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手术、做化疗以及前后护理,都是需要亲人陪同照顾的,且持续时间至少三个月。让他们兄妹俩长期请假,显然不太现实,剧院排练也不可能等他这么久。如果母亲愿意去B市,他们倒是可以轮流照顾,但B市的好医院很难住进去,排队等手术的过程也很漫长。
让简檬辞职?他不忍心更没有脸面开这种口;他自己请假?这就意味着他要退出这部话剧,但这个机会他等了足足七年,又不想轻易放弃。
思来想去,他能想到的最妥帖的办法就是让母亲去B市做手术疗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把H市的房子卖掉,再用这笔钱在B市付个首付,今后一家人共同生活……
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跟简母说出来时,却又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
“哎呀!去什么B市呀?我住不惯的。你不要担心妈妈,一个小手术而已,我请个护工就好,能搞定的。你姨妈也答应过来照顾我一段时间,再说,我又不是完全动不了……”
“可是,总不能一直麻烦姨妈吧!”简柠嘴巴都快说干了:“护工一定要请的,但还是要有个亲人照顾。你病了这一次,我是不放心继续留你一个人在这边的。这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我们一起搬到B市去,妹妹也和我们一起住,我们三口人一起生活不好吗?”
“我不去。”简母别过脸,哼道:“这边怎么没有亲人?我和几个邻居老姐妹,相处得都很好,我去了B市谁陪我打牌、说话?让我卖房子,我是更加舍不得的。这里是我们的家乡,要是连房子都没有了,那就连根都没有了呀!你不要管我,过两天就回去吧。”
“……那好,不卖房子。但手术你一定要去B市做,你在这边我不放心。”
简母抿了抿嘴,不说话了,拿起书开始看,摆明了是拒绝继续讨论该话题的意思。
简柠无奈,又跑去和主治医生沟通。医生倒是无所谓的,病人想在哪里治疗都可以,如果需要办理转院手续,只要B市有医院同意接收,他们这边的流程走得很快。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他觉得心情很沉闷,没有回病房,打算去院子里吹吹夜风。
他坐在长椅上,翻看着朋友圈。同事们都在晒排练的照片,简柠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最近太忙了,别说是复习台词,就连口语都没有时间练习,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掉队。
他特别想找人倾诉一下,于是他给魏斓打去了电话。
“嗨,晚上好。你的大腿韧带还疼么?你母亲的情况如何,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还好,但过得不怎么样……”简柠深吸一口气,向魏斓倾诉了当前遇到的难题:“我妈妈很固执,她不肯去B市做手术,但我又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已经连续两个晚上睡不好了,吃东西也没有胃口。我知道,她不想给我和妹妹添麻烦,才这样说的。她让我回去,但留她一个人在H市做手术、做化疗,我又实在不放心……魏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魏斓耐心地听完,开口时,他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温温柔柔的。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够接受。”
简柠的眼睛微亮起:“说说看?”
魏斓说了自己的办法,简柠目瞪口呆地听着,半晌后回过神来,问道。
“这、这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母亲很担心你,不想给你添麻烦,只要让她知道,她的决定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她自然就会选择让步了。前提是,她不懂英文吧?”
“不懂,她从来没有学过。让我想想,我应该怎么跟她说……”
“那好。”魏斓笑道:“你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剧组那边的事情,我今晚就能全部处理好,我去H市看望你们吧?”
“啊!”简柠惊讶道:“你、你要来么……”
“去给你帮忙,我这张脸更有说服力……不要跟我说谢谢,我说过的,我与你同在。”
简柠张了张嘴,那句谢谢被重新咽了回去,他对着手机,终于露出来一个笑容。
“好,我在这里等你,回见。”
为了避免简柠去接机,魏斓故意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航班号,只让他在医院里等着就好。第二天,简柠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看几眼手机,生怕错过对方的电话。
简母吃过早饭,一边对镜化妆,一边打趣道。
“你总看手机干什么?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不答应去B市治病,我就不告诉你。”
“嘁。”简母娇嗔道:“不讲就不讲,我也不爱听。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读小学的时候,就有女孩子给你写情书,上面有你不认识的字,还拿来问我……”
简柠红着脸站起身来,忍无可忍地说道。
“我去买点水果和零食来吃。”
他刚出病房门,魏斓的电话就来了:“嗨,我在医院门外。出来接我好么?”
“这么快?!”简柠惊讶道:“你等我,我马上下楼!”
当简柠来到医院门口时,一眼便见到了魏斓。今天的H市很热,对方却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全套西装,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正试图跟门口保安解释些什么。
“……不,我不是从国外回来的,我是从B市过来的,我就住在国内……我只是想把它寄存在你们这里,我很快就过来,没有!绝对没有,里面没有任何违禁品,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些衣物而已……”
保安为难道:“要是丢了怎么办?谁负责?你是外国人,那可是国际问题了……”
简柠听了个大概,笑着走过来,向保安解释道。
“他是我的朋友,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有问题我来负责。”
保安这才点头,同意魏斓把行李箱寄存在保安室里。魏斓笑着走过来,张开双臂给了简柠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在他耳边说道。
“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简柠拍拍魏斓的背:“H市很热,习惯这里的气候吗?”
“是比B市热一些。第一次见你母亲,应该给她买礼物的,但为了不穿帮,只能失礼了。”
简柠不放心道:“真的可以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魏斓笑道:“放心吧,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