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美人风筝>第58章 奴才的故事

  小镜子拿来了钥匙,对晏修说:“太傅,等会侍卫换班,咱们从后门进去,放心,都是咱家认识,懂事的。”

  “有劳了。”

  “哟,这哪的话?太子殿下都说了,无论您吩咐什么,都得给您办好咯。”

  晏修摇了摇头,道:“真是太子说的?他今日闹成那样子,我还以为他不会理我了。”

  “您可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这还能有假?”

  此时,宫中的敲钟响起,晏修笑了笑,没接他的话,提醒小镜子时辰到了。小镜子走在前头,带着他们二人,从后门悄悄进了冷宫。贵妃寝宫不复以往,苑中荷塘枯水,池底乌黑淤泥,落枝黄叶满地,无人打扫,当三人走过时,脚底生出吱吱的细碎声。到了卧室前,小镜子打开了门外的锁,却推不开门,发现里面被人反锁上了。

  “娘!”

  阿若在门前叫着,里面传来低低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门前。

  “是我啊!娘!我来看你了,求你开开门吧!”

  “你来这儿作什么,快回去!不准过来!”

  无论阿若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开门,连小镜子都看不下,劝她说:“娘娘,公主求这个求那个,这好不容易才来的,您还是见见吧。”

  “狗一样的东西,你也配叫我,滚!”

  一听小镜子说话,贵妃便大发雷霆,在里面指着他大骂起来,就是不见阿若。她急得不停地哭,哭得鼻头眼睛通红连成一片,她不得已又看向了晏修。晏修不吭声,她就一直看着他。等贵妃骂完了,晏修便说:“娘娘,公主不久就要嫁人了,才想见娘娘一面,娘娘若是不见,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嫁人……嫁给谁?阿若还是个孩子!陛下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让我出去!”

  她使劲拍着那门,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在这哭泣声中,晏修轻声答道:“嫁给突厥的小王子。”

  “不!不要——”

  她在门后哭着,晏修稍微一推,那门就开了,阿若进去安慰她。小镜子亦是震惊,他连忙扯着晏修的衣袖到寝殿的台阶下,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无半句虚言。”

  “不会吧!公主虚岁才十二岁来着,压根没到出嫁的年龄,还是嫁给突厥人,就算是嫁人,也是先订了,少说得在宫里养到了十五,陛下怎么会同意的?”

  说起陛下,晏修不由冷笑了两声,“陛下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其实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知贵妃失宠,燕王有难,是想帮他们罢了。”

  “意思是,贵妃还有复宠的可能?”

  “什么都有可能,别放松警惕,从云端跌到深渊,或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小镜子陪笑道:“有您在,太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了,帮我跟太子说一声,我明日不会来了,陛下给我安排了新的位子,会有新的师傅去教导太子。”

  “您可别吓我!这叫什么事呀!”

  小镜子又是惊得汗毛直立,不停追问晏修是何原因,晏修不说,他便一直问,晏修敷衍道:“是陛下的旨意,别问了,让太子也别问。”

  “总得有原因才是,今日那样子您也瞧见了,就太子这脾气,非得把东宫给翻了,不行,您一定得说清楚……”

  二人正争论不休之时,公主从屋内出来,小镜子这才不情愿闭了嘴,她拉了拉晏修的衣袖,说:“师傅,娘想见你。”

  晏修不再理会小镜子的追问,对于这件事,他不愿说太多,也不愿去考虑元怀安的感受,他明白,一旦想起元怀安,这事便会变得复杂,连他也会变得犹豫不决。他宁愿一句话都不解释,把那些麻烦都丢在脑后,只看眼前的事。

  进了起居室,贵妃正拿手帕拭泪,见晏修来了,下意识拢了拢发髻掉出的乱发,拢到两根木簪里。她穿了件青烟色的旧袍子,不施粉黛,素面憔悴,除了头上戴的木簪,身上没有任何首饰。

  “娘娘,是要找我算账吗?”

  “就算在这杀了你,又有什么用?”贵妃苦笑着,她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问,“我这女婿,是个怎样的人物,你可认识?”

  “见过两面,阿史那王子深目高鼻,生得身躯凛凛,比燕王还高了些许,爱吃喝赌钱,但是为人坦率,心肠不坏。”

  “我并不想阿若远嫁,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晏修,给我想个办法吧,”

  晏修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她也抬起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晏修,“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有。但办法不是在我这儿,而是在娘娘那儿。”晏修站着纹丝不动,连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公主很聪明,她知得救你,得保燕王,就算娘娘复宠,还不是陛下的奴才,又能怎样呢?”

  当晏修说着这些话时,他看着她在战栗着,她用手撑着头,她在掩饰着慌张,晏修都看在眼中,为此感到莫名的悲哀,对此,他却习惯一般地笑了,笑着说:“娘娘听说过奴才的故事吗?有这么一个奴才,日日抱怨主子对他不好,他住的屋子一片漆黑,逼仄得连窗户没有。聪明人劝他忍耐,劝他好日子在后头,但有一个傻子听到他的抱怨,竟然要去将他的屋子砸出一个窗户来。这回是奴才不干了,一旦这么做了,主子会生气的,所以主子把那个傻子给赶走了,而奴才,也继续住在漆黑的屋子里,他仍然没有窗户。”

  “我该怎么办?晏修,告诉我。”

  晏修还是笑着,“你要绝望,彻底的绝望,不要抱有任何希望,不光是你,连燕王、公主都不要给他们希望。你了解燕王,他明明可以,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动手。”

  “你真是可怕的一个人。”

  “娘娘,就算没有我,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呢?你是从哪里来的?真是奇怪,明明我不该相信你,可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好像一个游荡在宫城上的幽灵,你在看着我们这些人,我知你想做什么,你想毁了这一切。”

  贵妃落下两行泪水,低着头痴痴地看着手上的帕子,她考虑着。过了许久,连帕子都湿透了,她合上了眼睛,无力说道:“就这么办吧,你也得答应我,让阿若早点回家。”

  晏修很晚还未归家,竹枝都有些急了,他见豫川听公子的话在家等了许久,生怕公子出什么事,本想出去找找。恰好门前马车声辘辘滚来,只见小侯爷扶着晏修从车上下来,晏修完全喝醉了,刚一下车,就在路旁呕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