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连着天空, 同样的湛蓝,不一样的清澈。
小船飘荡在海上,人坐在上面往远处看去, 看不到边际,很容易让人产生世间只有自己的孤独感。
人类对水的恐惧, 刻画在基因里。
而从大航海时代开始,人类征服大海的雄心,从未停止。
“啊!”
郎朗少年声从飘荡在海上的船上响起。
“在苍茫的大海上, 狂风卷集着乌云!”*
“在乌云之中!”
“啊!”
“海燕, 你可长点心吧!”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仰躺在小船上,被自己逗笑了一般,狂笑不止。
而在苍茫的大海上,无边无际,连海鸥都没有,只有凑上海面的小鱼, 被惊的重新沉入海面之下。
“哎呦,哎呦……”许是笑的太过猖狂,少年蜷缩了身体,侧躺着, 带着笑意喘息了两下, 抽筋的感觉才缓缓散去。
他的身形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穿着白色的短袖,海滩风花裤衩, 露出来的肌肤白皙, 带着薄薄的肌肉。
脚踝偏细, 连着一双脚也有些偏瘦了, 脚底没有茧子, 脚趾白嫩,指甲圆润泛粉。
他这样子的打扮跟渔民没有任何关系,看起来更像是来海边旅游的。
但他躺着的小船是正正经经的渔船,已经有些年代感了,船尾放着捕鱼的网、桶等一系列工具。
跟一般生活在海边的渔民相比,他的皮肤确实有些过于白嫩了。
这样的皮肤在烈日灼晒过,湿咸的海风吹过,不出两日就该变红蜕皮,然后跟海边的所有人一样,拥有古铜色的皮肤,成为一个看起来像渔民的人。
但,王曜于并不在意这些。
他本来也不是渔民。
扒拉着船舷往海面望去,初始还能看到一些摇曳的小鱼水母之类的,越往下越是黑暗,这边还好,他还能看到海底。
现在从海面到海底也就几米的距离,从这里往岸上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码头忙碌的人。
但他这一艘小船,在辽阔的海面上,并不显眼。
就算是被风吹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王曜于也没有打开电动马达,只是用手边的浆再往前划了一段距离。
作为不常使用浆的人,他觉得自己能够让船动起来已经很厉害了。
只是,划了一会,胳膊就酸了起来。
他也没有勉强自己,放下浆,活动了一下胳膊。
接着,脱掉上衣和大裤衩,细心的叠放在一边。
“还有四块腹肌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浅浅的腹肌,显得有些单薄。
但他并不在意,抱起身边一块大概有三十四斤的大石头,绑在了自己的腰上,又随手抓了个网兜和铁钳,随即仰着身子往海里一倒。
湿咸的海水瞬间灌满耳道,鼻腔,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朦朦胧胧,虽然,除了他下沉的声音,这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他能看到海面越来越远,也能看到小船底,在海面留下一个椭圆的阴影,随即慢慢变小。
他在下沉。
很快的下沉。
王曜于下意识挥动了两下手臂,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石头坠着他向海底沉去。
而他,也并不会游泳。
海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而他的绳子准备短了,石头带着他悬在离海底还有一米的距离。
现在可以了。
王曜于费力的找着平衡,解开身上的绳子,绳子坠在石头下面,随着海水的轻动,漂浮着。
一根绳子把船和石头连在一起,是他回岸上的坐标。
他抱着石头,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却总往海面漂。
这是他学游泳最大的阻碍,也是他没法在海底多待的原因。
他沉不下来啊!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沉底比漂上去难度还大。
海底的压强对他不起作用,他可以在海里自由呼吸,但肺部的空气是满的,就总是想带着人往上飘。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下海了。
每一次,都以他漂上去为终。
这一次,他带了个石头,终于沉了下来。
然而,他不是专业的渔民,并不知道哪里的鱼获比较多。
他下海的位置不对,海底平平坦坦的,没有珊瑚,没有鲍鱼,也没有海胆。
王曜于有些泄气了。
这……
他要怎么养活自己啊?
他好不容易完成学业,但好像也很难改变自己的生活。
不是不想留在上学的城市发展,但当初他上学的时候,没有人指导,学的专业很难就业,更何况还是在一线城市,房租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活下去都很艰难。
更何况,他并不喜欢陆地。
为了上学,他已经离开家乡太久了。
那股子海风,让他十分想念。
现在搞自媒体不是很好嘛,王曜于觉得,自己也可以试着赶海,于是租了一条渔船,打算试试水。
但,好像……
他太乐观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学游泳好难……
明明,他是有挂的,但学游泳为什么这么难。
稍稍泄气了一会,王曜于就再次鼓起信心,试着松开手,双手攥紧,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还不忘在心里给自己配音,“嘿!”“嘿!”“嘿!”
走出去两三米,王曜于兴奋不已,看,这不是可以的嘛!
只是,想法刚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力气一松,身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摇摆,并要往海面上漂去。
他赶紧蹲了个马步,好歹让自己留在了海底。
开玩笑,好不容易下来的,他怎么能就这样毫无收获的上去。
他可是被海选中的男人。
不仅拥有在海里呼吸的能力,而且还不受压强限制。
人类对大海的探索,就困于压强之上。
即便是仰仗机器,在海底,也有很多人类不能探索的地方。
若不是王曜于担心自己被解剖,早把自己上交国家,获得编制了。
海底阴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甚至冰冷刺骨。
但,他并没有任何感觉。
十分舒适。
即便,不会游泳,他在海底,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就像是回到了家乡。
耐寒耐热,还能在水里呼吸。
王曜于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海神的后代。
但,好像,从小生活到现在,并没有遇到什么神奇的事情。
除了小时候的那次,他被海浪卷走,又完好无损的被送了回来。
难道,是海神要认亲,发现认错了,被退货了?
王曜于觉得这个解释,十分有道理。
所以,他才会每次出海都没有收获。
他一定是被针对了。
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的能力问题。
这时,一只足有三十厘米长的鱼用嘴碰了碰他的手臂。
这是把自己当成食物了?
王曜于装作没有看见,一旁的手却悄悄张开了网兜,并抓住了钳子。
收获就在今天!
晚上,可以加餐了。
那鱼没有发现危险,还用自己的嘴巴碰着王曜于的手臂,不疼,痒痒的。
看起来很肥美啊,应该很好吃吧。
王曜于稳住心神,用手撑着兜网就往小鱼的身上罩去。
它明明没有看向网兜,身体却飞快的躲开了,游到了岩石缝里。
一只鱼进了岩石缝,凭借王曜于的眼睛,笑死,根本看不到。
动作可以更快一点的。
王曜于吸取教训,缓缓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那条鱼又来了。
故技重施,碰了碰他的手臂。
这次,王曜于动作很快。
只是,再次被躲开了。
王曜于:……
第三次,小鱼又来了。
王曜于觉得它是在嘲讽自己。
但,不知不觉间,身边的景色已经变了。
这个地方好像比刚才浅一点,向上看去,能够看到细碎的阳光。
岩石、珊瑚,沙子里还能看到刚准备把自己埋起来的蛤蜊。
王曜于忍不住蹲下身子,开始捡蛤蜊。
天呐,还有扇贝和猫眼螺。
王曜于感动的都快哭了。
要知道,这么多天了,他只有在海边捡一些蛤蜊和海带,来充充场面。
何其可怜。
王曜于在心中发出猴叫,决定要记得这个坐标,明天还来!
只是,小鱼在原地游动了一会,见他没有跟上来,又啄了啄他的手臂。
王曜于心情好,不跟它一般见识,手指摆了摆,示意:走开,别耽误我捡好吃的。
好多,好多。
不一会就捡了小半个网兜。
王曜于心里十分激动,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能够在海底自由行走了。
今天晚上,可以吃辣炒扇贝。
蛤蜊卖掉!
小鱼再次啄了啄他的手臂。
王曜于没好气道:“走开啊,今天不想抓你。”
成串的气泡往海面上浮去。
声音传到耳朵里,朦朦胧胧的,但他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哇靠,还有在海底说话的功能啊。
我好牛逼!
王曜于戳了戳继续跟着自己的小鱼,“走开,走开。”
小鱼却甩了甩尾巴,游了一会,又回来,冲他甩了甩尾巴。
看着它的姿势,王曜于突然福如心至,“难道你是要我跟上?”
小鱼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王曜于心里一喜,连忙跟了过去,难道,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他的机缘终于要来了?
跟着小鱼走了一段,王曜于抬头往海面上看了看,几乎看不到小船的影子了。
不过,今天要是不跟上,下次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没关系,小船不会跑,大不了他待会往回多走一会。
好在小鱼的目的地不远,只是走了个下坡,海底的岩石就更多了。
岩石上长着一些水草和别的什么东西,甚至还有成丛的珊瑚。
小彩鱼在里面游来游去,一片生机盎然。
但,这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最让人吃惊的是那密密麻麻的海胆,最小的也有王曜于的拳头那么大。
岩石上还吸附着一些鲍鱼,数量不多,但每个都很大。
我giao。
像是孙悟空进了蟠桃园。
王曜于咧着嘴笑了,嘴边咕嘟嘟直冒泡。
好多好多。
他直接一个丰收的大动作,用钳子奋力的往网兜里扒拉。
海胆有刺,他可不敢直接上手。
结果发现,越扒拉,越大。
就像捡了西瓜丢了芝麻的小猴子似的。
王曜于直接把网兜里的东西倒掉,重新往里面扒拉大的。
这么大的海胆,这得多好吃啊。
这么大的鲍鱼,跟小的是一个味吗?
王曜于咧着嘴,扒开一块岩石的时候,竟然有个青色的影子逃走了。
“哇靠!龙虾啊!”
王曜于一阵荡漾,虽然游的太快,没有抓到,但是看到影子了!
下次,准备充分一点,他就有龙虾吃了啊。
小鱼不满地撞撞他的手。
王曜于:“???咋了?”
小鱼不满再次撞了上去。
王曜于疑惑:“咋滴啦?你有啥事?”
鱼不会说话,但鱼翻了个白眼。
王曜于还想再问,小鱼们却都瞬间藏了起来,从水里的波动来看。
好像有大东西过来了。
撞着他的那条鱼也躲在了岩石缝里,王曜于赶紧缩在石头旁,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啥啊,别是大型捕食者啊?
作者有话说:
*取自《海燕》高尔基
*宋小宝小品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