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两片杏仁>第88章 白莲花与蓝莲花

  二月十二日,宫中做追思弥撒,哀悼庄圣皇后唆鲁禾帖尼别乞。所有参与者均需着黑衣并自携一支白色蜡烛前往。伯颜为了这一天,早已提前备好了服丧用的蜡烛与黑色衣服。只等着宫里派人来叫自己过去。

  十二日一大早,果然接到旨意,让伯颜入宫参与此次弥撒。伯颜接了圣旨后,心情好了许多。当即就更换了服饰,随着传旨的人进大内去了。留下几个男仆和女人们看家。

  宣旨的怯薛给伯颜带来了入大内用的腰牌。长条形金牌头部是双虎相向,牌身上阴刻着八思巴文的“天赐,薛禅皇帝,疾。”字样。这是给临时要入大内的三品以上官员用的通行牌符。金牌下面系一条紫色丝绦,表示这是给一品官职的官员的,因为一品官服色为紫。

  伯颜接过来,系在腰间玉带上。

  他们骑马过了内金水河上的拱宸桥,没有下马,直接骑马从崇天门的右掖星拱门驰入,马过的时候,守门人要求看牌符,伯颜给他们看过之后就直接放过去了。他们一直骑马到了小礼拜堂的门前才下马。伯颜把马鞭和自己的大衣交给一个侍从拿着,然后推开门进了礼拜堂。

  今天的礼拜堂人很多,狭小局促的空间挤得满满的。因为前一半的空间得让给合汗与他的近侍亲随们。大家都一袭黑衣,有些还系黑色头巾。每人手里都拿着事先预备好的蜡烛,但还没有点燃。

  伯颜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阿什克岱和月尔鲁。

  阿什克岱首先看见了伯颜,穿过拥挤的人群过来跟他寒暄。两个人互相道了平安以后,伯颜看见阿什克岱带着的两个儿子。伊利亚斯和鲁哈。伊利亚斯和父亲最相似,让伯颜一看就想起他们小时候在伊尔汗宫廷里的少年时光。鲁哈肤色微深,更象萨莱夫人。两个男孩都在手中捧着蜡烛,非常美丽,看见伯颜就甜甜的笑着唤他做阿玛。

  “伊利亚斯.舒克尔.伊本.穆哈伊.米赖.马格里布.安达卢西亚!”阿什克岱拍了拍自己长子的肩头,自豪的笑着说:“为了纪念我的父亲,我给我的长子起伊利亚斯这个名字!”

  然后,他又拍着另一个孩子的肩说:“我的二儿子,鲁哈.伊本.穆哈伊.米赖.马格里布.安达卢西亚。和我的萨莱太象了,即温柔又倔强,不愧是萨莱孕育出来的!”

  伯颜欢喜的几乎要落泪,说:“真羡慕你啊!你的萨莱真是一株多子的石榴树。老伊利亚斯在天堂看见自己家族又添了新一代男人一定高兴。”

  “从伊比利亚到叙利亚,再到大不里士的宫廷,最终到了这里... ...。”阿什克岱轻轻的慨叹一声:“我小时候曾经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而我现在有家有儿子,也是安定下来了。以前从没想过我自己也能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我把自己的学问全都传授给伊利亚斯和鲁哈,愿他们能继承我父亲伊利亚斯的衣钵,做个优秀的医师与天文学家。”

  “你们好啊!”是月尔鲁。他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两个的旁边。“聊的太热乎了,连我来了你们都没注意到。”月尔鲁打趣他们说。然后他上来与伯颜和穆哈伊逐一拥吻。尤其是吻伯颜的嘴唇时特别的深情。他们两半天才分开。穆哈伊在旁边看着,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偷偷的笑。

  这是一个新的爱人,但伯颜喜欢就好。穆哈伊本人豁达,再加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所以对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从无嫉妒心。

  月尔鲁替伯颜整理了一下因为热烈拥抱而弄皱了的衣袍,满意的看着他,说:“在家休养这些天,你终于恢复了些。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是最要紧的。”

  伯颜没说什么,微笑着点头。

  追思弥撒在一片温暖柔和的烛光里进行。主祭和辅祭都穿金线绣的祭披。主祭的祭披上还用白珍珠连缀缝出十字架与鸽子的图案。

  弥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合汗才在一群侍从的陪同下姗姗来迟。合汗的脸色憔悴,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折磨着他。随合汗一起到来的一群怯薛围着合汗。伯颜他们站在后面根本看不清合汗,只见合汗的脸匆匆一闪而过,就只剩下个背影留给伯颜。

  伯颜心中怅然若失,看了看手里的白蜡烛,已经燃烧到接近一半了。

  合汗和他的人在弥撒还没完全结束时又匆匆离去。伯颜他们一干信徒则排列长队等候领取圣体血。主祭神父将发酵面包制成的圣体与酒樽中发酵葡萄汁制作的圣血混合了,以小汤匙送入信徒的口中。伯颜口中含着圣体血,划十字后双手合十退回自己站着的原位,等圣体血在口里慢慢融化掉。因为圣体血是基督血肉的象征,所以他不能用牙齿嚼碎,那样属于干犯圣体,是大罪。

  神父今天的读经是宗徒叶哈雅的作品《默示录》,里面讲到种种预兆。圣母踏碎红龙的头颅,白色神圣羔羊献祭,披红盖头的巴比伦淫妇,给大地带来灾祸毁灭的四个骑士等等。伯颜站在人堆里静静的听着,并很认真的回味神父的每句话。

  死亡如盗贼一般,它会偷偷的出其不意的袭击你,将你的生命取走。所以,你们当时常默想死亡,准备好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你们的每一件功与过,站在你们双肩上的天使都忠实的把它一一纪录。当你最终面对你的主的时候,主不会亏枉你一丝毫。

  到那时,连天地都要废去,但神所降示的律法,一点一划都不会废去。

  因为我来,不是要废除律法,而是要成全它,使它完满。

  白蜡烛的烛焰在摇曳,化作风的圣神在他们之间穿梭,它领导他们的心,胜过俗世间所有虚幻的帝王。在天之大父,它连你们的每一根头发都数过了,没有它的允许,你们连一根发丝也不会落下。

  我、阿什克岱、月尔鲁、伊利亚斯、鲁哈、萨莱,还有已经离开这俗世的唆鲁禾帖尼别乞,以及散落在这世界中的千千万万个教会内的灵魂们。我们在基督内成为肢体。基督,是我们的头。那因信靠基督因主的名而遭谩骂、诟陷与迫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将要承受天国的地土。

  我,伯颜,于此刻在心中默颂“真福八端”,这是我的主在山中讲道时发出的宝训。不害怕、莫忧愁,不用畏惧周围人敌意的目光,你,只需要一心信靠。不要做那小信德的人。阿拉伯人说,栓好你的骆驼,然后托靠主。多么贴近生活的谚语。基督是活水灵泉,他说,你们来我这里汲水吧!凡饮这水的人,永远不会再渴!

  我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我们的弥撒结束时,神父祝福并宣布遣散众人。我们纷纷如鸟儿归巢一样的散去了。小礼拜堂外天空蓝白分明,今天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好天气。

  我对阿什克岱说,什么时候,让伊利亚斯或鲁哈去我那儿住两天吧!我喜欢孩子们。看见他们我自己都觉得年轻了呢。

  阿什克岱爱惜的看着我,说,别人的孩子,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孩子。你若真心喜欢孩子,还是应该和别速真生一个。用别人的孩子做代偿,让自己感受暂时的慰藉,这终究不是正当的做法。你看,我、月尔鲁都有自己的孩子,而你,已经在这里娶妻十来年了,却一个孩子也没有生育。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你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随着年龄的流逝你会渐渐老去。难道你要等自己已经衰老到不能生育的年龄再后悔?听我的规劝吧!和别速真生个孩子。这样至少你这一生在子嗣上不留遗憾。

  伯颜低头默默的听着,他猛然抬头,说,我怕。

  怕?怕什么呢?

  怕我的孩子虽然存活,但却在异教徒的帝国里丢失了灵魂。一个灵魂已经丧亡的子嗣,不是我想要的。我宁可没有孩子,也不要无信德的孩子。我怕我忙于俗务,无暇顾及我子嗣的信仰教育。我本人已经是一个奴隶,身不由己,堕落至此。我不想孩子一出生他灵性的生命就被毁灭只余留一具死的肉体。

  他沉默着,我最知心的朋友。沉默了好久,然后他说,你还是会生育孩子的。你是男人,这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义务。

  然后他吻了我的唇,与我话别。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月明快的金色阳光里。月尔鲁,一直静静的听着我和他的对话,他也赞同阿什克岱,认为我该生孩子,完成一个男子必须要完成的义务。月尔鲁本身是个多子的父亲。

  我和月尔鲁也吻别,然后独自一个人骑马离开小礼拜堂。我想归还入宫的虎头金腰牌,但是管理牌符的人说让我拿着它。

  您以后入宫会用到,管理牌符的官员说。

  我?以后,还入宫?我莫名其妙。我的合汗究竟是何意思?他需要我以一个还是戴罪之身的、幽居在家的前任丞相身份经常的出入大内吗?我入来要干什么?尽管我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我不能问。我是他的奴婢,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于是我留下了这枚垂着紫色丝绦的金腰牌。以后也许我会随时需要用它。

  “看,它的皮毛多华丽光艳!我向您保证这是匹有皇家血统的马!”

  我一回到家中,米昔塔尔就笑着接过大衣和马鞭。然后他对我说合汗今天又赐礼物下来给我了。是从艾哈迈德.努尔丁家抄出来的一匹大西马,还有一个叫尹住的女人。

  我的合汗把这两样当做礼物送给了我。

  马是良马,人是美人。

  那匹马,我早就见识过。艾哈迈德.努尔丁曾经骑着它在丽正门外迎接过我凯旋回朝的军队。

  皮毛金黄并带有绯红色斑点的阿克哈塔克马,每一朵红斑的形状都似玫瑰花状。金色的鬃尾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飘逸美丽如姑娘的长发。

  这马肯定是汗血马和尼西安马的混血,否则不会生出这样的毛皮还有这样的额头。

  尼西安马是波斯古王朝萨珊帝国的皇家御用马。它们的血统可以一直追溯到波斯第一王朝阿赫美尼德帝国的御马家族。独特的血统孕育它们发达的肌肉,修长的四肢,华丽的鬃毛和高耸的额头。

  传奇的尼西安马得名于扎格罗斯山脉南部地区的尼赛亚平原。在神话中是诸神的马。波斯神话里,两匹尼西安马拉着万王之王的战车,而四匹尼西安马拉着阿胡拉马兹达的战车。

  尼西安马第一次被在西方文字里提到,是在希腊人希罗多德的《历史》一书中,他说,波斯皇帝挑选了十匹圣马,名尼西安马。这些马来自米底亚王国的平原。此处所产之马尤其高大神骏。波斯的居鲁士大帝,他的一匹尼西安马在渡河时溺水死亡,于是,他把马溺水的那条河的整个河水全部都抽干了。他不相信有什么能杀死这样一匹美丽的马。

  希腊人,主要是斯巴达人,进口波斯的尼西安马。并将这些马饲养成本地马。罗马人在与帕提亚人交战时,在卡拉海战役中,他们被一支小的多的帕提亚人击退。后来,当马克.安东尼进攻波斯的亚美尼亚时,他的战利品中包括第一批缴获的尼西安马。再后来,当安东尼死于埃及时,这些马为奥古斯都所得。

  波斯学者认为所谓的汗血马,指的是马匹皮毛上的红斑,在波斯文献中被称为“玫瑰花斑”。在波斯历史上这种马受到强烈的热爱和赞颂。著名的波斯英雄鲁斯塔姆的坐骑,就是这样一匹有玫瑰花斑的骏马。传说那匹马的皮毛是金黄色,带有从红花色到朱砂色的小玫瑰花形斑点。波斯人认为马的皮毛与其性格一致,这样一匹马有血和火的颜色,因此也具有火一般的性格,以骠悍和疾速而出名。

  伯颜新得到的这一匹,有着汗血马的毛色和尼西安马的额头。这是一匹集两种高贵血统于一身的骏马。

  这匹马额头上的太阳骨骨节特别凸出,正是被波斯相马师称作是“角”的马颅骨特征。这种特征越强烈,说明它的尼西安御马血统越浓。

  通常,小西马指的是高加索马,大西马指阿拉伯马。小西马蹄至背约高六尺左右,大西马则高五尺左右。蒙古人珍视大小西马,并认为大西马更为名贵。

  但是西马饲养困难重重。

  首先是喂养。高加索马,分阿哈尔捷金和阿克哈塔克两种,属高原山地马,主饲料为苜蓿和扁豆。阿拉伯马,属于沙漠马,主饲料为大麦、燕麦和麦秸。中原人喂马喜欢喂以小米和谷糠,这很容易使西马便秘。为了让马排便,又不得不时常喂以少量大黄让西马通便。在反复折腾后西马很容易夭折。

  再说交配和接生马驹。西马骨架大,和本土小型母马配种后,由于马驹胎体过大而母马体形较小,很容易让母马难产。所以当母马产仔时,就必须人工接生。

  伯颜是个爱马的人,为了能让自家西马血统纯粹,甚至不愿意让雄性西马和本土雌马交配下驹,怕西马的优良血统被稀释。伯颜府邸马圈里的马,西马占据了绝对多数,本土马反而不多。当西马相互配种后到产驹的时间里,伯颜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彻夜守在马舍,挽起袖子亲手给分娩的母马接生。这正是培育了神骏无比的阿拉伯马的闪米特人的古老传统。据说,每一匹阿拉伯马,都是在帐篷里由人亲手接生的。所有阿拉伯马的血统,无论父系还是母系,都必须有清晰明确的出身谱系,否则不能被称为是“阿拉伯马”。而所有血统纯粹的阿拉伯马,它们的父系都可以追述到公元初世纪的唯一一匹公马,母系都可追述至最初的七匹母马。

  波斯历史学家瓦萨夫在他的著作中提到,每年都有两万多匹波斯马和阿拉伯马经海路被运到南印度马拉巴尔,所以马拉巴尔港是一个进口西亚名马的巨港。马匹会先运至波斯霍尔木兹港,再装船运往马拉巴尔。又有更多的马经过阿富汗运到北印度。

  十三世纪的旅行家和历史学家的著作中,常提到波斯湾地区向印度出口马的奇闻。欧洲人的游记中写到:“波斯产良马,波斯人把好马贩运到波斯湾的那些港口,这里的商人将马匹用船运到印度,一匹马以高达二百图尔镑的高价出售。图尔镑即图尔地区铸造的货币,也被称为图尔里弗。根据法王菲利普三世在位时颁布的法令,乘骑用马每匹最高价格六十个里弗,随侍用马二十个里弗。因此波斯出口到印度的马价格约是法国地区马匹的三到十倍。”

  然而由于印度过分湿热的天气,非常不利于马匹的生活。印度人对这些从西亚来的好马视若珍宝,用他们认为最珍贵的食物喂养这些马。给它们吃甜奶油和酥油拌的煮熟的大米和豌豆。这些食物并不适合马的胃口,结果就是短时间内宝贵的中东马大量死亡。但是印度人却很固执的认为他们喂马的食物没有错。因此,进入印度的西亚良种马大量死亡后,印度人又继续从西亚进口新马,就这样周而复始的,陷入一种奇特的循环中。

  比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居住更西的法兰克人,也曾经向合汗进献他们的巨型马。肩高可达七至八尺,体形比阿拉伯马和高加索马更为巨大。但是这种体形过于庞大的欧洲马,反应迟钝,跑速很慢,只适合做拉车用的挽马。因此合汗通常都把这类欧洲巨型马放置在御苑里做观赏之用。

  此时米昔塔尔已经给马上了鞍,对伯颜说:“主人,上去骑骑看啊?”

  伯颜纵身上马骑了一圈,真的是又快又稳。跑起来急速迅捷如风又稳如乘轿,的确是难得的好马。伯颜甚至觉得,这匹比自己骑过的阿卜杜拉和艾斯德尔还要更强些。

  “它原来有名字吧?”伯颜问。

  “这么好的马,肯定原本有名字。但是咱们也不知道啊。合汗赏给的时候,就没告诉咱们这马原本叫什么名字,我们也没好意思追问,恐怕问也问不出来。”米昔塔尔有些尴尬的说。

  “宰赫拉。”伯颜犹疑了一会儿脱口而出,说:“就叫宰赫拉吧。因为它是个雌的,而且身上有花朵状红斑。‘宰赫拉’正是阿拉伯语‘鲜花’之意,也是女孩家常用的名字,和它正相匹配。”

  “五岁口,正是小姑娘渐入成熟期的年龄。”伯颜爱惜的抚摸宰赫拉的鬃毛。“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啊!”说罢他亲昵的吻了宰赫拉的马头。宰赫拉懒洋洋的喷了下鼻子,也把自己的头颅往新主人身上拱。

  “这马一点不认生。”米昔塔尔说。

  “这正是好马的标志。”伯颜说:“不认生是马儿智力发达的标志。智力高的马和犬 ,全都是不认生的。一生可以换多个主人。不能换主人的,说明智力不够。我在伊尔汗的母亲家族,他们也是一个世代培育优秀良种马的世家,这些是我母亲教给我的。可惜,我和母亲聚少离多。”

  “您还有一个礼物在等着呢。”米昔塔尔小心翼翼的提醒陷入伤感中的伯颜。

  “你说哪个?”

  “尹住啊,一个葛逻禄女人。您什么时候变得忘性大起来了。刚才刚说过的。我们已经给她洗过澡也换了衣裙,现在请您去看看。夫人说,最好给她起个新名字。这旧名字夫人不怎么喜欢。”

  伯颜是在自己书房隔出来的侧间卧室里见到尹住的。家中的奴仆已经给尹住彻彻底底的洗过了澡,洒了香水。尹住的辫子上抹了桂花发油。手脚都染了红。头上戴着极其华丽的“萨乌克勒”尖顶高帽子。这完全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这顶萨乌克勒伯颜看着眼熟。细看,明白了。这是自己和别速真成婚时陪嫁里面的一顶。当时陪嫁里面除了姑姑冠就数这个帽子最华丽。萨乌克勒是钦察人喜欢的新娘帽子,所以别速真没怎么戴过它。估计是别速真把这顶萨乌克勒主动给了尹住,因为她觉得葛逻禄也是突厥人吧。

  这顶萨乌克勒做工造价不菲。最下面是整排箭头式样的金坠儿,象征保护婚姻。帽子的皮草镶拼的是最好的貂皮。帽体的暗红色丝绒底上是精工打造的黄金饰物。生命树象征永恒,公羊角象征威武。镶嵌的珊瑚可以使人解脱“邪恶之眼”的诅咒,果核大小的白色珍珠预示着婚姻幸福。波斯人把这种钦察新娘戴的高帽子叫做是“镰刀帽”。它的历史古老的很。传说,击杀波斯皇帝居鲁士大帝的马萨格泰女王托米莉斯就是带着这样的帽子出嫁的。很多钦察女人从嫁过去男方家里,直到生下第一个儿子之间的时间里,全都带着它。而且,新娘家族越富有,这种帽子做的就越高。伯颜觉得,要不是他们怕把别速真的脖子压断了,估计会把这帽子做的再高一两尺也说不定。

  尹住身上穿大红衣裙。完全是突厥新娘的风格。手脚上的染红恨不得深成棕黑色。因为按照传统,新娘手脚上染的红色罕纳在彻底褪色干净之前她不用做任何的家务。

  伯颜心里明白。别速真急于让他纳个妾,好生个儿子出来。前有苏珊娜,现在又推荐了尹住。别速真要子嗣心切。

  尹住头颅上顶着沉重的萨乌克勒,脖子传动困难。伯颜于是走进她,自己坐在对面。一边喝茶,一边问尹住的岁数。当听到尹住其实已经十六岁了的时候,伯颜真是有些惊讶。这个女孩十六岁,发育的居然比十二岁的苏珊娜都不如。苏珊娜的胸部和臀部已经明显的开始发育了,丰满的象十六岁似的。而眼前这个尹住反而倒象是十二岁,胸和臀完全平的象幼女。

  “我的妻子说,你这个名字她不喜欢。”伯颜又喝了口茶,然后说:“我得给你起个新名字。”

  “全凭老爷做主。”尹住讪讪的回答,语气里带着沮丧。“合汗说我以后要一心一意伺候您。能给您做奴婢,我感激不尽。”

  “呵呵。”伯颜笑着撇一下嘴角。说:“也别说什么一心一意的了。谁还不是伺候人的呢?你伺候我,我伺候合汗。咱们全一样。更别说什么一辈子,能好聚好散就行了。”

  然后,伯颜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正颜厉色的说:“现在咱们说正经的。你这名字必须得改。我看,叫宰娜布吧。另外,以后你要真的能产下个儿子,这个儿子得算在我正妻别速真的名下。他长大以后,要叫别速真母亲,管你只能叫阿姨。你能接受吧?”

  对面十六岁的葛逻禄女孩微微“吭哧”了一下,然后赶紧说:“当然,一切全听老爷、夫人的。”

  这天的晚饭,是全家人一起吃的。伯颜、别速真、宰娜布加上苏珊娜。伯颜叫米昔塔尔和阿塔海几个,在女眷住的那进院落里,收拾出两间精致干净的房间分给宰娜布与苏珊娜。别速真本来还想伯颜要不要置办个婚礼什么的。伯颜直接回绝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办什么婚礼。再说纳这两房妾室是为了生养子嗣,置办婚礼什么的,显得很多余。

  苏珊娜兴高采烈的,她还小些,把宰娜布当玩伴来看。宰娜布一肚子的苦水,但是能活下来并且不入教坊她就该知足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晚上,伯颜正犹豫今天还睡不睡书房的时候。夫人别速真让女仆热比娅特意跑来告诉伯颜,苏珊娜和宰娜布两个女孩的月经都没来,很干净。显然,是暗示伯颜赶紧同房好生孩子。

  伯颜心里琢磨了一下,去了苏珊娜的房间。他对已经改了名的尹住还是有些敌意,毕竟这姑娘以前是伺候艾哈迈德.努尔丁的,合汗把她赏给自己,这里面透着的意思有些深。

  与苏珊娜的房事弄得两个人都大汗淋漓。苏珊娜还是太小了。不过她并没有在这场性事里受伤。伯颜安慰苏珊娜说,自己在九岁时被伊尔汗俺巴海按到床上干了,然后也没什么。苏珊娜听了破涕为笑,说,但是我还是疼,你总得补偿点什么给我。

  伯颜用一只胳膊撑着自己的头,看着身边的小美人,说:“你想要什么?别太过分就行。”

  “过半个月,就是我们帕米尔人的皮里克节了。”苏珊娜说:“到时候,你在家里给我置办个小小的焰火晚会,解了我的思乡之情就好。我们一言为定?”

  伯颜没说话,他拉过对方的小手,在那白嫩的手心里轻轻的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