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出了厢房,来到大雾弥漫的天井。
花阴辨认出,周围的场景不同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们陷入幻觉了?
洛君林解释道:“还是奇门遁甲,他们移动了房间的位置。”
花阴愕然。
那么长一排厢房,全都移了位置?
关键是他还半点没有觉察。
他瞪了潭渊一眼。
都怪这人。
三人穿过长廊,行至后厅。
一路上,花阴一个活人都没有看见。
白日里那些迎宾的小童,服侍的婢女,还有琴棋书画四位公子,全都不见了。
“人呢?”
潭渊道:“这里本来就没有人。”
花阴又一次愕然。
没有人?!
洛君林道:“白日之人不过物见所化,是障眼法。”
花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那些人可是活灵活现,有说有笑的啊。
竟然是障眼法!
“现在看来,到了夜里,障眼法就会失效。这里的人回到房间之后,就都变成了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死物。”
“那琴公子今天白天说有人来偷东西,指的是……”
“有人趁夜入庄,偷走了这些用来做障眼法的物件。”
“偷这东西干什么?”
“物件上面有施咒者的符纸,他要的或许是这些符纸。”
怪不得。
嗖!
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
花阴扭头一看,一张脸正倒挂着杵在他的面前。
“啊!”
潭渊飞起一脚,踹开那张怪脸。
三人这才看清,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个木偶的脸。
花阴一阵后怕,拂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怎么会有木偶?”
洛君林将剑柄握紧,四下环顾:“看来偷东西的人,已经来了。”
嗖!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紧接着,刚才被潭渊踹飞的木偶再次飞了过来,袭向花阴面门。
洛君林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借着月光,他好像看到木偶上拴了一根极细的线。
有背后提线的人。
是傀儡术!
嘭!
一个木球掉落在了山庄之内,三人面前。
花阴自动躲到了潭渊的身后。
这东西,一看就不好对付。
木球的外壳层层打开,里面卧着一只木头猛虎,正在休憩。
霎时间,它的眼睛突然睁开。
“来了!”
“呜!”
虎啸震天响。
它利爪猛出,飞扑而来。
速度快得无法轻易捕捉。
潭渊接连飞出几道森罗之火,都被它给逃脱了。
洛君林提剑上前,却只挨了对方一记掌击。
血印在他胸前赫然出现。
他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鲜血滴落在地。
“洛少侠!”
“别过来!”
花阴顿时止步。
这东西如此厉害,就算他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暗暗替两人捏了一把汗。
就在他全神贯注观战的时候,身边突然窜出了一个极小的蜘蛛。
它一下下向花阴吐出细不可见的蛛丝,慢慢缠住了他的身体。
待他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逃不出这蛛网了。
“啊!”
一根绳子倒吊着将他提上了半空。
潭渊见状,飞起一掌森罗之火,烧断了那根绳子。
“啊!”
他像是免费体验了一回断绳蹦极似的,直线降落。
洛君林飞身而起,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花阴激动得想哭。
洛少侠,还是你好。
潭渊险些也飞给他一掌森罗之火。
想了想,他刚负伤,还是算了。
转而瞪向花阴。
就那么两米的距离,还要人接。
矫情。
木头猛虎虽然速度很快,力量很强,但也架不住潭渊森罗之火的攻势。
少顷,火焰完全吞噬了它。
伴随着哔哔啵啵的烤火声,火光中突然冲出了一个石头人俑。
只见他通体泛着玉石的光,一半为黑,一半为白。
花阴惊道:“是棋公子!”
棋随手一挥,便有无数边缘锋利的棋子射向潭渊。
洛君林手挽剑花,替他全部挡了下来。
棋迎面冲来,洛君林用剑去挡。
但棋刀枪不入,根本不受影响。
洛君林反被他撞翻在地。
花阴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洛少侠,你没事吧?”
洛君林摇头:“无妨。”
花阴心道,这洛君林看起来跟个弱鸡似的,原主说要辅佐他当第七门影门的门主,是认真的吗?
潭渊抽出蓝焰刀,和棋对垒。
他的功力虽远在棋之上,可棋的身体坚不可摧,他的攻击很难起到作用。
花阴道:“你不是说这只是障眼法吗?怎么这么厉害?”
洛君林示意他去看棋身后的丝线。
“他被人用了傀儡术,情况就不一样了。”
花阴知道,叠buff了是吧。
“要破这局,需得找出背后提线之人。”
花阴拼了小命去看那条丝线通向哪里,可是夜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
就在他回头去找洛君林的时候,突然发现洛君林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小心!”
洛君林飞身而起,一剑划过身后。
噌楞。
古琴之声。
“是琴公子。”
琴的锁骨处订了几根钉子,上面缠着古琴的弦,一路延伸到他的下腹。
他随手拨动琴弦,便会有气波向洛君林袭来。
但琴的身体仍是血肉之躯,洛君林的剑气可以伤到他的肉体。
洛君林执剑迎上,勉强和他打成平手。
一个、两个,全都被障眼法给缠住了。
花阴顿时感觉亚历山大,他得赶紧找出这背后的提线之人。
他的眼神实在不好,索性顺着能看到的丝线跑。
就这么一直寻找下去,总能找到尽头的人。
转过走廊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第三和第四个人影。
一位浑身上下满是纸页,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语,随风一吹,哗啦作响。
另外一位身上画满了复杂的纹路,手中提着一只硕大的毛笔,随手一挥,便有卷着浪涛的墨水袭来。
花阴猝不及防,被那墨水甩在脸上,当场摔了一个狗啃泥。
“呃啊……”
花阴怀疑自己的屁股都摔开花了,要不怎么会这么疼?
他撑地起身,还没站稳,就见书抽下了自己身上一页纸来,随手抛向空中,赫然一声怒吼。
“破!”
嘭!
花阴身侧的厢房突然一下炸裂开来。
他赶紧飞扑向另外一边,连滚带爬,这才逃出了泥土废墟。
我的妈妈呀……
这都是什么神经病!
潭渊和洛君林一个对一个,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一个对两个了?
他只是个柔弱美少年,不会打打杀杀啊。
眨眼功夫,画的攻击又要来了。
花阴猛地一下闭上了眼,只听到一声巨响。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潭渊已经将棋狠狠甩在了书和画的面前。
“我已断了他的丝线,若你还不现身,我便再断其他三位。”
对于提线之人来说,没有比操纵人偶所用的丝线更重要的了。
这不是一般的丝线,而是用人的经络制成的特殊丝线。
价格,不可估量。
琴棋书画,应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四个傀儡,用来操纵他们的丝线,更是非同一般。
潭渊就不信,这么逼他,人还不出来。
下一秒,洛君林也将琴甩在了地上。
“他的线,也已经断了。”
“哇呀呀呀呀!”
只听一声咋呼,不远处飞来一个身着戏服,拿腔捏调的男人。
“是谁?”
“是谁?”
“是谁断了我的线!”
“是谁!”
“哇呀呀呀呀!”
“真是气煞我也!”
他的身体里面似乎有无数种声音,每次说话的时候,音调和音色都不相同。
有的时候是老者,有的时候是少年,还有的时候是女童。
现在花阴知道了,原来这是个唱双簧的幕后配音大师。
琴棋书画四位公子和那个迎门的小童,都是他配的音。
潭渊提刀上前,刚要砍到他的头颅。
突然间,他一下蹦起三尺高,指尖飞快地翻飞。
十几名女仆冲着潭渊杀了过去。
潭渊提刀旋转,干掉所有女仆。
这些喽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傀儡师的目的也不在此。
就在潭渊解决那些女仆的时候。
他已经指挥书和画将琴和棋抱走了。
而他,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花阴瞧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分裂症吧。
他向洛君林道:“既然琴棋书画都是他指挥的,那他应该就不是那个盗贼了吧。”
“不,他就是那个盗贼。”
“为什么?”
“他为每个物件都创造了性格,但这山庄里面唯独没有他自己的位置。当他施展提线之术,取走这些物件的时候,其他物件就会以为是东西丢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精进的不是偷盗之术,而是傀儡之术。他偷东西也不是为了符纸,而是为了修炼。”
“对。”
洛君林难得在推理期间,用肯定的眼神看向花阴。
这让他觉得,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愚蠢。
“弄了半天,这是出自编自导自演的戏啊。”
怪不得那人穿了一身戏服,一看就是一个戏迷。
花阴想不明白:“可问题的关键是,他用奇门遁甲把咱们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呢?”
洛君林想起方才那只冲着花阴吐丝的蜘蛛,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嗖!
一道丝线突然擦过三人眼前。
“是蛛网!”
洛君林话音未落,一张巨大的蛛网已经从天而降,将三人捕了起来。
花阴一瞬间开了窍,惊呼一声:“他要把咱们做成傀儡?!”
洛君林来不及回应他,蛛网已经将他们提了起来,悬至半空。
花阴冲着潭渊嚷嚷:“你快烧了这网啊!”
潭渊冷着脸道:“这是百炼蛛的蛛丝,烧不断。”
操!
突然间,傀儡师再度出现,他身后跟着琴棋书画四位公子。
之前被潭渊和洛君林解决的木偶,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他们怎么又复活了?这么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花阴顿感气绝。
洛君林陷入沉思。
傀儡师的手是他的弱点,只需砍断他的手指,木偶便会失去操控之力,重新变成一堆死物。
他一瞬间解开封印,提剑砍断了蛛网。
“潭渊,攻他的手!”
花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位已经气势汹汹地杀了上去。
他惊了。
洛君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潭渊都弄不断的蛛网,他能弄断?
洛君林用飞快的速度遏制住了琴棋书画四个人的动作。
潭渊长驱直入,一把火烧了傀儡师的手。
“啊啊啊啊!”
他的手一被烧,连在上面的丝线也被烧了。
火焰一路去到琴棋书画那里,将他们身上的符纸烧掉,他们重新变回了物件,并伴随着大火,烧灼殆尽。
花阴一屁股跌坐在地,可算完了。
这劳什子的傀儡师,真难搞。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身后,原先在那里的房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哪里还有洛君林和潭渊的影子。
烧成焦炭的傀儡师和四公子也不见了。
偌大空旷的山庄里面,静得仿佛只剩下了花阴一个人。
他顿时间汗毛直立。
什么情况?
幻觉吗?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也被单独移开的潭渊四下环顾,没有找到花阴的身影。
人去哪儿了?
第三位,洛君林,也是单独一个人。
但只有他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
“你们在哪儿?”
声音传到花阴和潭渊耳中。
两人回道。
“我在这儿!”
“这里。”
听声音,三人离得不算远,都还在这间山庄里面。
可为什么会突然间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三个地方呢?
这也是奇门遁甲之术吗?
花阴看到房顶上面好像悬着一根丝线。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
真的是线!
傀儡师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还会有提线?
而且这线拴在房顶上,难道是用来挪动房子的?
花阴想起最初他们三个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周围的场景也不一样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人在用这些丝线挪动房子了。
也就是说,傀儡师并没有死!
嘭!
三声巨响。
三个巨型木球落在了三个空间。
熟悉的场面,让花阴心惊胆战。
不是吧……
木球层层剥落,露出里面的物件。
万幸,不是猛虎……
个屁啊!
是他娘的九头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