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除了带来暖意,还带来了阵雨,苍蓝的天空乌云密布,阳光无法穿过厚重的云层,世界昏沉。

  “啪嗒——”

  雨,落下了。

  先是被带着余温的地面蒸发,紧接着在低处形成积水,雨点斜落在上面,激起水花跑向别处。

  如小心地试探,见无人阻拦,沉重的黑云开始不断向地面吐露苦水,似银河倒泻。

  雨滴用力敲击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惹人侧目。

  东京郊外的一所高专正上着课,教室内,一名教师两名学生的配置令人诧异。

  面对窗外的瓢泼大雨,三人的心思都不在其中。

  夏油杰最近很苦恼,他的友人有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瞒着他。

  夜蛾正道最近很头疼,他的问题学生似乎在谋划着什麽,打算在某个时间段给他当头一棒。

  家入硝子最近很疲倦,她的老师与同窗已经不是第一次直接、或是旁敲侧击地问询她有关五条悟消失这几天的事情。

  “哎——”

  教室内响起三道叹息。

  “你们叹什麽气?”

  讲台上的夜蛾正道板着脸,自五条悟离开,他的教书进度不仅没得到提升,还因为两人的心不在焉落下不少。

  “在想悟的事情。”

  下方的夏油杰手心托着腮,无法从细长的狐狸眼中觉察出情绪。

  中间隔着一张空桌子,最右侧的家入硝子捂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花,几天不见,她眼底的黑眼圈浓重了不少。

  被两人同时凝视,她睁开眼,数不清第几次道:“我真的不知道悟在做什麽,他上次回来我也是碰巧遇见。”

  随着她的话语,时间回退到四天前——

  拈着烟,从教学楼走向食堂的家入硝子与回来拿行李的五条悟迎面相撞。

  她上下端详着,见后者拖着行李箱,穿着破洞的高专校服,她沉默了一瞬,问道:“你这是去做什麽了?”

  “嘛,硝子你出现的正好。”

  五条悟没有解答,按下行李拉杆,坐在上面,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老子还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帮老子治疗一下。”

  “你受伤了?”

  闻言,家入硝子诧异,她抖了抖指缝间的香烟,眉眼微蹙,用另一只手撩开遮掩的布料,瞧见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眉心拧得更紧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受伤的时候。”

  家入硝子揶揄地说着,“反转术式”发动。

  五条悟撤掉用于止血以及防止感染的“无下限”,感受到血肉愈合时的痒意。

  他对自己受伤一事并不避讳,笑嘻嘻地摊了摊手道:“没注意啦没注意,这只是个意外。”

  “这次要出去多久?”

  确定伤口恢复如初,家入硝子把手插到口袋里,松懈的身体显得疲态。

  “不知道——”

  五条悟随意道,他用双腿操控着行李箱,转了个弯儿,背对着家入硝子挥了挥手,骑着行李箱滑出了高专。

  他的声音由近及远。

  “期待吧!老子会给你们带回来一个惊喜——”

  夜蛾&夏油:“……”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最后的默然。

  “等等!”

  望向雨景的夏油杰倏地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他快步走到窗边,双手按着窗户,眯着眼睛使劲向下看,透过水晶帘,看到一个白发身影,“那个是不是悟?”

  疑问,却笃信。

  “除了他还能有谁。”

  是家入硝子,她双手插兜,站在夏油杰身侧,“雨水都被弹开了。”

  “就他一个人?”

  夜蛾正道挤在夏油杰另一边,脑袋抵着窗户,后感觉这个动作有失教师的威严,低咳一声站直身体,眼睛不停朝下方瞟,忍不住问,“惊喜呢?”

  “你们谁收到悟回来的消息了?”

  听着家入硝子的发问,夜蛾正道淩厉的目光刺向夏油杰。

  以他对五条悟的了解,既然五条悟准备这麽久的前奏,勾起他们的好奇,惊喜的来临必然不会让悄无声息。

  夏油杰依旧盯着五条悟的动向,随口回道:“没有。”

  ——他有了一个想法。

  “看来他还没准备好。”

  家入硝子幽幽地说,转身坐回课椅上。

  家入硝子一语道出真相,五条悟的确还未准备好惊喜。

  他今日顶着倾盆大雨回来,是因昨日祓除咒灵,本人出现在东京,为了防止老橘子发觉异常,转而让惊喜受到影响,才刻意表演自己回高专收拾行李前往京都的假象。

  五条家那边他早已吩咐过,抛弃其余不说,五条对五条悟极度纵容,对于五条悟的要求执行起来也很少出现差错,只是少不了叨扰与过问。

  或许是知晓如今的五条悟已不是他们可以操控,从而想通过这种手段来留住五条悟对五条的羁绊,成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五条家的小心思五条悟心知肚明,他也没有兴趣去打破维持在表面上的平静。

  “绿川,你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巨大的落地窗前,乌丸羽涅坐在柔软的羊绒毯上,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欣赏着外面阴沉的雨色。

  “被你看出来了啊。”

  站在乌丸羽涅身后的诸伏景光目视着窗户中自己的身影,蓝色的猫眼无奈垂下,他走到另一边,撑着毯子坐下,和男孩齐肩,“你知道我想问什麽的吧。”

  “大概?”

  乌丸羽涅小口抿着牛奶,微侧过头,看着诸伏景光的侧颜,“和工藤一样吗?”

  “嗯……不。”

  出乎意料的是,诸伏景光摇头了,他话语温和,“这是你的秘密,我不会多加过问。”

  “这样吗……”

  乌丸羽涅愣了愣,回看窗外的景色,雨渐渐小了,透过云层,零碎地洒下金芒,他眼神略微放空,“那你想问什麽呢?我会回答的,但就这一次。”

  无人开口,距离米花町一公里的房子中,通过诸伏景光窃.听的安室透一时间不免着急,随着安静的来袭,他胸腔内的心跳也慢了下来。

  蓦地!

  尖锐刺耳的电流源贯穿安室透的耳膜,他一惊,灰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紧,迅速摘下了耳麦。

  被发现了吗……

  不,是hiro自己捏碎了窃.听器!

  这一认知的出现,让他呼吸粗了不少,窃.听器的位置在诸伏景光身上,阿尔萨斯不可能找到。

  计划实施之前,他们进行了充分准备,加上这段时间的居住,那栋别墅他们仔细探测过,其它地方不敢保证,但客厅的位置必然是安全的。

  正因如此,他们才敢铤而走险。

  安室透焦急地在房子内来回踱步,隔音不佳的平房,惹人烦躁的雨声清晰异常。

  他不明白诸伏景光为什麽要这样做。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麽?

  hiro为什麽会突然提出行动,可临近最关键的关头,为什麽又放弃了?

  安室透双手撑着窗沿,担忧的眼眸映出外界再次倾泻的阵雨。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那边,他呆呆地看着乌丸羽涅食指与大拇指间拈着的一颗黑色哑光的扁平物件。

  一分钟前,伴着他的缄默,乌丸羽涅放下奶杯缓缓凑近了他,对方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手从他衣领内部取出了窃.听器。

  毫不犹豫地捏碎。

  诸伏景光身体僵硬,任由乌丸羽涅完成着一系列动作。

  不应如此,他应该在乌丸羽涅有动作时避开或者反抗,而不是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可刚有动作,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前段时间,在墓场遇见松田阵平时,对方平淡告知他,有关于萩原研二牺牲前后所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短暂的时间,诸伏景光的三观被狠狠打击了数次,也是与松田阵平交谈过后,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对乌丸羽涅的敌意转化成了另一种情感。

  “你在顾忌这个?”

  询问声,似触发了某种机关,诸伏景光从那段回忆中挣脱,哑然无声。

  他低头注视放到他手心中破损的窃.听器,不害怕自己会暴露,只是担心,安室透会因此受到牵连。

  诸伏景光手指蜷起,忍住握拳的冲动,强颜欢笑地装傻道:“这是什麽?”

  “窃.听器?”

  白发男孩回到了原位,重新拿起牛奶,眺望与乌云做斗争的骄阳,弯起了眸子,“绿川,我说过,我会回答的,但仅限于你一人。”

  诸伏景光喉咙干涩的像是被一直大手扼住,半晌他放弃似地松下了直挺的腰,怔然地低声,破罐子破摔般地问道:“为什麽?”

  “你是好人,不是吗?”

  乌丸羽涅仰头,耀眼的金稠穿透黑云,持续一上午的倾盆大雨停了。

  “我这算是获得了免死金牌吗?”

  如玩笑般的话语与阳光带来的暖意驱散了诸伏景光体内的寒冷,被寒意包裹心脏再度恢复跳动,他同样与玩笑回问。

  这是个大胆的行为,到目前为止,乌丸羽涅都没有挑明任何事,诸伏景光这句话无疑是在加大自身存在的问题。

  “唔……”

  乌丸羽涅很认真地思索,就在诸伏景光紧张的神经被拉到极致时,他笑盈盈地开口,“绿川,我还想吃早上的蛋糕。”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让诸伏景光知道,活过来了——

  “蛋糕一天只适合吃一个。”

  许是气氛平缓,亦或者压在胸口的大石被移开后的懈怠,面对那张包含欺骗性的稚嫩面容和被染上金色的卷发,诸伏景光伸手揉了上去。

  反应过来后他微微一顿,见乌丸羽涅没有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反而惬意地喝着牛奶,他意识到,阿尔萨斯对下属的容忍度,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如释重负的诸伏景光瞭望天空,才发现,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