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带着我和杜芒种回到了津沽，用钥匙打开房门后依然被内部的宽阔所震撼。它是一个位于市区的大平层，闹中取静，交通方便，光看着就感觉价格不菲，杨华心很细，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家具电器也是一应俱全。
“算了，这么好的地方，留给我们总觉得太可惜了！”
我想委婉地表达拒绝，但杨华误会了，认为我嫌弃房子不好：“是嫌弃一楼隔音太差，还是担心电费水费吗？没关系的，我会帮你们暂时支付，等小芒好了之后想着还就行，反正你是不用介意，咱们都是什么人都清楚，用不着这么客气！”
“嗯，真是麻烦你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报答你了！”
我正说着，就猛地看到餐桌的桌腿旁有一大箱子，打开大箱子，发现里面又细分了几个盒子，有airmeter意面、冠生园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柴鸡蛋、“小站稻”和压缩蔬菜。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对，但你们平常别吃，它们算是紧急物资。津沽疫情反反复复的，谁知道哪天又全域静默了，提前屯点吃的不会太仓促，毕竟你家里还有个病人呢！”没想到杨华对生活还蛮有品味的，有些吃的我都不会产生购买的想法，就说那些意面吧，我在短视频平台经常刷到过，看着好吃但价格实在不值，还不如自己买点食材做做，才不会在网红食品前当冤大头。
“谢谢你了，那我也尽力还个人情。你能叫来你的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吃个饭吗？”
“不用了，她们还忙着去北辰公园野餐呢！”杨华一听到吃饭，兴奋得眼睛都直了，“不过我得吃，你做饭是真的香，上回吃完煮鸡腿我就想着有机会再尝尝。”
“谢谢表扬，那我一会再用鸡汤煮个面吧！”我边说边穿上围裙向厨房走去，“我做饭的时候能帮忙给芒种翻身吗？他不能长时间躺着，很容易生褥疮。”
“没问题，我会小心的！”
话说杨华家的厨房可真大，整体风格为开放式。柜门里装着统一规格的厨具，燃气灶是气电两用的，打开冰箱是也是双开门的，里面装满了名贵的生鲜时蔬，我还在冰柜看到了三只波龙和一袋鳕鱼。
这顿饭做得我是心惊胆战的，切菜的同时还得立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杜芒种出状况，于是鸡汤挂面一熟就毛巾垫着锅柄端出来了。正要去卧室给杜芒种的鼻饲管打饭，就听到卧室里有讲话声，探过去一看发现杨华握着杜芒种的手。
“小芒，你的命真的好苦，我真的是......算了不讲了，反正我知道自己心中有愧，对不起，你这么信任我，拿我当兄弟，但我却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约好的转年一起去环球影城玩，结果去夏校完全忘掉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我脑子聪明，智商高，那为什么当初我连你信件的莫斯密码都认不出来？！”
我和杨华没见几次面，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哀伤的神情，杨华握住杜芒种的手用指尖哒哒哒地敲动，但杜芒种是无意识的，再怎么折腾都不会将他唤醒。真搞不懂杨华有什么好内疚的，可能是自己情商太低，不太理解这种纯真美好又不带一丝利益交换的兄弟情吧。
在给杜芒种喂饭的时候，杨华也力所能及地帮我一把，期间还闲扯了几句，他向我倾诉工作上的烦恼，杨华说出的大部分字句都是与计算机有关，我不懂，只能默默地倾听。当然我也向他谈起和杜芒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聊聊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
“原来小雨是想着当一名园艺师，还想开一家花店，听起来就很有前途！不过你要把这方面学精了成为专家，得考个研究生去深造呀，那你怎么不去试着考一个？”
“我不是学习的材料，保研本校失败了，考研也没考上，觉得很丢人，也没学习的心思了。”
其实我有一阵子看不起母校，认为所上的大学配不上自己，而现在进了这里算是毁了一片前程。为此在刚入学的一年里，我不停地逃避，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外流荡混日子，最后愣是在两个学期的成绩单上挂了好几枚红灯。
现在再回顾那些过往，才深知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愚蠢。明明深知自己的臭毛病令他人感到苦恼，而虚荣自大、狭隘自私和自命不凡，这些我活了三十年也没改掉，哪怕后果一个个地接踵而至才略有醒悟。高考失利是自己种下的苦果，但凡将蒙混过关的心眼用在学习上，我也不至于成为一本率外的1%；花店倒闭是自己冲动下的失败品，没有开阔的眼界和学识就想轻易挣到钱，简直是痴人说梦；和杜芒种分手也是自己作出来的，倘若当时能认清自己，好好地和他沟通，也不会还得他变成植物人。
老天爷也是不开眼，不惩罚我，而是去惩罚无辜的杜芒种，杜芒种什么都没做错，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只能怪他有眼无珠，偏偏爱上了我。我深知老天爷无情，但仍希望他能开开眼，能放杜芒种一条生路。
“小雨真的好贤惠，炖得鸡腿软烂入味，面条也是煮的刚刚好！”
“华子哥，你慢点吃，不着急！”
杨华吃饭的速度很快，饭量也很大，一眨眼就干掉了三个鸡腿和两碗挂面，我怕他噎到，连忙去接了一大杯酸梅汤，他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地下了肚，抹抹嘴接着说道：“我想问一下，就是说......你俩谁当老公，谁当媳妇，还是两个人轮着？”
这话说出来冲击性太大，我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去。杨华真的是直男吗，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个问题无可奉告，都是私事，说出来就不好听了！”
“误会了误会了，我可没对你们的私生活感兴趣，打听到了我也用不上，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小芒，他命不好，打小就没了爹娘，又被后爹和干哥虐待，我很难想象他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小芒脾气很随和，但他的性格也有点柔，平常你可别欺负他呀！ ”
杨华的一番话令我倍感羞愧，一是自己的确没好好照顾好杜芒种，害得杜芒种变成现在这样，二是杨华也算是完美的人，不论是人品还是经济状况，哪样都比我强，在他面前我哪有什么竞争优势？
“怎么了，小雨？你是不是还害怕我抢了你的心头肉？”杨华竟能看出我的心思，搞得我更加难堪了，“哎呀，你可真是想多了！我可对小芒没一点兴趣，哪怕他变性了也未必是我的理想型！”
“我可没害怕，是华子哥自作多情了。”
为了打破尴尬，我草草地将碗里的饭咽下去，吃完饭就去卧室陪杜芒种。杨华识趣，饭后没过几分钟就打算回去了，顺便还背着我把厨房的碗刷了。
“华子哥，你不用做这么多，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现在家里还多了个病人，你还有闲工夫刷碗？”杨华边说边穿好外套准备离开屋子，“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回去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讲，别窝在心里憋着！”
我还没把“要不我去送送你”这句话说出去，杨华就已经跑没影了。
真是的，求人帮忙的事多了，我心里的包袱也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