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了一家饭店的包厢内。火爆男孩已经不哭了,但他仍旧不理韩彬,只一味地拉着简柠吐苦水。
“……这个怂货,一直不敢跟家里说我们的事,在外面也偷偷摸摸的!真他妈憋屈!老子顶天立地一个男子汉,过得连阴沟里的耗子也不如!你知道他前段时间跟我放什么屁!他说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反正他是双,再找个女人结婚也不是不行!”
韩彬垂头丧气道:“我那不是在说气话么?我爸心脏不好,他们思想又传统……”
“那我咋办?啊?!那我咋办!”
火爆男孩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简柠喝了口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像他母亲那样开明的父母,在国内占少数,大多数家长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的,更何况韩彬还是独生子。
火爆男孩喝了口冰啤,忽然看向简柠,问道。
“对了,你是谁啊,怎么称呼?”
简柠:“……”
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还敢跟我说这么多私事吗……
韩彬说道:“他叫简柠,是我的同事,也是演员。他叫吴澄澄,是我、我的……呃……”
“说话啊!你噎着啦!”吴澄澄又怒了:“你不说我说!我是他男朋友!”
说着他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来,主动和简柠握了握,力道极大,把简柠的手都给攥白了。简柠发现,此人脾气大,醋性大,且没什么安全感,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有几分警惕。
韩彬倒满一杯酒,滕地一下站起身来,看着简柠,语气带着恳求。
“简柠,我韩彬一辈子没求过人,我今天求你一句。我和澄澄的事,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剧院里的同事们。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明天就去跟于导说,这部戏我不演了,行不?”
吴澄澄惊讶道:“……韩彬!”
简柠也愣住了。韩彬摆摆手,示意男友不要插话,他继续说道。
“我承认!我怂,我不像个男人。可我要是丢了工作,再被家里知道,那我和澄澄今后还咋活?我爸妈咋办?B市物价这么高,我的房子也不能断供……简柠,就当我求你了!”
说着,韩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壮士扼腕般地一抹嘴,就差摔酒杯了。
吴澄澄不凶了,眼巴巴地看着简柠,一手死死地攥着韩彬的衣角。
简柠回过神来,说道:“你们别紧张,我不会说出去的。”
韩彬的眼睛立刻亮了,兴奋道:“真的?!”
吴澄澄很谨慎,问道:“凭什么?你们不是在争同一个角色么。”
“是这样,但我简柠不是小人,男主角我是想要,可我要通过实力来争取,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我可不要。韩彬,我们做同事也有七年了,我是那种人么?你太小瞧我了。”
“不是,当然不是!”韩彬说道:“那我欠你个人情,今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真的没必要。”简柠笑道:“我跟你们是一类人,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闻言,韩彬惊讶地长大了嘴,吴澄澄看向简柠的眼神越发戒备了起来。
简柠继续说道:“其实……剧院里很多跟我们一样的人,有男有女,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没什么的,你别紧张,大家不会因为感情取向问题,就埋没一个好演员的。”
他把当时陈珂铧对他说的话,又对韩彬讲了一遍,希望能让对方安心一些。
韩彬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吴澄澄挽起他的胳膊,凶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思想都开放了,根本没事!你自己吓自己!”
“那……”韩彬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还是谢谢你了,简柠……排练加油,祝你成功。”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简柠就不打算再当电灯泡了,他站起身告辞道。
“那我先走了,你们再好好聊聊,别吵架了。”
“好好,那你慢走,明天排练见。”
简柠关上包厢门的一瞬间,吴澄澄那凶巴巴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那样的?看人家温柔体贴,嫌我脾气不好,给你丢脸!韩彬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勾搭人,当心我掰折你的小丁丁!”
“真的没有!”韩彬哀嚎道:“我不知道他也是!他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不对!你只能喜欢我,知道不?你要对我负责。”
“我啥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之前说的都是气话……”
看来这两人没事了,简柠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界是浪漫的,总有各色爱情之花在随处绽放。
后面几天的排练,简柠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再挨骂,但也没再受到表扬。简母做手术的前一天,简柠又去找陈珂铧请假,表示两天后一定回来。陈珂铧什么都没说,痛快地批了假。于导表现得很和蔼,甚至还给了简柠一个电话,告诉他需要找护工的话,就打这个号码。
简母的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八点的时候,护士过来交代手术事宜,并给简母净身刮毛。简柠不方便待着,转身去了楼梯间。从来不抽烟的他,第一次买了包烟,叼在嘴里却点不着。
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魏斓。这几天魏斓不在B市,而是在香港跟组。
简柠的声音有些发颤:“嗯,怎么了……”
“……手术开始了么?”
“还没有,十点。”
“……抱歉,我赶不回去,我本该陪着你的。”
“没关系。”简柠笑了一下:“……没什么事,一定没事的。”
“嗯,上帝保佑,一定会没事的。我尽快回去陪你,好么?”
“……好。”
简柠蹲在楼梯间冷静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重新向外走去,并将烟盒丢进垃圾桶中。
进手术室前,简母握着女儿的手,又用力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简柠看到她眼里有很多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
门口灯亮起,简檬蹲在地上,简柠站在她旁边,兄妹二人久久无言。忽然,简檬开了口。
“……等妈做完手术,我陪她一起回H市。”
简柠愣了愣:“那你的工作……”
简檬目视前方,淡淡道:“回去也能找,H市的电商和网红多,摄影需求更大。我住在同学家里,时间长了也很不好意思,总不能一直打扰人家……我本来就不喜欢这里,漂了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累了。我从小就不如你,我没这个命。”
“……先不说这个,好么?等妈做完手术,出了院,我们再商量。”
简檬抬起头来,自下而上地看他,眼神格外晶亮。
“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你别管我了,行么?很烦。”
简柠低头看了妹妹一眼,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没说话,默默地走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