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身体检查很健康,全项指标都很合格。”宠物医院的医生把小狗抱出来,放在桌子上,柔声说道,“驱虫已经做过了,疫苗还有两针,下个月15号之前记得带它来打第二针。”
“好,谢谢。”张楚源点头道,打开备忘录记下时间。女医生交代了其他一些注意事项后,笑了笑,随后转身进去。
张楚源还在带薪休假中,一时也不急着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和面前的小狗大眼瞪小眼。
当时一时脑热顶着小雨开车回了路口去找这只小狗,也许就是那么恰好,小小一只的流浪狗还像几小时前一样安静地蜷缩在那里,任由雨水肆意落到身上,动也不动。
张楚源远远地看着时,几乎要以为它已经停止呼吸了。
他没有带伞,只能淋雨蹲在小狗面前。不知是不是流浪了许久便很能感知到人情绪的缘故,小狗缓缓将埋在身体上的头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张楚源,随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温热的,柔软的。
张楚源轻声叹了口气。
他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何况当时小狗的情况看起来着实算不上好,张楚源只能开车把它送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一转眼三天了,小狗原本奄奄一息的颓态已然不再,此时乖乖站在桌子上,极其热情地冲他摇着尾巴。
张楚源慢慢伸出手,它伸过头来柔柔地蹭着他的指尖。
“啧。”张楚源若有若无地说道,“比某些人会看眼色。”
·
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看出这是只流浪狗,免费送了张楚源一个太空舱宠物包。“这是之前爱心人士捐赠的。”女医生说道,“是平常成年猫猫的型号,但是出门的话暂时可以把它装进去,它的体型正合适。”
张楚源道了谢,怀着一种十分新奇且怪异的心情背上了宠物包。
小狗的确很乖,既不吵闹,也不爱动,张楚源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不过他暂时也确实需要这么个宠物包,就在昨天组里成员闹哄哄地吵着要去聚餐,后来不知怎么了,一个个诡异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哥,我们想去你家里煮火锅。”最后张之扬被作为代表推出来,在电话里说道,“放心,食材我们自带,一切厨具我们会准备好的,后续卫生我也会联系家政人员,保证不给你添一点麻烦。”
张楚源一时无心去纠正他的称呼,只是奇怪道:“外面那么多的火锅店经不住你们选?”
“不安全,不健康。”每周点无数外卖的小少爷睁眼说瞎话道,“家里煮着安心嘛,也热闹一些,哈哈,哈哈……”
他这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而后发现张楚源完全不搭理,也颇有些尴尬,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不能去吗?哥你不是单身吗Ⅱ川司马?单身男青年的公寓为什么不能去?”
张楚源揉了揉眉心,想起之前的确是自己放下话让他们随便挑地点,霎时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道:“别闹出太大动静,老小区隔音不算好。”
张之扬那头自然是千恩万谢,喜笑颜开地就去通知了。
虽然那么说了,不过张楚源接完小狗后,还是去了趟超市,买了锅和食材,还有一些狗粮。
他严格按照百度百科上的说明给小狗倒了恰好分量的狗粮,转身洗手时,门铃就被按响了。
那声音短促,一阵急过一阵,张楚源打开门,毫不意外看到了张之扬。
“晚上好!”张之扬高兴道,伸出手就要上前给张楚源个拥抱。
张楚源眼也没抬,只那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张之扬的动作立刻就僵在了原地,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得左右手互拍了下自己的肩膀,讪讪道:“哈哈,秋天晚上是有点凉啊。”
张楚源面无表情地让开了位置,看向张之扬身后的十几人以及他们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说道:“你不觉得有点夸张?”
“没有,没有,人多嘛。”张之扬一边不见外地往里走,一边四处打量着公寓布置,口中回道,“我购买了团体套餐,自热火锅上门服务,很方便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在客厅一角屁股正对着他,在安静进食的小狗,顿时诧异地“哎”了一声,转头看看张楚源,又看看小狗道:“哥,你养狗了?怎么没听说,叫什么名字?”
张楚源倒了杯水说道:“不是你哥,刚养的,没取名字。”
张之扬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和敷衍,他带来的人在客厅和厨房之间来来回回忙碌着,他自己倒是颇为悠闲,蹲下身子,伸出手逗着小狗,嘴里念念有词道:“小可爱,是不是才三个月大?早点知道就可以给你带礼物了,喜欢吃什么牌子的狗粮?”
张楚源斜斜睨了一眼张之扬蹲在地上的背影,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于纾。
要不要叫他一起来吃饭。张楚源手指敲了敲桌面,思忖着,只是一顿火锅应该没关系?
事实上来说,他本身并不讨厌于纾,但是却也没想着和于纾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和发展。
于纾的外貌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看起来只像刚成年,偶尔有些小脾气,性子却很软,对什么事都迟钝又懵懂,也许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意识到结婚这两个字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或者说,他来这里,找到自己,或许根本不是他本身的意愿。
张楚源想,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咚咚——”大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张楚源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门口,见是杨艾和几位同事。
想着让他们找路更方便些,张楚源刚才并没有关门,但也许是习惯使然,杨艾进门前仍然轻敲了两声,打断了张楚源的沉思。
“楚哥有心事啊。”杨艾见他回神,调笑道,“很少见你有这么难以决断、十分纠结的脸色,快说出来好让我们幸灾乐祸。”
几位同事立刻附和。
张楚源收起外露的情绪,似笑非笑地看了杨艾一眼,淡淡道:“怎么会少见,每次你们几个撺掇张之扬来给我找不愉快的时候,我都是这副表情想着怎么暗中给你们使绊子。”
“哪有暗地里给人穿小鞋还说得这么明白的。”杨艾绕过他往里走,随手从手上的袋子里掏了个苹果出来,胡乱拿纸巾擦了擦敷衍了事后,递给张楚源,嘴里说道,“虽然您老人家不厚道在前,但是我们不计前嫌,仍然花重金给您老人家带了水果特意孝敬,我们就是这样深明大义又满怀格局的下属。”
张楚源伸出手指推开那个苹果,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道:“你的深明大义里不包括洗水果吗?”
杨艾笑成一团走进客厅,就见张之扬抱着小狗,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顿时奇怪道:“之扬,这是你带的上门礼物吗?一只……小狗?”
张之扬连忙道:“不是,这是楚源哥养的。”
杨艾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惊恐,几位跟了张楚源好几年的下属也倒吸了口凉气,“不是吧?你确定是楚哥养的?”
“总不会是用来做备用粮吧?真是冷血又没人性。”
杨艾喃喃道:“他不是最没耐心伺候小动物吗?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是……有嫂子了?”
张之扬闻言神情僵了僵,他立马放下手中一直拿的东西,抱起小狗来回打量了几下,不可置信道:“不会吧,艾姐?这,这有什么讲究吗?只是一只很普通的杂毛小公狗啊,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是什么珍贵品种?”
“……”
几人叽叽喳喳讨论半天,张楚源恰好路过,听到杨艾控制不住的嗓门,“那你说为什么?楚哥看起来是有爱心的人?”
张之扬张了张嘴,正要反驳,抬头看了眼杨艾背后,立刻闭嘴了。
杨艾正得意着,就听见张楚源的声音悠悠传来:“谁知道呢。”
张楚源站在她身后,寡淡道,“可能因为它哥是一只纯种白眼狼吧。”
几人:“?”
杨艾咂吧咂吧嘴,实在没能理解他这既像信口雌黄,又像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含义。直到目送张楚源进了厨房,这才长舒了口气。她顺手拿起张之扬刚刚随手放在沙发上的东西,见是本相册,深觉得这是个十分好的台阶,立马佯装兴趣十足道:“之扬在看相册?这个有趣啊。”
“啊,是。”张之扬接收到杨艾使的眼色,附和道,“我来得比较早,楚源哥让我在书架上看看,我就发现了这本相册。”
杨艾就着张之扬打开的这页仔细看了起来,是两个小孩的合影,一高一矮,年龄都不大,左边的更要小一些,伸着手紧紧攥着身旁人的衣角,右边那位面无表情。杨艾指着右边的小孩说:“这是……楚哥吧?看起来年纪好小啊,六七岁的样子?”
几人纷纷伸出头来打量,其中一位说:“是,眉眼一样,基本没怎么变化。”
“原来楚哥从小就这么严肃啊。”
张之扬也看了好几眼,笑眯眯道:“真是从小帅到大,不愧是我看中的,不过拽着他衣服的是谁?是弟弟吗?”
“没听说楚哥有什么弟弟啊。”杨艾说,“这小孩看起来才两三岁吧,我觉得两人长得不太像。”
“怎么就不像。”王博成说道,“这么点大能看出什么,我看他俩就很像,白白嫩嫩的。”
“得了吧你。”一位同事拆台道,“你就只会白白嫩嫩这个词,你夸谁家小孩都这么说。”
“……”
“应该都会有标记日期什么的吧。”杨艾说着抽出照片,果然在背面看到一行小字,笔迹看起来像是铅笔,字体稚嫩,写得也歪歪扭扭。
也许是年岁太久,痕迹已经变得很淡,杨艾仔细辨认了半天,磕磕绊绊地读了出来:“和什么shu在游乐场,十月三号。”
“什么书?”张之扬凑近看,也看不出来,犹豫道,“这是王?王shu?意思是左边这小孩叫王shu?哪个shu?”
“也有可能是于吧。”王博成说,“那最后一笔可能是钩?不是横。”
“看不清。”杨艾叹了口气,“没想到楚哥小时候字写得这么难看。”
张之扬不乐意了,把小狗塞到杨艾怀里,接过照片又仔细看了会,说道:“也没有很难看吧,楚源哥这时候年纪这么小呢。”
“但是不管是于还是王,这小孩不和楚哥同一个姓,应该不是弟弟了。”王博成说。
另一人反驳道:“说不准是随妈妈姓呢。”
张楚源这时正好从厨房里打理好食材,洗完水果出来,张之扬立马扬声道:“楚源哥,你有弟弟吗?”
张楚源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
张之扬抖了抖手里的照片,问道:“那和你合照的这个小孩是谁?叫王shu还是什么于shu。”
于纾?张楚源怔了怔,走到张之扬旁边,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右侧的那个小孩的确是他,背景上的字显示那是h市的一家游乐场,而站在他身旁的、有些紧张地往他怀里靠的小孩,赫然是……
——于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