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阴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但那人红衣一袭,长剑在手,分明就是洛君林。
他喜上眉梢,提步就要上前去和洛君林汇合。
潭渊一掌将人拦下,黑着脸瞪他一眼。
花阴悻悻地退了回来。
忘了,这儿还有个人呢。
洛君林从怀里掏出令牌,举至面前。
花阴定睛一看,影门!
“你当上门主了!”
洛君林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得意,将令牌收回腰间。
“我来接你回家。”
花阴的心瞬间柔成一片。
星星眼:这,多少是有点帅了。
卡!
潭渊一袖子遮去花阴的视线,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他冷冷地看着花阴,脸上写着:你老公我在这儿呢。
花阴撇撇嘴,把脸扭开。
讨厌。
潭渊收回衣袖,直视洛君林。
“影门已经沦落到了这步田地,让你这种人来当门主。”
“闲话少说,与我一战,胜者,带花阴走。”
潭渊嗤笑道:“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洛君林执剑,做好战斗姿势。
“全力一试。”
嘭!
花阴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这两个人打起来了,定睛一看,是他们中间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烟雾散去,来人露出真容。
花阴愕然:“纸人?”
原来突然间出现在道路当中的竟然是一个纸糊的人。
他身穿寿衣,面色苍白,脸上画着两朵红云,笑容渗人。
“来者皆是客,何必兵戎相见。”
这人说话的声音也很奇怪,不像是从纸人口中传出来的,而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潭渊冷道:“你是谁?”
纸人扭转方向,正对潭渊。
“说起来,我算是你的同宗。”
潭渊变了脸色:“你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也活不长了,嘻嘻嘻嘻。”
潭渊怒道:“装神弄鬼。”
他衣袖一挥,一道火焰已经射向纸人。
纸人突然间凭空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洛君林的身后。
“呃啊!”
一根竹签刺穿他的脑袋,从额前直接插了出来。
“君林!”
花阴大叫一声。
潭渊狠狠拧眉,这人动作如此之快,他竟然都来不及阻拦。
纸人将竹签猛地一下抽了出来。
“出来吧,嘻嘻嘻嘻。”
笑声回荡在四周。
黑烟逐渐包围了洛君林的身体,将他完全吞噬。
一个巨大的人影渐渐成型,从跪到站,立于天地之间。
花阴抬头看向遥不可及的巨人头顶,那里拖着洛君林的身体,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潭渊!”
“我知道。”
潭渊飞身而上,直奔洛君林所在的区域而去。
可巨人伸手阻拦,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潭渊竭力躲过了他的攻势,来到洛君林身前。
穿脑而过,这人还活着吗?
不等潭渊思索,巨人的下一波攻击已经再次向他袭来。
潭渊没法攻击这人,因为他和洛君林是一体的。
如果他伤害了巨人,那洛君林也会受伤。
他只能全力躲闪,之后再次来到洛君林身前。
一掌击向他的腹部。
你给我醒过来!
“呃——噗!
一口鲜血从洛君林口中吐了出来,他被潭渊生生给打醒了。
他忍着额前传来的剧痛,一点点收回自己的意识。
随着他的意识渐强,巨人的身体也就越小。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正常的人形,和洛君林的躯体重合在了一起。
潭渊试着叫了一声:“轩辕劫?”
黑影没好气地啐了一声:“什么狗杂碎,逼出了老子体内的暗潮!”
潭渊松了口气。
洛君林却惊得颤抖起来。
这是谁的声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一团黑烟围绕在他的双手周围。
是这黑烟在讲话?
那当时在影门的时候,出现的也是他?
“你是谁?”
轩辕劫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洛君林见面,他啐了一口,不得已自我介绍道:“我是轩辕劫,也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师傅。”
“什么?!”
“叙旧这种桥段,就不要在战场上演了吧。”
空中再次传来纸人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向苍穹。
只见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硕大的纸人的脸,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他都等无聊了呢。”
下一秒,纸人的实体出现在街巷拐角,他手中提着昏迷不醒的花阴,发出阴邪的笑声。
“嘻嘻嘻嘻。”
潭渊:“花阴!”
洛君林:“花阴!”
“这人我先借走了,潭渊,若是想要救回柳花阴的性命,就拿轩辕劫来换。记住,我要的是轩辕劫,不是洛君林。嘻嘻嘻嘻。”
潭渊一掌飞了过去,可纸人已经带着花阴消失不见。
苍穹之上的巨大人脸也消失了。
潭渊狠狠捏紧了拳,眼看洛君林提步要追,他怒喝一声。
“不用追了,那不是他的真身,杀了也无用。”
洛君林愕然回首:“那就任由他带走花阴?!”
潭渊将冷冽的视线投向洛君林。
那怎么可能。
轩辕劫带动洛君林的身体,用长剑挡在胸前。
下一秒,潭渊的森罗之火已经飞了过来。
“你做什么?!”
“你没听见他说吗,想要花阴回来,就要拿轩辕劫去换。”
洛君林还不知道轩辕劫是谁,但直觉不能用此人去做交换。
“贼人诡计多端,就算按照他的说法交出轩辕劫,花阴也不一定能回来。”
“总好过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潭渊作势还要上来和洛君林交手。
轩辕劫突然开口:“你冷静点!”
潭渊被他吼得一愣,僵在原地。
“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你们谁都不准动手,都听我的!”
许是因为这句话的语气和花阴实在是太过相像,一时间,潭渊和洛君林都老实了下来。
“君林说的对,现在情况不明,贸然拿我过去交换,结果未知,很有可能落入贼人的圈套。再说了,如果我不想离开,没人能强行将我剥离,你就算是三界至尊也不行。”
潭渊将视线撇开,用沉默代替骂人。
洛君林听着轩辕劫的话,越发困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为什么会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师傅?我的师傅不是花阴吗?”
深谙真相的潭渊扫了洛君林一眼,用沉默代替吐槽。
轩辕劫费了一番功夫才向洛君林解释清楚,六门连战、轩辕氏、影门这些过往。
“此外,还有一些事情,就连潭渊也不知道。”
潭渊动了动耳根,扭过头来,仔细听。
轩辕劫继续道:“其实当年六门连战,本来应该是我和哥哥一起去对抗你的,但我因为事先得知了六门的阴谋,被秘密处决,肉身被毁,无奈之下,才将自己的元神附在了最后一封信上,飞鸽传书,去找君林。”
轩辕劫向洛君林道:“也就是在那封信里,我告诉你,潭渊不是坏人,他也是六门连战的受害者。”
潭渊沉下眸色。
怪不得当年只有轩辕卫一个人来了。
如果当时轩辕劫也在,他现在很可能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洛君林沉默不语,良久。
一直以来,他笃定轩辕卫才是他的师傅,可没想到,和他信件往来的人竟然是轩辕劫。
他还错将柳花阴认成是轩辕卫,认他做了师傅。
这一路上,有那么次机会,轩辕劫可以告诉他实情。
可他为什么没有?
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去错认花阴。
洛君林提剑转身。
潭渊道:“你去哪儿?”
“舞剑。”
潭渊叹了口气,不阻拦他。
这种时候,是该放他自己一个人静静。
洛君林飞上房顶,在各个房顶之上剑花狂舞。
过往幕幕,袭过眼前。
他本是一只皇城笼中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自由飞翔。
可是一本江湖录让他了解到了六门,还有影门,这些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他心向往之,接连几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心血来潮,想写一封信寄出去。
如果能寄到影门,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他也认了。
他斟酌再三,日日夜夜不眠,总算写下一封拜师信,寄了出去。
翘首期盼,数月有余,信鸽归来。
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开心过。
就算是后来知道花阴就是轩辕卫,他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但他如何也没想到,那信中人的身份,竟是假的。
当年的轩辕劫会是出于什么目的在看到这封信后以轩辕卫的名字给他回了信呢?
无非就是想看他的笑话吧。
一个毫无慧根之人,还妄想练武,飞出与生俱来的牢笼。
呵。
他真傻。
剑气飞出,一剑破了街上的青石板路。
他收回剑身,漠然转身。
多年真情,付诸东流。
就当他,从来没有过这个师傅。
潭渊在原地等着,见洛君林慢慢回来,身上带着一丝冷峻。
“理清楚了?”
洛君林垂了一下睫毛,翻起眼白,斜着看他:“多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欠打。”
潭渊道:“彼此彼此。”
潭渊告知洛君林,他和花阴来烽火镇的目的。
洛君林想了一阵,分析道:“方才纸人提到你和他是同宗,说不定查出你的身世,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洛君林向周遭的镇民打听了一下几个钱庄的名号,锁定了一家赵氏钱庄。
潭渊纳闷:“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姓赵的?”
洛君林淡淡道:“直觉。”
潭渊:“……”
两人来到赵氏钱庄,经过打听,从前确实有个老板叫赵大道,不是赵大刀。
但他现在已经不干了,在一家猪肉铺上卖猪肉,这钱庄也已经抵押给了别人。
两人寻到赵大道的猪肉铺,敲门进去。
一阵恶臭。
洛君林脸色一变,抄到后院。
赵大道的尸体躺在天井,鲜血还在流淌。
“凶手没走远,追!”
两人纵身而起,很快就追到了一个可疑之人,将他堵在了窄巷里面。
洛君林执剑冲他:“为什么要杀赵大道?”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倒在地,冲着二人磕头求饶。
“二位大爷,真不是我杀的人,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是怕他尸变才跑的。”
洛君林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遂收回了剑。
两人再次回到赵大道处,劈开了他的尸体。
他体内有竹签。
“又是那个纸人。”
“看来他知道你在调查自己的身世,故意杀死了赵大道,不想让你查下去。”
潭渊沉道:“越是如此,越是有鬼。”
洛君林进入房内,四下翻找。
这个赵大道人长得粗糙,但干活非常细致,多年前的旧账还都藏在衣柜下面。
根据这些记录,可以看出他和一个名叫邱天子的家伙来往甚密。
邱天子从他这里借去了很多银两,但是都没有还。
“有借不还,为何还要继续来往?”
“除非这钱是特殊用途。”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买官?”
对于当时的钱庄老板赵大道来说,钱已经是身外之物,他求的只能是仕途。
如果邱天子说有办法可以帮他买官,这一笔笔钱拿了出来,不还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邱天子是个骗子,他知道自己被骗以后就和他断了来往。”
洛君林将账本放下,仍然觉得奇怪。
赵大道身为钱庄老板,哪有那么好骗。
邱天子频繁从他那里拿钱,想来应是真有官府的人,暗中接应。
两人来到镇上的府衙,得知从前那位老爷如今已经调往周凉城当差。
快马加鞭,赶赴周凉城。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被纸人带走的花阴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牢房。
什么情况?
潭渊和洛君林呢?
大家都被抓了?
这纸人这么厉害的吗?森罗之火都烧不死他?
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的男人向他走来。
“啧啧啧啧,轩辕卫,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真是叫人好生怜悯。”
花阴愕然抬头,谁说话这么欠?
好嘞,看不清脸。
“不过说实在话,我是真没想到,轩辕氏的不死之术练得如此厉害,邪神潭渊都杀不死你。”
花阴一愣,这人知道六门连战的事情?
“不过你的弟弟就差点意思了,我们只不过是设了一个圈套,骗他说你身陷囹圄,危在旦夕,他就紧张得不行,立马上赶着跑来送命。”
弟弟?他说轩辕劫?
“但他竟然也是杀不死的,我们毁了他的肉身,却叫他的元神逃了。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他附身在谁身上不好,非得附身在九皇子身上!搞得我很难做啊。”
九皇子?
谁?洛君林吗?
他竟然是皇子!
“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早就拿他的身体来做剥离了。可惜,九皇子是皇上的心头爱,我们不能明着伤他。所以只能把你捉来做剥离了。”
剥离什么?轩辕卫的元神吗?
听起来就很血腥啊,你们确定这能过得了审吗?
“在这之前,我再给你最后几天时间。如果潭渊能找出剥离的办法,你就可以少受些发肤之痛。如果不能,呵。”
一声冷笑,笑得花阴毛骨悚然。
他现在是成了实验室里等着被人拿来做研究的小白鼠吗?
操!
这群死变态,怎么比潭渊还变态!
黑衣人正冲着花阴高谈阔论,就听身后来了一个下人叫他。
“平大人,你要见的人来了。”
黑衣人怒视那人一眼:“啧,怎么回事,没见我戴着面具呢,怎么一点神秘感都不让人家维持。”
那人赶紧低头致歉:“对不起大人,是小人欠考虑了。”
“哼。”
他转身,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平千钧的脸。
挥挥手,道:“给他来点鞭刑杖刑之类的暖暖身子,瞧那张脸,半点血色都没有,难看死了。”
下人:“是。”
花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