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礼物的环节结束后，韦恩家的人全体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然而今天，他们为了这一年只有一次的圣诞节推掉了一切事务，然后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相顾无言……
温馨的节日的确要与家人一起度过，但也没谁规定必须得跟家人整整一天都待在一起吧？
达米安最先忍不下去，第一个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楼梯走去。
提姆问他：“你要去哪儿？”
“训练。”达米安像个合格的卷王那样，酷酷地说。
但迪克他们几个都知道，他只是眼馋蝙蝠侠最近正在研发的新武器，平时一有机会就总想往蝙蝠洞的实验室跑。
“今天还做什么训练？”迪克支起身，趁达米安从自己面前路过时一把将人拽过来，死死按在沙发上，恶狠狠地说，“你今天一整天都得跟我们绑在一起，别想一个人单独行动！”
达米安四肢并用地拼命挣扎：“我才不要跟你们坐在这儿犯傻！”
“那就玩游戏，总之你今天必须得跟我们待在一起！”
迪克压着达米安的肩膀不让他坐起来，一边建议道：“要不要玩乐高？我记得你房间有一套新的，我们可以一起拼。”
那套乐高是卡洛斯之前送给达米安的礼物。
达米安不肯承认那套玩具是自己的，嘴里嚷嚷着：“那东西不是我的！我才不玩那么幼稚的东西！”
迪克故意说：“你这么说卡洛斯会难过的。”
达米安瞬间闭嘴，一张小脸上满是憋屈。
他暴力镇压下达米安的反抗，又去询问另外几人的意见。
杰森明确表示他宁愿回房间补觉也不想玩这个，提姆则无所谓。
“卡洛斯，你要一起玩吗？”
卡洛斯想了想说：“我想去打主机游戏。”
杰森立刻响应：“我也去！”
“那你们两个去打游戏，我们三个玩乐高。”迪克决定道。
他自动忽略达米安的意见，一边按着他不让他乱跑，一边请阿福帮忙去把达米安房间里的那套乐高找过来。
达米安见无法自救，连忙冲着卡洛斯和杰森的背影大喊：“我要你们一起！我也要打游戏！”
干什么都好，只要别让他跟迪克腻在一起。
没想到迪克犹豫几秒，妥协般地叹息：“那好吧，我们不玩乐高了，陪你打游戏好了。”
达米安炸毛：“谁要你陪啊？！”
迪克问提姆：“你去吗？”
提姆耸耸肩，表示自己愿意跟随大部队的脚步。
于是一行人勾肩搭背地再次朝游戏室走去。也不知道谁找到个什么话题，几人在路上聊得热火朝天，热闹得简直像是一群刚放学相约去网吧的网瘾少年。
留下两个“老家伙”在大厅里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尴尬。
所有人中，只有他们两个从始至终都没有接到男孩们的邀请。
阿福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被年轻人排挤的事实，他甚至有闲心安慰自家老爷：“年轻人都喜欢热闹，不过这有点太吵了。您介意跟我一起喝会儿茶吗？”
布鲁斯：“……你说得对，他们太吵了。”
两人商量着去楼上露台赏景。
外面刚好在下雪，没什么风，不算很冷，正适合赏景。在布鲁斯的帮忙下，阿福准备了一些茶点，等他给男孩们送过去之后，两人一起带着一个小火炉和剩余的茶点去了露台。
连接露台的休息室里有个壁炉，阿福将它点燃，冰冷的房间开始渐渐回暖。
布鲁斯打开了通往露台的门，顿时一阵冰冷带着雪味的风涌进来，驱散了屋内湿闷陈腐的气息。
韦恩庄园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宅子，尽管大部分建筑物都在近几年经历过重建和修复，但它的设计构造乃至一砖一瓦，仍蕴藏着世代流传的古老气息。
布鲁斯从小在这里长大，而阿尔弗雷德也在这个庄园里度过了自己的大半人生。
两人站在通往露台的门前，安静地眺望着空中纷飞的雪花。
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这座古朴的庄园显得更加沉寂清冷。
“我来到韦恩家的时候，还很年轻。”阿福手里端着一杯红茶，感慨地说道，“那时候您的双亲还健在，而您也只是个天真的小男孩。我们从一开始就相处得很愉快，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布鲁斯温和地笑着，回忆道，“你很擅长跟小孩子相处。这么多年，全靠你的照应，韦恩家族才有今天。”
阿福笑着摇摇头：“韦恩家族的过去和未来都掌握在您的手中，您是韦恩家族继承人，而我只是将您照顾长大而已。”
“这就是你最大的贡献。”布鲁斯毫不迟疑地回应。
忽然，阿福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说：“在您还是个天真的孩童时，我以为您能平安快乐地长大，这也是您父母一直以来的期望，谁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
阿福的情绪影响到了布鲁斯，男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但他还是安慰道：“世事无常，没有人能预料未来，过去的我们也只存在于过去。”
“您总是会这么宽容地开导我，可当您面对自己的内心时，是否也持有同样的宽容呢？”
布鲁斯怔愣片刻后，转过头，却见阿福神情温柔地注视着他，那双眼中所包含的疼惜和爱护，让布鲁斯几乎无法直视。
他下意识躲开目光，装作毫无察觉地看向门外的雪景。他心里微微酸涩，同时也有一些尴尬。
他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温情的场面，哪怕对方是从小照顾他、比亲人更亲的阿尔弗雷德。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觉得冷吗？这里的风好像有点大。”
阿福没有戳破他，摸摸自己的茶杯：“的确有点凉。”
说完，他转身朝室内走去。茶几上放着他们带上来的热水，阿福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水。
站在门边的布鲁斯见此，顺手将杯子里的茶一口闷下，习以为常地伸手等着阿福过来给他加水。
没想到抬眼却见阿福在沙发上坐下了。
布鲁斯：“……”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杯子，沉默地将门缝关小了一点，然后朝茶几走去。
他自己动手，很快，手中的杯子里再次变得暖暖的。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少爷们也一个个长大成人。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刚把迪克少爷接回家的时候，您是多么的无措和慌张……直到现在，您也没能真正学会跟孩子们相处。”
布鲁斯在阿福身边坐下，闻言也忍不住回想起那些陈年往事。
想起当初年轻青涩的自己，他忍不住轻笑：“那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将迪克当成我的孩子，他也没办法把我当成父亲。”
将迪克领回来的时候他实在太过年轻，两人之间的相处比起养父子更像是兄弟。出于对相似的童年经历的共情心理，布鲁斯对迪克有着强烈的保护欲，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这种爱护。
那时的他刚回到哥谭不久，陷入自己的阴暗情绪中无法自拔，比现在要更加偏执和阴沉。迪克的到来大大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内心的痛楚可以暂时缓解，也得以让部分痛苦情绪通过对迪克的照顾宣泄出去。
迪克对他来说是特殊的，这个男孩教会了他很多事，他们互相照顾，互相包容，共同成长。
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让他差点失去对方。
事情似乎从那时起开始急转直下。后来他又陆续有了其他孩子，随着孩子们的到来，接踵而至打击和折磨，令他的心越来越坚硬。
短短的十几秒，布鲁斯快速回顾了近几年的经历，忍不住自责地叹息：“……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您从未放弃去做一个好父亲。”阿福温声安慰他。
或许布鲁斯·韦恩这个人有着数不清的性格缺陷，但他对家人的爱是真诚的、热烈的，是永远都毋庸置疑的。
“彼此理解、包容、支持，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义。”阿福说，“只要你们互相爱着对方，这份羁绊就不会轻易被斩断。”
布鲁斯很快补充：“你也属于这个家。”
阿福一愣，随后笑了：“当然，我对此十分清楚……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什么？”
“不知道您是否做好准备，为这个家庭再纳入一个新成员？”
“你说再收养一个孩子？”布鲁斯挑了下眉问，“你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的确有一个，不过不是收养，韦恩家的孩子已经够多了——这个家缺少另一位主人，如果您遇到了合适的人选，请务必抓紧这难得的机会。”
布鲁斯早就猜到阿福要说什么，他再次试图糊弄过去：“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现在不适合结婚，你知道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如果您能更加坦诚一点，没准现在我已经在为您和卡洛斯先生的婚礼做准备了。”
“我们两个已经……已经分手了，没有可能了。”
“您真这么想的？”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布鲁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流露出一丝失落。
“或许在您看来的确是这样。”阿福意有所指地说，“所以您真的打算放弃了？”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因为布鲁斯早就默默地，给自己与卡洛斯的这段关系画上了句号。
是他主动结束这段关系的，并且在此之后也从未试图挽回。
但此时的他却沉默着，迟迟没有回答。
阿福意味深长地微笑，似乎早就明白了什么。他不再开口，给正陷入沉思的男人留出足够安静的思考空间。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了，簌簌的雪声被隔绝在外，室内暖烘烘的，壁炉的火光映照在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
过了许久，忽然，布鲁斯轻声问道：“阿福，难道，我真的不懂爱情吗？”
阿福笑笑，温声回答：“如果您真的不懂，就不会坐在这儿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