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
风起，雨落，树叶被打得低了身。
保时捷停下了，一把黑色的雨伞在副驾驶外打开，身着黑色衬衫的青年缓步走到后座拉开了车门。
琴酒静静地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未关紧的车门落近他的耳中，一道冷风吹起他的银发。
后座的白发男孩率先走下，在雨伞的遮挡下，弯腰抱起了黑发小孩，与青年并排而行。
乌丸莲耶的雨伞往乌丸羽涅所在的方向偏了偏，雨点打湿了他的右肩，而他似是没有察觉，单手插兜。
乌丸羽涅拒绝了惠自己下来走路的提议，他仰头，看向乌丸莲耶。
“叔叔，会感冒的。”
乌丸莲耶等乌丸羽涅登上一节台阶，才跟了上去，始终慢后者一步。
听着男孩的关心，他眉目舒朗。
“嗯。”
虽应下，但雨伞弧度依旧。
惠的手指攥着乌丸羽涅胸口的衣服，绿色的眸子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眼睛一眨不眨，这一幕深深地记在了心中。
琴酒打着伞，远远地跟着，他的目光扫过一座又一座墓碑——很眼熟。
他点了根烟，猩红的烟丝在雨色中明明灭灭。
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琴酒吐出一口薄烟，朦胧了视野，勾起了不算久远的记忆。
算不上什麽大事。
十一月七日——
“琴酒叔叔！”
【东云孤儿院】门口，年仅十岁的乌丸羽涅背着可爱的棕色小熊背包，垫着脚尖，笑盈盈地朝远处行驶来的保时捷挥着手。
他拉开车门，一边问一边坐了进去。
“今天去哪里玩~”
琴酒侧头，对上乌丸羽涅盛满期待眼眸，不为所动道：“收租。”
“啊……”
男孩失望地低下头，鼓着嘴“哦”了一声，把小熊背包抱在了怀中。
无需琴酒下令，等乌丸羽涅坐好，伏特加一脚踩在下油门。
在惯性的作用下，男孩身体往后一撞，“啪”地砸到上结实的椅背。
琴酒：“……”
伏特加：“！！！”
伏特加捏紧方向盘，墨镜下的眼睛瞪大，余光透过后视镜瞄到自家老大阴冷的神色，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
“伏特加大叔的车技越来越差了。”
乌丸羽涅手心揉着后脑勺，他吐槽的声音不大，但在静可闻落针的车内好似死神的镰刀，抵在了伏特加的命脉上。
“安全带。”
琴酒出言提醒，见男孩撇过头去不看他，干脆伸长手臂，强行拉过安全带给人扣上。
“今天去哪里玩？”
乌丸羽涅握住琴酒的手腕，欢快道，“我想玩手.枪！”
“先收租。”
琴酒抬眸，试探性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要——”
虽得到允诺，可乌丸羽涅依然不满意，他手上力道加重，眉心微蹙，直视他人看一眼就心生寒意的瞳眸，抗议道，“今天是出来玩的日子！”
“别让我说第三遍。”
琴酒的语气语气冷了下来，威胁着一月未见的男孩。
乌丸羽涅一怔，碧青的眸子圆溜溜地瞪着，他张了张嘴，最后垂下脑袋，松开了。
“今天明明就是出来玩的日子。”
他揪着玩偶的绒毛，满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答应过我的。”
琴酒：“……”又哭了？
他额角狠狠跳动了两下，头疼地捏了下鼻梁。
“伏特加！”
在外面杀伐果断的琴酒妥协了，“去据点——”
“嘻。”
话音未落，得逞的笑声响起。
“是不是很好玩？”
琴酒幽幽出声，冰冷的大手掐在男孩的后脖颈，后者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乌丸羽涅没抬头，小手拉住琴酒垂下的发丝，轻轻扯了扯，如实回答道：“好玩，对琴酒叔叔很有用。”
说罢，他扬起笑脸，眼角挂着泪花。
“……蠢货。”
看着这张脸，琴酒骂了一句，靠回了椅背上。
被骂了乌丸羽涅也不恼，他揉揉眼睛，顺手就解开安全带，脑袋倚在琴酒的肩头，心安理得地合上眸子。
现在时间才早上六点，昨夜陪着乌丸莲耶看那些同龄人训练到淩晨一点，他此时困极了。
琴酒盯着乌丸羽涅白色的发顶，半晌也没想通，对方的信赖从何而来。
他对男孩的照顾算不上多，但除了贝尔摩德和“那位大人”外，乌丸羽涅对他也是出奇的依赖。
不过，阿尔萨斯脑子是公认的不好。
这样想着，琴酒倒也没过久思索，闭上了眼睛休息。
伏特加偷偷摸摸地观察着后座和谐的画面，心中不禁感叹。
能让大哥放下防备的，除了他，也就阿尔萨斯了。
骄傲.JPG
他小心行驶着，生怕吵醒睡觉的两人。
旭日燃烧着蓝天，掉下一缕又一缕炽热的火点，仿佛要把世界的阴影焚烧殆尽。
一路安静，车辆驶入昏暗的地下车库。
没等伏特加开口，后面的两人同时睁开眼睛，一人迷糊，一人清明。
“到了？”
乌丸羽涅重新闭上眼，昏昏欲睡。
“别说废话，出去。”
琴酒按了下发麻的胳膊，催促道。
白发男孩听话地钻出车内。
他跟在琴酒和身后，与严肃的伏特加并排，转着脑袋，好奇打量着周围的景貌。
地下车库很大。
借着幽暗的灯光，能看见各种牌子的车辆，机车也不在少数，甚至有数辆大型货车停在角落。
忽地。
乌丸羽涅脚步一顿，看到一辆非常熟悉的红色哈雷V-Rod，车身有一处明显的涂鸦白色百合花。
“姐姐的车。”
他转动着一团浆糊的脑子，说出了判断。
伏特加顺着阿尔萨斯的目光看去，看清是何物后无趣地移开视线，跟上了琴酒的脚步。
“诶？”
被抛下的乌丸羽涅左右看了看，清醒了不少，对进行验证身份的琴酒唤道，“等等我！”
电梯关上的最后一秒，他成功截停。
“等等我啦~”
乌丸羽涅收回卡在电梯门中间的手指，走到琴酒的身旁。
十岁的他，身高只有一米四，才堪堪到另外琴酒的胸口。
因此，搭配着相似的发色，第一眼看上去，宛若父子。
据点里面的基安蒂是这样想的。
她诧异地给伏特加使了个眼色，询问这个乖宝宝是从哪里拐来的，后者撇开脑袋，视若无睹。
基安蒂：“……”一枪崩了你哦！
科恩擦枪的动作停下，默默起身，坐进了一个位置，继续擦枪。
乌丸羽涅一手牵着琴酒大衣，一手抱着棕熊包包环顾据点内的陈设。
空间很宽敞，入眼尽是黑白搭配的瓷面，入门的右方，摆放着一张灰色长桌，上面罗列着各种型号的手.枪以及子弹，正对着标靶。
左边，是三米的高台，各种狙击环境模拟设备完善，均未开启。
再往后，是台球桌，桌球淩乱，球杆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左边靠墙的位置是T字吧台，柜子中放满了琳琅满目的洋酒。
略显眼熟的酒保身着制服，用力摇着雪克壶。
黄色灯光落下。
吧台前方坐着两人，女性一头橘棕色齐耳短发，喝着鸡尾酒，左眼下方纹有凤尾蝶图案的刺青。
往后，拥有灰色波状短发的男人低头在擦着狙击.枪，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及圆镜片黑色护目镜。
两……哦，不，三人的视线，默契落在了陌生的男孩身上。
看到手.枪，乌丸羽涅眸子亮了亮，与琴酒四目相对，眼里铺满了蠢蠢欲动，意思再明显不过。
琴酒没理会神色各异的几人，把乌丸羽涅带到摆放着手.枪的长桌前，让其自行挑选，便抱着手臂站到了一旁。
等伏特加坐下，基安蒂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饶有兴致地舔了下红黑的嘴唇，状似随口问道：“这个小鬼头是谁？”
酒保和科恩一同竖起了耳朵。
这里是琴酒小队的专属据点，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外人到访，当然，外人也不敢来就是了。
所以，像这种陌生成员来到，还是琴酒亲自带领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伏特加冷哼一声，目不斜视。
“组织内规矩忘记了？”
“嘁。”
基安蒂把空掉的杯子推给酒保，不再过问。
作为琴酒的御用搭档，伏特加在普通代号成语眼里还是很有话语权。
毕竟，他的态度多数情况下就约等于琴酒的态度。
见此景，伏特加咧了咧嘴角，唇角一扬，又很快被下压，装作无事发生。
“砰砰砰——”
子弹连续出膛。
趁着乌丸羽涅慢悠悠换弹夹的空挡，琴酒叼着烟上前查看，七颗子弹只留下了一个弹孔——完美的十环！
此时，模拟的是一米的距离。
琴酒稍显满意，按下口袋中的按钮，标靶缩小，距离模拟为两米。
乌丸羽涅也换完了弹夹，左手撸起袖子，举起手.枪，瞄准着前方。
看到边上的琴酒，笑着眯了眯眼，枪口一偏，对准了他。
吧台旁，关注这边的四人同时一怔。
基安蒂挑衅地吹了声口哨，转头朝伏特加激动道：“这个新人，很和我胃口！”
伏特加咬了咬牙，瞪了她一眼。
科恩抱紧狙击枪，与酒保的存在感缩到了最小。
被瞄准的琴酒微微扬眉，保持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制举动。
但他衣服下的肌肉绷紧，时刻准备应付意外。
以他对乌丸羽涅的了解，对方这个行为，无非就是在诉说刚才自己凶他的不满。
乌丸羽涅没有打开保险，和琴酒猜测的一样，他把枪往上举了举，对准了前方人的眉心。
“能不能给我把枪？”
他恶狠狠地说着，却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