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
卡洛斯看见了狂笑死前最后一瞬的表情，他像是不可思议，鲜红欲裂的嘴角僵住，疯狂的笑容在惨白的脸上彻底凝固。
箍在青年脖颈上的手脱力松开，随着倒地的身体缓缓滑落。
肉/体从钻石剑的剑身上脱离，失去坠力和摩擦力的剑尖猛地一抖，卡洛斯惊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指。
“叮啷”一声脆响，钻石剑砸在地上，与肉/体倒地的闷响声重合。
卡洛斯怔怔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杀了狂笑。
他以为自己不会成功。
他死死地盯着狂笑的尸体，脑子里乱哄哄地闪过许多念头，又都不怎么清晰。
耳机里忽然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卡洛斯少爷，刚刚收到电脑警示，小丑在阿卡姆疯人院出现了。迪克少爷希望您能帮忙将他传送过去，现在的阿卡姆疯人院刚刚结束暴动，防御系统尚未能重启，小丑随时有可能逃跑。”
听到这个消息，卡洛斯忽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轻微的窒息感从胸腔处传来，他这才发现到自己忘了呼吸。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脑因为缺氧而有些眩晕。他没能听清阿尔弗雷德后面的话，巨大的喜悦和庆幸从他心底涌了出来，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
小丑重生了，那他也一定可以……
直到耳机里再次传来提醒的声音：“卡洛斯少爷？您能听到吗？”
“呼……”卡洛斯努力平复呼吸，“能听到，你刚刚说什么？”
阿尔弗雷德沉默片刻，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卡洛斯应道：“好，你让他做好准备。”
情绪渐渐放松下来，卡洛斯尽力抛开脑海中那些繁杂的思绪，在意识海中发动传送异能。
过了一会儿，耳机里再次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卡洛斯少爷，您……您现在要回来吗？”
卡洛斯：“……”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在阿尔弗雷德告知他“蝙蝠侠已死”的消息后，他的通讯频道就一直是开启的状态，阿尔弗雷德全程都能听到他这边的动静。
而且，蝙蝠侠的制服上有心率监测器，这东西连接着蝙蝠电脑，阿尔弗雷德会实时监控。
他杀死狂笑，阿尔弗雷德是见证人之一。
见卡洛斯久久没有回应，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一向沉稳儒雅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些疲惫。
老人温和而慈爱地轻声说：“早点回来吧，卡洛斯少爷，大家一直在等你。”
瞬间，温热的液体涌出眼眶，拦都拦不住地沿着面颊簌簌滑落。
卡洛斯哑声说：“好，我现在就回。”
挂断通讯后，再也隐藏不住的哽咽声，从喉咙中悉数溢了出来。
……
卡洛斯没有直接回蝙蝠洞，他先去了一趟阿卡姆疯人院，与夜翼碰了一次面。
夜翼告诉他，不久前小丑突然出现在他自己的病房，当监控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直到现在，小丑都没有醒来。
阿卡姆刚刚结束暴动，恢复秩序还需要一些时间，夜翼暂时脱不开身，就让卡洛斯先回去休息。
临离别前，夜翼猛地抱住卡洛斯，头埋进青年的肩窝处，低声说：“欢迎回来。”
卡洛斯的声音很轻：“我身上全是血。”
夜翼笑了笑：“我身上也没干净到哪儿去，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卡洛斯没有笑，但他抬起手，抱了回去。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奋战，他们都满身狼狈，精疲力尽。
夜翼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起身勉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别想太多了，快回去吧。等会儿记得把提姆给我送过来，这边没完事，他也别想歇着！”
卡洛斯与夜翼对视，他看不到面具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却依旧能透过白色的护目镜，感受到对方温暖的关怀与宽容，以及，被压在这些柔软情绪之下的，无声的悲伤。
迪克收到了蝙蝠侠已死的消息，只是他暂时没有时间去痛苦，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没有责怪卡洛斯，一丁点也没有……
告别后，卡洛斯通过传送回到蝙蝠洞。提姆、达米安和杰森都在。
他刚出现，原本依靠在墙边的杰森立刻冲了过来，生气地质问：“你就这么直接把我给送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卡洛斯·林恩，你是活够了想再死一次吗？！”
这话有点重了，一旁的提姆试图阻止他：“嘿杰森，冷静点，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我在跟他说话，有你什么事？”杰森的怒火瞬间转移目标，朝提姆喷过去，“管好你自己吧！”
提姆：“……”
此时的杰森像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提姆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就像他说的，现在不是发脾气、吵架和互相指责的时候，所以他选择忍气吞声。
提姆一言不发，不再替卡洛斯出头。卡洛斯就只能自己直面杰森的怒火。
卡洛斯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去安抚别人的情绪，他疲惫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些急躁。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先将杰森应付过去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忽然开口：“杰森少爷，恕我急于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介意先让卡洛斯少爷来为我们讲解一下今晚发生的事吗——我假设您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老管家发话了，当他真正地沉下脸，整个韦恩家没有人有胆子反驳他。
杰森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冲卡洛斯飞去一个“等会儿再找你算账”的眼神，然后退开了。
卡洛斯回他一个虚假勉强的微笑，朝阿尔弗雷德走去。
接着，他从自己意外进入mc世界开始，将他知道的所有都讲了一遍。包括小丑利用红石吸引him的到来、him的入侵、“世界之书”的存在，以及，“狂笑”的诞生。
最后，他详细地讲述了狂笑之死，其中有他对狂笑进行的红石改造，以及倘若他的计划失败，他们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怪物。
但他从头到尾都下意识避开了“蝙蝠侠”这个词，下意识避开了蝙蝠侠的死亡，以及他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重生。
在希望彻底落空之前，卡洛斯不愿接受蝙蝠侠已死的事实。
卡洛斯终于讲完的时候，达米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提姆拦下。
提姆说：“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卡洛斯，你刚从异世界回来，又忙了一晚上，一定累坏了，早点上去休息吧，剩下的事由我们处理。”
如今的哥谭刚刚结束一场可怕的噩梦，人们惊慌失措，不知道为何会迎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更不知道灾难为何突然消失。他们需要安抚，需要解释，需要有个可靠的人告诉他们，噩梦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同样不知道，那个他们一直在暗暗期待的身影——哥谭的守护者，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蝙蝠侠不在了，但还有太多的工作等着他去做，罗宾他们必须接手这些工作。
杰森站在离所有人几步远的地方，脸色难看。当卡洛斯看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卡洛斯想，也许杰森在听完他的讲述后，暂时不想见到自己。这很正常。
于是他说：“那我先上去了？”
杰森什么也没说。
提姆按着达米安的肩膀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地说：“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
卡洛斯冲他笑笑，转身前，不小心与阿尔弗雷德对视了一眼。
阿尔弗雷德说：“卡洛斯少爷，我送您上去吧。”
卡洛斯正要点头，却听见一旁的杰森说：“我去送他。”
见卡洛斯没有拒绝，阿尔弗雷德收回正要迈出的脚。
杰森跟在卡洛斯身后在，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回到韦恩庄园。
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落后卡洛斯一步的杰森突然开口：“你消失的这几天，阿福每天都会打扫你的房间，那里一直很干净。”
卡洛斯说：“谢谢。”
杰森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向金发青年的背影。
为了方便行动，此时的卡洛斯摘下了钻石头盔，将沉重的头盔和碍事的钻石长剑放进了次元空间。
他的钻石铠甲还在身上，上面污渍斑斑，表面附着不少划痕，以及暗红色的血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亮了，它看起来不如昨晚那般耀眼。
比起之前蝙蝠侠给卡洛斯做的那套铁制盔甲，这套钻石盔甲看起来显得人更加魁梧，也更加笨重。但当卡洛斯将头盔摘下，露出他柔软微长的金发时，魁梧的盔甲却又将他整个人映衬得削瘦而单薄。
杰森盯着青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不打算回去休息吗？”
这不是去卡洛斯房间的路。
走在前方的青年脚步微顿，但很快又继续向前走。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去主卧。”
杰森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卡洛斯曾经死而复生，重生后就是直接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小丑死了，他亲眼看见小丑的尸体凭空消失，刚刚他们又得到消息说小丑突然出现在阿卡姆的病房中。
杰森很快产生了一些猜测，这种并不确定的猜测让他心中震颤。
他意识到卡洛斯打算做什么。
他本想提出跟卡洛斯一起守在布鲁斯的卧室，陪青年等待那个令所有人都无比期待又无比忐忑的结果。
但他看着卡洛斯坚定而沉默的背影，这句话涌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安静地将卡洛斯送到主卧的门口，注视着对方打开门神色平静地走进去。
他在门前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他垂下头，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