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亡命鸳鸯, ”沙星末被他给逗乐了,“你还挺高兴?”
“我高兴,”白澄一把他揽在怀里, “有种,只有我们两的感觉, 谁也不能打扰。”
“小傻子, ”沙星末随手挂掉了通讯, “我之前说的危险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白澄一又愣了,他抿紧嘴唇,焦虑地收紧手臂:“我, 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要死就一起死。”
沙星末被肩上的小藤蔓捆得生疼,他抽出手捋着白澄一的背:“没那么容易死, 之前是吓唬你的。事已至此,以后都别再提这个字了。”
“嗯, 对, 都不死。”
“乖,现在你先放开,”他把肩上的小藤蔓扯下,“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那, 我去找找。”
白澄一进了厨房, 沙星末手腕上的通讯器又响了起来。
“喂?”对面传来石风焦急的声音,“学弟?你们出了什么事?”
沙星末走到客厅的窗边:“我待会儿要出去, 你让你的守卫不要拦我。”
“不是,你先回答我问题啊!为什么要赶走我助理?”
“是你的……‘主’, 的命令。”沙星末语气阴森, “你是这样称呼他吗?”
“什么主?什么玩意儿?”石风完全摸不着头脑, “学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跟白澄一到底什么关系。”
“啊,”石风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你说这个?你放心,我跟他很清白。”
他急于解释,可这“清白”两个字在沙星末耳里却很刺耳。
“怎么,你对他有别的心思吗?”他敏锐地反问,“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扯到‘清白’上去了。”
“你……”石风被怼得哑口无言。
学弟的性格太多疑了,很多事他又不能说,这样解释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他在通讯的那头干咳两下:“学弟,我有喜欢的人了,是女人。”
“女人?”沙星末在脑子里搜索,他还真不认识几个女性。
“对,我不喜欢男人。”石风在那边叹了口气,“现在咱可以继续刚才的问题了吧?”
沙星末勉强没再追究,回归正题道:“在夜市上遇到个意外,马上他们就会知道我回来了。”
“你是说你暴露了?”
“我用了生化弹,还杀了几个人。”
“……在城门口?”
“在城门口。”
通讯对面沉默了几秒,沙星末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
“学弟啊,”石风心累道,“你们真的……我这里捂不住啊。城门口都是西区的人,我现在去联系,估计已经晚了。”
“不用捂。”沙星末说,“我只是告知你一下。”
他往厨房看了一眼:“我们先换个地方躲一下,过两天我跟你联系。”
“不是,你们要去哪儿?”石风说,“你就待在公寓里,剩下的交给我。”
“你现在能进城吗?”沙星末突然问,“石副议长,你自己现在能自由进出中心城吗?”
石风再次沉默。沙星末笑笑:“连你都要通过申请才能短暂进城,他们要是发现我在你这儿,总领会是什么下场。”
“你这个公寓也保不了多久没,我开的你的车回来。”沙星末继续道,“你要真想帮我,就让你门口那几个守卫让道。”
“你打算怎么办?现在你也不可能出港。”
“我为什么要出港?”厨房那边传来响动,沙星末往那边瞟了一眼,退到了卧室门处。
“我以为你想逃回岛上,”石风说,“我在想沙博士会不会这么无情。”
“你当我是什么。开弓不回头,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你是想?”
“杀几个仇人,顺便......”他看见白澄一从厨房里窸窸窣窣地出来了,手里提着个黑布袋。
沙星末走进,轻声说:“我要带他逛街,去西区最繁华的地段,不用遮遮掩掩。”
通讯那头的人噗嗤一笑:“行啊,你帮我,以后你们随便逛,整个帝国横着走都行。”
“横着走就不必了,又不是螃蟹。”他又踱回客厅里,“你的守卫有通讯器耳机吗?给我准备两个。”
“行。你还要什么,一次性说了。”
“没了。”
“不需要住处吗?我可以帮你找一个更隐匿的地方,你们先去躲一躲。”
“不了,我自己有地方,”沙星末说,“种子我会带走。”
“好吧,”石风语气略显遗憾,“那毕竟是你的东西。”
沙星末手伸向餐桌上的那个黑布袋翻看,白澄一就坐在椅子上乖乖盯着他。
“那就这样。你看好曲陆和封临。”
“放心,这两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沙星末挂掉通讯,从袋子里掏出个软趴趴的,用塑料袋包裹的黑色不明物。
“这是什么?”
“这是,你昨天带回来的,”白澄一说,“你说这是小吃。”
沙星末把那坨东西掂在手心捏了捏:“灰草糕?”
“嗯。我怕路上没吃的,就把能吃的,都带上了。”
袋子里放着那几块还没吃完的熟猪肉,还有三四个鸡蛋,剩余的都是些营养剂瓶子。
就算这些东西全丢进白澄一肚子里,也不足以给他塞牙缝。明显是帮沙星末准备的。
他把袋子塞进沙发上的双肩包里,刚要背起来就被抢了去。
“我要这个。”白澄一把双肩包捞进怀里,“我来帮你,背包。”
沙星末手下抓了个空:“为什么一定要背这个?”
白澄一似乎对他的双肩包有种奇怪的执着,每次都要跟他争这个背包权。
“因为这个包,有你的气味,”他红着脸把下巴搭在包上,“我喜欢,这个味道。”
他说着,脖子上隐约显现出一条缝,那个粉色的小触腕竟伸了出来,露出个小尖尖。
沙星末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小尖尖,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双肩包就遭了殃。
哧溜,那个湿溜溜的小触腕缠着包舔了过去,留下一堆水渍。
“你能不能克制一点,”沙星末没了话说,“算了,你带着吧。”
“好!”白澄一兴奋地用小藤蔓把包缠了几圈,伏下脸在上面蹭了蹭,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沙星末看得心里莫名发痒。他赶紧避开视线,转身捡起地上的手提箱,搭放在行李箱上:“走了。”
两人推门快速离开,走到封临的门前时,沙星末放慢了脚步。
他驻足摸向外套包里的钥匙,却没有拿出来。
“怎么了,宝贝,”白澄一抱住他的胳膊,“不走嘛?”
“没事,走吧。”
两人走进电梯里,等待电梯下降。白澄一靠在沙星末肩上,小藤蔓伸进身边人的衣袖里挠来挠去。
他看上去像是要去春游,而不是要逃跑。
电梯门打开,一个守卫正堵在门口,正是刚才拦下他们的那位。
“沙先生,请拿好。”他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堵住门口,脚踩在门缝上,递过一个很小的拉链袋,“里面有耳机和车钥匙,车黑色的。请你们出门左转后行,那边有门。”
他把袋子塞进沙星末手里,侧身挡在通往右边正大门的方向。沙星末张口想问情况,却听到几人说话的声音从大门口飘来。
他牵着白澄一往外踏出一步,往右一看,只见一辆军用车停在门外,副驾驶门大开,两名穿帝国兵服的人正在与另几名守卫攀谈。
“他们是来问您开回的那辆车的,”他旁边的守卫压下头顶的帽子,低声道,“我要过去了。”
沙星末没再多废话,他与守卫一个眼神交流,而后牵着白澄一迅速没入左边的走廊里。
两人在走廊里疾步前行,行李箱的轮子哗哗作响,尽头处,视线开阔,外面是公寓的露天停车场,连接的后门大开着。
停车场只有一辆黑车,那是辆高底盘越野,没有车牌。
“东西都放在后座,”沙星末拉开后车门,把两个箱子都脑塞了进去,除了被白澄一死死抱住的双肩包。
这辆军越野车的内饰功能和帝国军用车一模一样,看来只是改造了外形。沙星末坐上驾驶位按下发动机旋钮,白澄一坐在副驾驶,车子驶出了无人看守的后门。
“宝贝,我们去哪儿?”白澄一趴在玻璃上向外张望,“这个车车,好高!”
“去一个秘密基地,”沙星末把着方向盘,右手研究着车上的按钮,缓慢加速,“把安全带系上。”
白澄一在座椅上四处摸索:“安全带,在哪儿?”
“先坐好,然后把你背右边挨着的那两个带子扯过来,扣这里面。”
白澄一又在座椅上扭了半天,才找着那两个带子,把自己和怀里的双肩包捆在一起。
“原来,这个可以收缩,”他扯着一根安全带,“完全没看出来。”
车子上了一条更宽阔的车道,不是往主门的方向,而是东边。这边视野开阔,大都是平原,没有主门附近的小树林,地下都是光秃秃的,在看不见月亮的夜晚里,不远处的山丘如伏卧在地球上的巨大野兽,黑漆漆的连成一片。
沙星末沉默地握着方向盘,他现在完全是靠着方向感瞎开,至于前方到底有没有主路,会不会遇到士兵,他一概不知。
时间走到了夜晚十一点,白澄一本来还兴致勃勃,不一会儿就晕乎乎地靠在椅子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气。
“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沙星末对他摊开右手,“先把背包里的地图册给我。”
“我不休息,”白澄一摇头,“你能睡了,我才睡。”
他拉开双肩包,翻出来个对折的小册子:“要翻哪一页?我来帮你。”
“看看西区城门外的区域,”沙星末说,“找一个叫冕城的地方。”
“好。”
白澄一借着小手电筒的光,紧皱着小眉头,在地图上认真翻看,不一会儿就发出惊呼:“找到啦,好像不远诶。”
“给我看一眼。”
白澄一打着手电,把地图册摆到方向盘旁边。沙星末对着上面瞧了几眼,很快就计算好了距离。
“可能还有一个小时,”他瞟了眼左边的后视镜,“刚才走错道了,得绕路过去。”
“一个小时,很快。”白澄一把地图册收了起来,“你要是困了,我可以陪你,聊天。”
“你想聊什么?”
“我想,更了解你,”白澄一羞赧地把头搭在双肩包上,“宝贝,是只喜欢白色的裤裤吗?”
“裤裤?”
“嗯,”白澄一郑重点头,“就是,穿里面的裤裤。”
“你问这个做什么?”沙星末嘴角抽搐,“穿里面的无所谓吧。”
“有所谓,”白澄一脸上浮起红晕,“我好决定,以后穿什么。”
“......你穿什么都可以。”
“真的嘛?”白澄一吧咂着嘴,舌头舔了舔小虎牙,“那宝贝什么时候和我......”
“咳咳咳——”沙星末忽然咳嗽起来,他减下车速捂着嘴,先是干咳了几下,又摇下车窗,啾地一声,对着窗外打了个喷嚏。
“宝贝,你怎么了,”白澄一面露担忧,“不舒服吗?”
“没事,”沙星末把车窗摇了回去,眼眶鼻尖都红了起来,“给我张纸巾。”
白澄一从包里扯出一包纸巾:“是感冒了吗?”
“应该不会,”沙星末接过一张不太规整的纸,“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病了。”
他用纸巾擦了擦鼻子,顺手丢进脚下的小垃圾桶里。
“宝贝,你脸好红,”白澄一凑过身,右手覆到他的额头上,“额头也很烫。”
那也许不是感冒的原因。沙星末扭头躲过他的触碰,嘴上却不知怎么说。
“咳,不许再和我聊天了,”他严肃道,“我在开车,待会儿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好的。”白澄一又乖乖坐了回去。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沙星末的脸逐渐降温。右边的人呼吸均匀地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这一路意外的顺利,没有任何士兵把手,也没有车辆经过,甚至连栋建筑物都没有看见过。他们像进入了无人的禁地。
也的确是禁地。冕城是沙星末出生的地方,十年前曾遭遇过一次灾难。那时,城市里最大的民间生化工厂爆炸,整个小城都被K病毒污染,渗入了的土地,融入穿城而过的小河,居民无一幸免。
后来,帝国派军队来把这里夷平,消灭了大部分变异体,只带走了少量样本。沙星末的第一只小猫就是这里来的。
普通人若是想来这儿,至少得穿两层防护服,还得戴上防毒面具。K病毒在这里扎了根,它的传播效率虽低,但方式多样,且极其顽固。
只要踏上这片区域,就会变异、死亡。这是冕城,也是荒城,是最好的藏身地。
一个免疫者和一只变异怪物,K病毒成了他们最完美的保护伞。
黑夜中逐渐显现出几栋零星的建筑,那是荒城的外围,房子就像聚在一起的枯败树枝,歪扭地叠放。
空气的密度也变了,循环至车内的味道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刺鼻。
“咳咳。”沙星末忍不住又咳了两下,他放缓速度,调节了一下车上的旋钮。
“宝贝,你真的生病了。”白澄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手在双肩包里翻找着,“有带感冒药吗?”
“没有这种东西,”沙星末带着鼻音说,“我的身体不需要那些药。”
“你这叫,盲目自信,”白澄一不满道,“你不可以这样逞能。”
沙星末懒得和他辩解,伸手正想让他拿纸巾,却见对方的大衣里钻出了一团暗红色的小茸茸。
“你把尾巴拿出来做什么?”
白澄一的尾巴颠上,那个尾巴球比下午时小了许多,但还是沾着不少花粉。
他抖了抖小尾巴,把红色的粉末洒在人形的右手上。
“这个,对人体的抵抗力有用,”白澄一说,“只要吃一定量,就会好。”
他用左手的小藤蔓沾了一点,凑到沙星末的嘴边:“很好的药材。”
沙星末盯着眼下的那个沾着粉的藤蔓尖,脸又开始发烫了。
“不要,”他扭开头,“快拿走。”
“不行,”白澄一撇着嘴,“你不许固执。”
藤蔓尖又往前戳了戳,花粉糊到了沙星末的嘴唇上,他一不小心舔到了,一种青涩的甜味留在了齿间。
“你!”沙星末闭紧嘴,头往车窗旁躲。
“宝贝,真乖,”白澄一柔柔地说,“来乖乖吃药。”
他也学着沙星末,像哄小孩似的说话。而沙星末始终抿着嘴不开口。
“来,再吃,一点点——”
哐——车子底盘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
沙星末紧握住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急刹声,停在了路中央。
“嗷!”白澄一头不知撞到了哪里,摸着脑袋叫唤了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沙星末掰过白澄一的头检查:“我就知道,都说了开车时候不要和我聊天。”
他嘴上说着,眼睛瞟向后视镜,看见一个浑身是毛的蓝色物体趴在后面。
“我没事,”白澄一抱着他的手,“刚才,是撞到什么了吗?”
那东西说不上是什么,它从地上爬起来时,有点像鸟,却没有翅膀,只有两根光秃秃的小鸟腿,支撑着足有半人那么高的身体。它的喙不是尖的,而是几根像白蚯蚓一样的东西,顺着重力垂向地面。
“嗯?这是什么生物?”白澄一好奇地趴在椅背上,透过后窗玻璃往外看,“是坐骑吗?”
“坐骑?”沙星末警觉地盯着后视镜,“应该是变异体。”
啪嗒啪,那几根“喙”往车玻璃上甩了甩,然后忽地一闪,那蓝色的羽毛消失在后面,直接瞬移到了驾驶位的车窗边。
咚咚咚,鸟伸出它的爪子,敲了三下玻璃。
沙星末被这场景搞得有点懵,他手里摸着枪,透过玻璃观察这个怪物的意图。
“它没有恶意,”白澄一在耳后小声说,“只是在打招呼。”
说罢,他举起左手的小藤蔓,对着窗外挥了挥。
“你看,它很温和,”白澄一指着它,“它说没关系,它不痛。”
“你在和它神交?”
“没有,我猜的。”
那蓝鸟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应,此时正缓步走进路边的荒地里。
它果然没有翅膀,走路的姿势和大棚里养的鸡很像,很平稳。
“宝贝,想要坐骑吗?”白澄一兴奋道,“我去抓来送你。”
“不了,我坐那个干什么,”沙星末把他推回到座椅上,“把尾巴收起来。”
那根抵在沙星末背上的小尾巴老实地收了回去。
车子重新启动,向着小城的入口驶进。这条路一年前一样,就连路边摆放的废车都还是那几辆。
一座死城,萧索荒芜,却处处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哇,”白澄一把脸贴在窗户上,“这就是你,住过的地方?”
“嗯,小时候住这儿。”
他的秘密基地就在前方,刚进城的这条大路旁,一个独栋的矮小房子。这是下街区里最好的户型,房子不大,但带有一个车库,还有个小地下室。
车子入库,大灯的光束里扬起一阵旧灰,副驾驶的门弹开,白澄一像只白色的小鹿一样窜了出来。
“到家了,到家了!”他兴奋地冲进屋里。
沙星末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收拾起后座的箱子。他望向车库门外的大街,那一排排低矮的旧楼,大部分窗户都已破损,挂着灰扑扑的布条,随风摆动,说里面住了鬼也不为过。
这家伙到底在兴奋什么?沙星末摇摇头,把箱子摆在地上,便去拉车库的卷帘门,转动卷轴把它放到了底。
“咳咳!”他屏住呼吸,但扬起的灰尘还是进了鼻腔。
他扶着墙往下蹲,越咳越厉害,肺都快咳出来了,咳得快要干呕。
好像真的生病了。他不想承认,但身体的不适感是真的。
“宝贝!”白澄一又蹬蹬跑了出来,“我说你生病了,你不听!”
“我没有——”
昏暗的车库里,一大堆藤蔓张牙舞爪地朝沙星末袭来,他惊慌想躲,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
白澄一气呼呼地把半蹲着的沙星末缠成一个蛹,然后直接举了起来。
“放开我——”
他的话被堵在半截,花粉球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不乖乖吃药,是会被打皮皮的!”白澄一抱着个蛹宝宝进了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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