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理寺,顾肴便觉得一股威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不敢肆意妄为。

  “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顾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微微皱起眉峰,就察觉到一双很是局促不安的手从自己身后轻轻抓住了他的胳膊。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子章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似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此时,顾肴才注意到有一道极为热烈,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正朝他这个方向投来,准确来说,是投向了他身后的罗子章。

  “刘寺丞。”

  顾肴压低了声音,不难听出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警告,而被警告的人正是刘泽溪。

  听到顾肴暗含警告的提醒,刘泽溪才堪堪将视线收回来,但还是有几许炙热自眼底流露而出,这使得顾肴又稍稍侧过身,将刘子章护得更严实了。

  刘泽溪脸上有些难堪,他刚刚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想到这,他又不自觉抬眼望了一下被顾肴藏在身后的人儿,但接着就被顾肴满含警告的目光给瞪了回来。

  像,那人如果只看眉眼,真的好像骆长枫,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顾肴觉得刘泽溪在他这里仅存的一些好感都没了,他很是讨厌那种打着替身的幌子去招惹人的,尤其还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抑制住自己又想抬头看那人的目光,刘泽溪这才毕恭毕敬对着容知颂和顾肴如实禀告道:“经仵作的验尸,发现李光是被人从身后掐住脖颈而窒息死亡,且其死前处于极为放松的状态,因此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顾肴听完,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这些发现和昨天他和容知颂一起发现的一些疑点所差无几,可这个作为此案进一步推进的关键的“熟人”又是谁呢?

  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顾肴就下意识的将头转向容知颂。

  “顾世子看孤做什么,你身后不就有一位李光的熟人吗?”

  容知颂意指明确的话,使得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顾肴身后之人。

  顾肴这时也恍然大悟,他怎么就忘了罗子章就是因为想要最后再送一下李光才来的大理寺。

  这么说来,罗子章应该是有几率知道李光到底和谁相熟。

  顾肴退开几步,将身后的罗子章给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当然也不忘将刘泽溪看向罗子章的视线用自己的身体给格挡开来。

  “罗先生,你别紧张,你就说一下平时和李光相熟的人有谁就可以了。”

  有了顾肴的安慰和鼓励,罗子章这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李光为人和善,作为门口引侍,他和来湖心畔的任何一位客人以及店内的其他店侍关系都很好。”

  罗子章顿了一下,接着略显局促不安道:“要……要说他真正相熟的人,就……就只有掌柜的一个人了,顾……顾世子不会觉得我是为了报昨日被骂之仇,故意这么说的吧?”

  顾肴听出对方话中的小心翼翼,稍显一愣,才道:“怎么会呢?你只是在说事实而已,你接着说就好。”

  见没被顾肴误会,罗子章才放下心中的担忧,接着叙述道:“掌柜的平时酷爱饮酒,而李光对于酒的品鉴又有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一来二去,他们二人就成了无酒不欢的酒友,经常一同在一楼饮酒作乐。”

  顾肴略一思索了一下掌柜的就是凶手的可能性,发现几率还是挺大的,毕竟作为湖心畔的掌柜,悄无声息的将他爹在湖心畔门口打晕带走是非常方便的。

  “罗先生呢?孤对于你和李光的相熟的程度很是好奇呢。”

  这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说罗子章也是有嫌疑的,顾肴没有回呛容知颂,他虽然很感激罗子章送他礼物和替他出头,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任何与李光相熟的人都极有可能是杀害李光的凶手,甚至是掳走他爹的那个带着黑色面具之人。

  罗子章知道自己被怀疑了,整个人都有点发抖,求救般看向顾肴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失措,“我……我与李光的相熟程度,的确比常人多一点,之前好几次被掌柜的骂的狗血淋头时,都是李光借着与掌柜的相熟,为我解得围。”

  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罗子章抬起头,将目光紧紧的锁定顾肴,“对于李光而言,这些个行为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子章来说,这些小小的善意都是值得铭记于心的,顾世子对于子章的帮助,子章也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曾忘怀。”

  顾肴被这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许局促,除了上次替罗子章在掌柜的面前借我,他怎么不记得之前有帮过对方?

  难道是原主干的?可就原主那坏脾气,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会去主动帮助人的那号人。

  瞧出了顾肴眼中的疑惑,罗子章眼中便充满了失落,但还是向顾肴解释道:“顾世子您与顾侯爷先前经常给子章的说书打赏不菲的钱财,这对于您和顾侯爷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小事,可您不知道您和顾侯爷的打赏使得子章在湖心畔少受了好几次掌柜的责骂,这对于子章来说则是天大的恩惠。”

  顾肴不知道原来原主这一小小的举动,竟能使一个人的生活变得更好,这也算是原主终于干了件人事吧,虽然并不是出自本心才去干的。

  “想不到罗先生竟如此感性。”

  容知颂对于这段话做出自己的评价,但眼光并没有离开罗子章身上,眸中也依然带着意味深长,“也怪不得罗先生会连夜为顾世子雕刻木雕作为答谢。”

  罗子章身形一顿,马上脸颊连带着耳朵就升起一片绯红,语无伦次地说:“应……应该的……”

  容知颂并没有再做询问,就跟着顾肴一行人又去看了一眼李光的尸体,但并没有再发现什么。

  罗子章在见到李光的尸身时不由得低声哭泣起来,周身的悲伤,连顾肴一个身外之人都能深切的感受到。

  从大理寺走出来后,罗子章就以身体不适先行回家去了,刘泽溪也去忙自己负责的事情了。

  “我们先去湖心畔找掌柜的问话?”

  顾肴朝身边之人询问道,目前就掌柜的嫌疑最大。

  “不,先去户部尚书府。”

  “去那干什么?”顾肴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失踪的兵部尚书何清和户部尚书任弼洲是夫夫,或许从他那里能够发现其他的线索。”容知颂对顾肴解释道。

  “原来如此。”

  跟着容知颂,走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到了户部尚书住的地方,而对面就是兵部尚书的府邸。

  顾肴微微穿着粗气,双腿的小腿都有些打颤,他没想到这大理寺和户部尚书的府邸竟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这一路开着十一路来,顾肴觉得自己都要虚了。

  他要是提前知道这大理寺和户部尚书的府邸一个城东,一个城东,他高低都要租一个马车坐,再不济先走去他家,乘坐自己的马车来,都比这直接走着来要好。

  户部尚书的侍从并没有通报,就引领者容知颂和顾肴进去了,仿佛早知道他们要来一样。

  一进客堂,顾肴就愣住了,他记得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都是政治壮年的。

  只见客堂中站着一个头发花白,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几道黑发的人,正旁若无人一般,眼中满含思念地看着手中的一副画像。

  这种眼神他顾肴见过,在容知颂的眼睛里,也是和这一场景一样,看着一幅画,眼中不自觉的的流露而出。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容知颂的眼睛里似乎并没有情,而是惨杂着点点怨?

  “太子殿下。”

  任弼洲注意到了容知颂,朝他走来,又瞧见了他身边的顾肴,“顾世子也来了。”

  “任尚书。”

  对于严肃的人,顾肴都是不自觉带着些恭敬的。

  “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发现,可有何清的消息?”

  任弼洲分别给容知颂和顾肴斟完茶,才问道,虽然他问的平静,但顾肴还是通过对方斟茶时略微颤抖的双手,看出了对方心中的不平静。

  也是,本来约定相守一生的人儿,却突然没了踪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搁任何人身上都是受不了的。

  “已有一些线索,但孤仍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何尚书的消息。”

  容知颂的话虽然是实话,但听到任弼洲心里,却如刀割一般。

  他一个没忍住,忍受捂脸抽泣了起来。

  顾肴就这样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旁边,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坐视不管。

  “让他哭一会吧,压抑了太久,心中总是不称心的。”

  容知颂喝了口茶,朝顾肴说道。

  顾肴竟静静的坐在了旁边,见对方年纪和他爹差不多大,如今却为了不知生死的恋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的心里就一阵后怕。

  如果他爹当时没有逃出来,自己是不是也会哭得如此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任弼洲才终于从自己的悲伤中缓过神来,起身朝着容知颂行了个大礼。

  “臣任弼洲,恳求殿下捉拿凶手,臣的这一生啊,不能没有了阿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