水养出他的岿然璞玉。对师父所说男女之别,一直都是朦胧的感觉,所幸小蓝开智较早,也能帮着老主人盯住养成少年的世俗礼仪。

亲人……

想及此,少年突然情绪低沉了下去,这里虽好,美景如画,还有疼爱自己的师父和玩伴小蓝。可是按照师父平日里讲的传记故事,人都是有亲人的!我也应该是有的,可是我的亲人呢?

“小蓝,你说我的父母去哪儿了呢?”少年瞳孔发散,似是在发神,声音充满了失落,自问自答道,“为什么师父从来避讳跟我讲身世,我好想要一个亲人!好想好想,最好是一个妹妹——这样我就有亲人了,你也有女孩子玩伴了,师父也会开心的吧!小蓝你说,我这个想法好不好,师父会喜欢的吧。”

少年眉眼笑意盈盈,弯成了新月,小蓝很难理解妹妹的意义,不过祂知道少年心情不佳,于是缩起脑袋依偎在少年身侧。身侧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少年凉许的心情重新回温。

“我们是家人。小蓝,师父和我,有你们就够了。”

如清风的微小声音消散在云层间,沉没入云海,不见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