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兰捏紧的双拳不自觉地颤动,指甲仿佛活生生要嵌入肉中,恶狠狠的瞪着高台上不露声色的白枫。要是以前有多敬仰台上那人,现在就有多厌恶,甚至他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亲手杀了自己妻子的恶人。

  更何况他还一点歉意都没有怀着,脸上始终是那道漠不关心,仿佛母亲的死于他毫无关系,回忆内的那个人不是他般。

  怒火中烧的白若兰麇集毕生所得灵力,猛地跃起直冲高台上漠视自己的畜牲,这一击她运作的灵力仿佛灵根都要被消耗殆尽,但回想自己妈妈面目狰狞的样子和努力开口所做的嘴型。

  不可饶恕。

  眼见即将逼近这个天打雷劈都饶恕不了罪过之人,她的眼内神情尽是疯狂,手中的灵力跃动也达到自身的最大极限,狠狠地击中白枫抬起的手臂后巨大的爆炸将空中飞行的白若兰炸飞,也因灵根受损陷入昏迷。

  大厅内的诸位长老无一不被这副场景震的目瞪口呆,任由白映安一声不吭抱着倒地不起的白若兰后不带留念地离开。

  他们的目光在这对兄妹和白枫身上举棋不定,不知到底要帮助住谁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像是注目礼般目送了白映安凄凉的背影离去。

  “白映安这家伙也真的是……从小和妈妈亲近知道了这个现实难免会过激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散场宴闹得也是尴尬不堪。这位白发苍苍的长老本意想斥责一番,出口的话语却还是改了改,望着立于席位前的白枫终究还是叹了气。

  “造化弄人啊。”无可奈何看着前一秒还与他们把酒寻欢的白枫,总觉得心底对于他的某些看法改观扭转了不少。

  难道他对朋友们不仗义,对浩轩胤不负责不作为吗?不是。但谁敢夸下海口放出豪言,他拥有这些品质就不会对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不顾情谊痛下杀手?更何况这还是远古时的法器,拥有窥探古今往事的魔力。

  人群不知何时散去,仿若盘在手中的细沙必定会洒出。白枫始终垂着眼眸,一刻也未抬起过。等他再度清醒时,他已经到了自己居住的一方天地,暖阳悬在天边尽头不舍地偷看它所照耀的万物,痴心妄想的想将一切都封存于记忆中。

  白枫踱步在宽敞的庭院内,再三再四的做着他日常所作的琐事。府上的守卫大抵是了解到了消息,即便不敢直视心事重重的他却总在转身之余投过目光,说是讥讽倒不如称作叹息。一代天骄能够惨无人道做出弑妻之事这无论放在哪都会引爆话题,更何况这里是修真圣地浩轩胤。

  太阳还是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满屋的烛火。人声鼎沸的场面也被零星虫鸣顶替。

  狂风大雨肆无忌惮泼洒在他的道袍上,四周的枯木接二连三倒下,显得无比凄凉。白枫眯着眼立即发现这里是个法阵,看来是有人在他熟睡时将其拉入这个法阵内,他运作灵力准备找寻阵眼时,远处逐渐靠近的身影将他的注意力拉走,他不自觉想要探寻来者的真正面容时,他一向以冷静著称的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鸡皮疙瘩顺着雷电应声而起,他双眼死死瞪着传来脚步的地方。明明相隔不远,两人之间却好似有层雾让白枫无法用肉眼看清那张脸。

  那张他不敢也不想面对的脸。

  “阿枫。”

  这是他的妻子,最喜欢称呼自己的方式。

  等他愣神回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以前的屋内,家具一切如故整整齐齐摆放着,在挂着他那时所用的佩剑地方总烧着自己喜欢的檀木味熏香,那是妻子每天都不会的忘记的事情。

  “这一次又是去干什么?”笑脸盈盈看着自己,妻子小声的发问。她的声音虽说不是天籁之音,但也带着少许甜糯的尾调让人不禁想把所有的爱拱手献给这个女人,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白枫支支吾吾的半天没答上,不过却有人接住了妻子的话:“这次去是准备练气入体,无需担忧”说罢透过白枫在女人的额上轻柔落下一吻:“乖乖等我回来。”直至两人分离之时才发觉这是年少之时的自己,那时与妻子成婚不久,两人脸上总挂着傻兮兮的笑容。

  与夫人相熟之时,是在一处即便夫人娘家人始终瞧不起自己,认为他只不过是个散修又没有门派靠山强烈反对两人的交往,即便如此他们的感情不受任何干扰愈发浓厚起来,甚至婚姻大事夫人也不顾家人的脱离关系义无反顾奔向白枫的怀抱。娘家人先是破口大骂,一度伤心痛哭,几经晕厥后,在第二年送去了几匹布料。

  那次,是白枫头次瞧见夫人嚎啕大哭,扑向自己怀里抽泣,含糊不清讲着自己此生都不会去用这几匹崭新的布料,甚至冒了个鼻涕泡,两人随即放声大笑相拥而眠。

  场景随即扭曲,不过他依旧是在这个木屋内,这次的场景......

  “我说了这无需多言,我想做的我自己做了便好。”白枫沉着脸盯着抓住自己手的夫人没好气的命令道:”放开。”

  “我求求你不要再去了,这很危险千万不要再去尝试了!”紧抓着的白枫的手臂,她弓起身子苦苦哀求着:“就算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这些实的虚的,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以吗!”

  ”放手!“

  甩开后只身离去,白枫从始至终脸色阴沉,他开始越来越不能接受这个女人了,自己步入于此为的不就是从今往后更好的日子吗?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就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层面想?

  旁观者看着过去”固执的“的自己,其实一眼望穿当初那个他心底早已被欲望灌满,仅差一步就会落入名为心魔的深渊,这是上苍都难以根除的执念,而这一步正是自己的妻子百般阻挠,日日担忧才未能如愿迈出。之后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心魔未能修成正果?他记不清了。

  熏香依旧萦绕在屋内,淡雅的檀香随着烟雾缭绕在屋内终而消散,只可惜喜欢檀香味的人已经抽身离去。夫人在门外停留许久才回屋,来到床前摸索着靠外边,许久后终究摸到了她所寻觅的地方,起身翻找了一阵子抱着个小木箱回来,从中拿出了当时家里面仅有的几匹布。

  这正是她的父母给予她的嫁妆,她曾在自己怀里哭着说这辈子不会用的布料。

  她为什么拿出来?

  紧接着,她掀开简陋的褥子,混着不知从哪拿出的杂草裁剪布料将其裹住,塞在一处不显眼的坑洼中将其填补。可是这不是她自己睡的地方,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动用为数不多且珍贵的布料进行填补呢?

  白枫脑内突然好似被针狠狠刺入,记忆犹如活泉灌入他的识海。

  “这什么床榻,睡得实在是硌人。”夜深人静时,白枫的抱怨打破了寂静的夜晚。

  “我明天帮你修补一下吧。”即便已经入面,可夫人依旧匆匆爬起,对着枕边人亲身安抚着。

  “不用了,你自己睡就行了,我出去走走。”

  原来这段期间他对夫人的态度可谓是越来越差,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也不知从何会想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自己像个局外人无法干涉一切。

  女人的哭声把他从回忆中惊醒,他看着夫人抱着木箱放声大哭,娇小的身体也因为哭闹而颤动,所剩无几的布料全被大颗泪珠毫无留情浸湿,她的睫毛也挂着不少的泪水。

  “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好怕失去你。”女人用宽大的袖子抹去不少眼泪继续对着空气呐喊:”能不能不要继续吵架了,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让你铤而走险,我只想要你平安。”

  白枫看到这,仿佛有人拿着细长的铁针,不紧不慢却用处浑身力气在他的心脏处狠狠扎入。他匆忙想靠近身体却没有如愿以偿,连个给予她拥抱的权力都未曾拥有。是啊,他自嘲的想着,即便是以前的白枫,又有什么理由去拥抱因为自己担心受怕的妻子呢?

  渐行渐远的道路,而那时的白枫早已孤注一掷走上了其中之一。

  紧接着周遭景象开始扭曲,他奋起全身气力摆脱束缚想触碰下夫人,可当她回头时,却是一张血淋淋的脸,那张脸带着惊喜,空空如也的眼框内流出鲜血:

  ”你是来陪我的吗?阿枫。“

  被惊醒的白枫,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滴,他不知道妻子在背后的默默付出,年少的他追逐的那件事......

  他很对不起自己的夫人,他无情无义把她的一腔热情,无私奉献抛掷脑后,甚至最后痛下杀手将其惹得尸骨无存。他开窗看则会空无一人的宅府,他需要赎罪,不然即便已然在修真界立足可是也会有人不断挑起此事煽风点火,更何况杀人的,犯错的,辜负真心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提笔书写下几页纸,白枫从存储法器中拿出一个颇为精致的木盒子。

  ”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得到你。“

  他掐起发决御剑到浩轩胤的最高峰,吞下那颗古怪的,却又能够让他功力内力大增的仙丹,他是大乘期后期,只需要潜心修炼便能顺利达到渡劫期。

  努力控制强烈的灵气在体内流动,他的丹田正受到接连不断的暖流冲击,一会让他神清气爽但更多的是强烈的痛楚,仿佛下一秒他的仿佛人形的金丹便会炸裂开令其命终于此,汗如雨下的他已经把他的衣物浸湿,这时几个长老已经发觉天色异象,黑夜仿佛被撕破,透出层层金光,紧随其后的是大片的劫云,声势浩大的聚集在浩轩胤上空。

  他们率先想到的便是白枫,这位大乘期后期的奇才。

  听到了轰隆隆的几声雷响,原本支撑不住的白枫再次运气撑起松垮的身体,他仰望着这从未见过的劫雷,释怀一笑。

  修真界一直有个没人尝试过的传统,若是真心受罪的修行者被劫雷劈死才会代表他此举是诚心实意的。可从来没有人尝试过这种痛楚,不说被劫雷活活拿走性命有多么疼,渡劫后能享受多少爱戴以及能走上什么地位,只因劫雷而死只能当个亡灵,永生不能入轮回,时而还会再次感受当时的惨痛直到灰飞烟灭。

  “轰隆————”

  山峰被劈个粉碎,他临仿佛看到了夫人对自己的笑。急忙赶去洞府的长老们看到峰头被一分为二后也知道为时已晚,一时间大家沉默不语,手中带来护法的法器光芒也暗淡许多。

  隔日,浩轩胤宣布白枫道长陨落。

  众人哗然,各大门派皆派人来安慰询问原因,而民间流传出形形色/色的版本。

  一处茶馆内,大家正聚集在说书人旁,只听见说书人神叨叨的来了句:“据说修真界被劫雷劈死的人都是想要赎罪或是有罪孽未清算之人,各位有什么远见或者八卦要分享?不过要让我先说噢。”他清清嗓继续道:“传闻白枫道长有个十分疼爱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