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跟江雪爬上来的时候,长和帝甚至已经开始慢慢变凉了。
皇后把他小心翼翼的摆好在龙椅上,给他整理好衣饰冠冕,然后绕到了他正前方,给他行了个大礼。
底下群臣看见皇后这一个大礼行下去,也就都知道长和帝已经没了,顿时又跪了满殿,在底下各种哭嚎。
步月带着江雪也一起跪了下去,低头磕在地上,良久,才抬起头,挣扎的想起来走过去。
但他腿软实在站不起来,江雪扶着他,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了起来,搀好他。
皇后跪完,缓缓的站了起来,也理了理自己的衣饰。步月被他的动作吸引,定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脸色突变,抓住江雪的手臂,低吼:“去拦住他!”
虽然不知道步月这是什么意思,但江雪还是立刻照办,朝着皇后过去。
结果就见皇后从腰侧抽出一柄软剑,直接架到了脖子上,眼瞧就准备给脖子划拉一道口子。
“拦住他!”步月嘶吼。
江雪这已经赶不上了,便顺势将怀里那枚玄色令牌当暗器飞抛出去,打在皇后手上,迫使他松掉了剑。
但还是迟了一些,剑已经在皇后脖子划开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正在往外冒。
江雪一个箭步上去接住了倒下的皇后,抬手点了他两个穴位之后扯了自己手帕捂住了他颈上的伤口,而后朝步月点点头道:“伤口不深,还能救!”
步月松出一口气,跌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三魂七魄都离家出走了。
这会儿底下朝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皇后刚才是打算自尽,一下子又是一片慌乱。
顾珏管控秩序也管控得烦躁不已,便扯着嗓子吼了一句:“都他娘的给我安静!”
不少人被他这一吼吼懵了,一向温雅的顾丞相这是骂粗口了?
“太医呢?”顾珏沉声问。
“已经着人去请了,只是太医院才宫外……过来需要一定时间。”有人回答了一句。
“这他娘谁安排的好地方!”顾珏咬牙,已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了。
“张、张太医到——”外面一阵喘息的唱名声。
声未落,便见张钧背着药箱跑了进来,眼瞅着高台上倒地的倒龙椅的,再看看这站了满殿的人,眉头一蹙,怒吼:“都从我面前滚开!”
众人纷纷给他让了路,张钧一路狂奔到了阶梯底下,一咬牙,放下了药箱打开,从里面拿走了针包,然后开始努力爬楼梯。
锦王看了眼张钧这可怜悲怆的样子,把减兰也交给了灵王看着,然后上前去拎起了张钧的药箱,又追上张钧,把他拦腰搂住,而后踏着轻功上来。
放下张钧之后,锦王一个人在那喘得差点上不来气:“这金銮殿的楼梯……是诚心整人的吧?”
张钧拖着药箱到了皇后身边,把他从江雪怀里接过来,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幸亏江雪拦得快,处理得也及时,张钧很快就给他止住了血,将伤口包扎好而后才去看端坐在龙椅上歪着头的长和帝。
“陛下?”他轻轻喊了一声,但龙椅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张钧一下也有点脚软,差点跌倒,幸好是江雪眼疾手快过来扶了他一把。
“张太医……”江雪皱了皱眉,小心的把他扶稳。
“没事。”张钧摆摆手,控制了一下自己情绪,又扭头朝着底下依然乱糟糟的人群的望去一眼,咬了咬牙,“这个疯子,连死都有死得这么夺目吗?”
江雪也扭头去看了一下底下人群,以顾珏为首的几位重臣都在尽力维持秩序,但大部分人还是一片混乱。
太乱了,真的太乱了。
乱糟糟的朝堂直到中午才重新整顿妥当,顾珏一副要疯了的模样,把所有朝臣挨个的送出大殿,然后看着搂着步月也打算离开的江雪。
“阿雪。”他喊了一句。
“大伯有何吩咐?”江雪哑着声音应了一声。
“这个冬怕是不会好过。”顾珏皱着眉,神色严峻,“我会跟礼部那群人商议尽快让储君继位,但正式继位前的空窗期里,守好京城和三公主。”
“侄儿知晓。”江雪应下。
“回去路上小心。”顾珏叮嘱一句。
“大伯也是。”江雪应了一声,继续揽着步月走。
一直到把步月送上马车,江雪才松开他,又拉过他的手轻轻亲了一下:“我便不陪你回去了。”
“嗯。”步月点点头,又叮嘱道,“你要小心,立威也要有分寸,不要让减兰感觉到威胁,知道吗?”
“放心。”江雪朝他轻轻笑了笑,“等我回来吃饭。”
步月静了下,小声问:“午饭还是晚饭啊?”
江雪轻轻勾起唇角:“晚饭。”
“好。”步月点点头。
送走步月马车之后,江雪敛起了全部表情,掏出了那块玄色令牌。
因为之前拿去当暗器打皇后,掉落在地之后又不小心沾到了皇后的血。
这会儿玄色的牌面上,猩红的细丝勾勒出了一副精细的图案,散发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这到底是个什么?”江雪垂眸盯了会儿,轻轻用手拂过那些血迹勾勒而成的细丝,但手上却没有沾到任何血迹,牌面的细丝也没有任何变化。
“罢了,现在没时间想这个。”江雪收起这东西,闭眼整理了一下自己情绪,然后前往了兵部。
步月回到自己府上时,师鸢在门口候着,脸色凝重:“王爷。”
“嗯。”步月轻轻应了他一声。
“陛下是……走了?”师鸢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了一句。
步月沉默的点点头。
师鸢皱起眉,抿了抿唇,低声道:“王爷,我知道你现在难过,但目前的局面容不得你沉浸在悲伤里。”
步月挑了下唇,毫无情绪的干笑了一声:“我知道,今天四皇兄也在,我却不知道他是何时回京的。”
师鸢一惊:“锦王回来了?”
“嗯,现在东海,是你的侯姑娘在掌管。”步月偏头看他,又垂眸看了看他的肚子,“江雪虽然去给侯姑娘送了信,但她多半是来不了的。”
“东海只剩侯姑娘,去东北的宁康郡主重伤,西北的师老将军重伤。”步月望了望天,“怎么?冬天到了,你也寂寞了吗?是打算就这么收走多少人的命啊?”
天上一轮炽热的阳光,丝毫不懂天下人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