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先生没有去吧凳，而是站在收银台前喝完了乔也为他倒的那杯热水。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儿，即便不善言辞，乔也最后还是抬起头，问他：“宸先生今天也要加班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宸先生猝不及防落进他璀璨润亮的眼眸中，愣了一下才道：“嗯，还有一点收尾的工作刚处理完。”
“这样啊。”
一问一答之后，店里又归于平静。
乔也一时也找不到能聊的话题，最后重新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书本上。
倒是宸先生开了口：“不累吗？”
“嗯？”
“天天上班，不累吗？”
乔也心口一暖，笑着道：“不累，晚上看书更能静心。”
这是实话，晚上一个人窝在安静温暖，灯光明亮的小店里看书，效率确实比白天还要好。
“嗯，注意身体。”宸先生另一只一直放在大衣下面没有拿出来的手终于动了动，一个十分好看的礼品袋出现在收银台上，“送你的，新年礼物。”
乔也想要拒绝，宸先生已经开门走了。
乔也看着收银台上的礼品袋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喜欢收别人的礼物，更没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主要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还。
可是人已经走了，宸先生之前还帮过他，他若是拒绝，实在有些不知好歹。
乔也并不太会人情世故，他纠结了一会儿，打开了那个礼品袋。
看清里面的礼物后，乔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双浅灰色的毛线加绒手套。还好，不是太过贵重的东西，却是最适合乔也的东西。
毛线的手感十分舒服，很柔软，像乔也小时候摸过的兔子毛。戴在手上很暖和，比乔也所有毛线制品的衣物都要舒服。
他打开手机，找到和宸先生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宸先生，谢谢你送的手套，我很喜欢。下次来店里，请你喝咖啡。
检查了两遍，确保编辑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错别字后，乔也点了发送.
他看着手机上宸先生几乎是立刻回复的消息——喜欢就好，新年快乐。
他也立刻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
随后又盯着聊天框发呆，宸先生之前送他去医院，还留在医院照顾他，这次又送他新年礼物，可他能拿得出手的却只是请他喝咖啡。
乔也想了想，决定也送宸先生一份礼物。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乔也没有回宿舍，在储物间休息了半天，下午和胡宇他们待在店里准备一起守岁。
刘玲娜是外地的，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比较重男轻女，她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她原本也没打算回家过年，准备和小姐妹出去玩，因为三倍月薪留了下来。
胡宇几年前带他妈妈来A市看病，之后就留在了A市，这些年都是和他妈妈一起过年。
乔也宿舍没人，晚上肯定会留在店里，于是三人一合计，干脆把胡妈妈也接到店里，大家一起过。
想法是刘玲娜提出来的，她的小姐妹都走了，她一个人回出租屋也无趣。
胡宇和乔也都没反对，即便平时再喜欢清静的人，过年这一天还是会希望能热热闹闹的。
他们将收银台旁边的位置整理了一番，腾出一个不算大，但能容得下他们四人的位置，这个位置还刚好对着店里的电视。
胡妈妈在家里做了不少吃的带过来，四个人坐在店里，隔壁酒店布置的灯火璀璨，路边的路灯和霓虹灯也全都打开，被照红的天空时不时闪过烟火，新年的氛围让他们这一方小小天地温暖又温馨。
刘玲娜吃着胡妈妈做的饭菜，泪眼汪汪：“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年了，阿姨，太好吃了。”
胡妈妈几年前生过病，看起来比同年龄苍老不少，却也格外和蔼。
“喜欢就多吃点，以后想吃阿姨做的饭菜，就让胡宇带你们来家里吃。”
她笑得眼睛都快被皱纹藏起来了，这些年虽说有胡宇陪着她过年，可到底两个人还是冷清，今年也是她来A市之后过得最热闹的年，她也很开心。
乔也心绪有些复杂，以往这个晚上，他都会给乔父乔母打电话，然后给他们新年红包。
毕竟有养育之恩在。
但今天他无数次拿出手机，却依旧下不定决心，最后拖到现在，他也没有将电话打过去，红包自然也没法。
他发现，就算他能接受乔父乔母不将他当家人，哪怕只是将他当佣人，却接受不了他们用那样肮脏的手段将他卖了。
身体的痛苦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这些让他完全不想再面对乔家人。
好在，这晚他没给乔父乔母打电话，乔父乔母也没有联系他。或许是出于愧疚，也或许是心虚。
对乔也而言，他们不联系他，是最好的。
跟着春晚主持人一起数完倒计时，胡宇打开超市的玻璃门，外面是一片欢天喜地的鞭炮声，乔也抬头，漫天烟火明明灭灭，璀璨耀眼。
新的一年来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烟火的味道。
他喜欢这个味道。
对着浩渺的夜空，在所有祈福声音中，他许下了这些年的第一个愿望——希望能成为自己。
等到天空中的烟花渐渐变少，胡宇带着胡妈妈回家休息，刘玲娜原本准备留在店里陪乔也，但胡宇说今晚不用值班，让乔也在储物间休息。
“明天不用那么早上班，这是惯例，十点半再开门就行。你别吃泡面啊，我到时候给你带我妈包的饺子。”
乔也睡储物间，刘玲娜只能回出租屋。
但这么晚胡宇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出租屋，在征得她的同意后让她去了他家，和胡妈妈一块儿睡。
他们三个异乡人，因为这个超市结缘，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身边的人。
这一刻乔也觉得其实他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没有家人，却还有着胜似家人的朋友，挺好。
躺在储物间的小床上，乔也手机上躺着并不多的新年祝福，俞书阳、曲逸川、赫磊、段韬、钟敏以及宸先生。
乔也一一回复完，将手机塞到枕头下。
黑暗中，他并没有闭上眼睛，他刚刚注意到，这一年的新年，他和林景没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