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繁华而不乱的阁楼突然注入了一道丝竹之音,把规规矩矩的酒楼撕裂出了灯红酒绿的迷醉形状。

  雁西楼在阁楼前站定,狭长的凤眸氤出浅淡的水汽,虽艳光逼人却又带着那么几分薄情寡义的姿态。

  他抬了抬眼皮,朝二楼望去。

  青年无知无觉,懒洋洋的靠着栏杆,红色的衣袖随风而动,与他水润的薄唇相得益彰,明艳甚至更胜以往三分。

  而青年目之所及之处,舞娘扭动着细腰正朝他款款而来,亲自斟下一杯苦涩的酒水。

  雁西楼薄唇微抿,莹白的腕子向外一翻,长剑闪过凛冽的寒光。

  下一秒,灯红酒绿的阁楼轰然被削掉半截,落下的碎石木屑激起粉尘万千,仿佛在眼前编织出了一片浅灰色的薄纱。

  视线模糊中,一缕墨发悄悄垂落在他手背虎口的位置,行动间带出稍许暧昧的痒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冲天而起,无数道惊呼紧随其后。

  花自流抬手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成想腕子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易攥进掌心,强硬的把他拽起来,拉着他进入了熟悉的客栈。

  这里是...峰城住过的那家客栈?

  那拉着他的人是雁西楼?!

  他不是在闭关吗?

  这一刻,蒙在对方脸上的那层浅灰色薄纱不知何时竟褪了去。

  眼前的人眸色冷凝,薄唇微抿,似是有些不悦。

  花自流还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对方,衣领就被雁西楼猛地揪住。

  撕拉——空气中传来衣帛碎裂的声响。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花自流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待重新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时,他已经被雁西楼按进了怀里。

  花自流满脸写着问号。

  “你干嘛?”

  “眼睛没有用的话,我可以帮你戳瞎它们。”

  花自流:“......”

  真的无话可说,可又不得不说!

  因为...雁西楼居然一反常态伸手附上了他光裸的肩颈,如玉器般沁凉的掌心贴上皮肤刺激出隐秘的痛感,带着薄茧的手指还故意般在他的伤口处反复剐蹭...

  伤口?

  不对啊,他被藤蔓抽打的伤痕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现在的满身狼藉又是怎么弄得!

  花自流那核桃大的脑仁本来就不够用,现在事情的复杂程度更是超出了他对以往事物的认知,一时傻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是本能的想要躲避眼前这个不对劲儿的雁西楼,可是身体刚后倾了不到一厘米,就又被那只修长的手掌给强硬的按了回来。

  “跑什么?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雁西楼的嘴角微弯,眸中却无半分笑意。刹那间,花自流感觉自己浑身都长满了鸡皮疙瘩:“雁西楼,你...你在开玩笑吧?”

  眼前的人面如冠玉,眸含秋水,嗓音轻的像是在耳边倾诉衷肠:“你觉得呢?”

  就像是五颜六色的毒蘑菇,美丽动人的食人花,迎风招展的断肠草。

  漂亮是漂亮,攻击性也强。

  花自流宁愿自己失去了感知,也不想告诉对方自己觉得并不是。

  他决定转移话题:“你在做什么?”

  雁西楼看了他几秒钟,倏地垂下眼睫:“上药。”

  花自流盯着落在对方脸上斑驳交错的光影,控制不住的想要躲开对方的触摸,甚至发出了质疑:“你上药就上药,脱我衣服算怎么回事?”

  雁西楼理直气壮的反问:“不脱衣服怎么上药?你衣服又没受伤。”

  呵呵...

  这理由可真是无懈可击。

  “其实不用上药,都是擦伤之类的,自己能好。”

  雁西楼手指停在半空,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器官是什么吗?”

  花自流不知道他话题为什么那么有跳跃性,但是为了稳住这厮,下意识的回答:“脑子...?嘶、你打我干嘛!”

  他捂着被拍红的脑门,有些恼羞成怒。

  雁西楼却毫无愧疚之心,语气平淡:“说你有的东西。”

  等等,什么叫‘说你有的东西’?

  这是在说他没脑子吗!

  说实话,花自流就算脾气再好,这会儿都有些忍不了了。

  “不是上药吗?赶紧的!”

  上完他好把人赶出去,自闭一会儿。

  话音刚落,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落在了他的后背,略显粗糙的指腹沿着他的脊骨游弋摩挲,像是在漫不经心的把玩一件观赏性十足的物件...

  尤其面前这人心眼还坏的很,专门挑着他身上被树藤抽打的痕迹按压,哪里疼揉哪里,简直有病!

  “雁西楼,你不是给我上药吗?药呢?”

  下一秒,紧贴他皮肤的手指颤抖一下:“药好像在你那里。”

  “好的。”花自流礼貌微笑:“那么问题来了,我并没有带在身上,怎么办?”

  雁西楼想了想,一脸认真:“所以我在帮你把淤青揉开,不是吗?”

  花自流凝眉望着眼前的人,突然问道:“我身上最值钱的器官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你这身好皮囊了。”

  不是,他有病吧!

  雁西楼果然是在看脸收徒弟,二师姐诚不欺我。

  “算了,淤青我自己能揉开,你去给我找件衣裳。”

  “没规矩,叫师尊。”

  花自流深吸了一口气:“师尊,麻烦您给我找件衣裳。”

  雁西楼的视线停驻在他身上那件要掉不掉的里衣上,站着没动:“什么时候轮到徒弟使唤师尊了?”

  无言的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几秒钟之后,花自流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我这样是因为谁?因为谁!”

  怒到极致便会恶向胆边生。

  花自流陇了陇衣衫褴褛的棉帛,捏起拳头就挥向了眼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许是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这一拳直接砸在了对方高挺的鼻梁上,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

  没错,是他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如弹簧般坐了起来。

  客栈与酒楼此时已经不知所踪,眼前竟是二师姐借给他暂住的厢房。

  “小师弟,你终于醒了!”

  叶楠歌滋溜一下跑到床边,眼中满是惊喜:“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啊。”

  花自流咬着手指,一脸懵逼:“我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