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发生什么。”
司机师傅面对自己的黄谣, 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听风就是雨。”
黄文珊过于兴奋一时入迷,把平时在姐妹面前的话脱口而出,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面对陌生人的突然插话与教导, 自然不大高兴。
尤其是方才一直挺吵的陌生人。
“和您没有关系吧。我和学长聊天呢。”
“聊天归聊天,请问你考虑过陆守南的感受吗?”
“那也只有他本人有资格说这话,如果他出现在这里我会道歉。”
“......”
陆守南便把墨镜拿下来,露出一双非常有标志性的眼睛。只要见过的都不会忘, 更别提黄文珊以前还粉过他。
这位小姑娘愣了几秒, 立刻激动地捂住嘴:“你你你你是...”
“是我。”
陆守南一边应着, 一边转向程归:“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全是谣传。”
那副神态急切而认真。
窗外的光打在这两人之间,一位气质冷然,一位气质明朗,黄文珊觉得她又磕到了。
“不好意思, 我刚刚瞎说的。以后一定努力帮你辟谣。”她改过自新。
但随即又提出了更为犀利的问题:“陆守南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远亲自送程归学长过来?”
“怪不得刚才总是打断我们说话, 激动什么呀?”
“还有为什么这么急着向程归学长澄清?”
“我懂了。”
陆守南都还没回答, 她倒是自己把自己给问明白了。也改变了对程归的眼神,谈恋爱没有磕cp有意思。
高高兴兴热聊一会儿, 黄文珊送两人离开,主动表示她会向黄教授编造理由, 阻止这场相亲。
陆守南很满意, 把她要的签名都给签了。
揽着状况外的程归离开。
程归有点懵:“什么相亲?”
“没什么。”陆守南说,“我俩去玩玩吧,还有时间。”
现在正好是南镇的傍晚时分, 夕阳渲染了大半天空,淡淡的橙色黄色渐变成粉粉紫紫。
落日余晖则播撒在白墙上, 映着绚丽的光。
来这里旅游的多半是情侣,氛围极佳,陆守南也转头看看旁边人。
南镇的风大,而且昼夜温差似乎也比北明明显,现在温度已经开始降低,程归有些冷,下巴埋进衣领,手也蜷在袖子里。
陆守南觉得很适合牵个小手。
在空中摇摆半天,袖子不时摩擦一下,似乎旁边的空气都黏糊糊的。
程归目光则定在一个卖泥人的摊贩身上,表情平静冷淡,目光却专注,垂着眼睛。
他记得程灿曦桌子上有一个,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之后带回来的。
“想要?”陆守南察觉到他。
“不是。”程归当即否定,“研究传统工艺,以前在书上见到过。”
“大爷,麻烦捏一个他。”陆守南已经凑过去,自来熟似的和那位泥人摊贩说。
泥人大爷立刻答应了,扯了几团新的泥,抬头看着程归,三下五除二就捏出轮廓来。
一边捏一边夸:“长得真俊。皮肤还这么白,捏出来会很像。”
程归眼神不知道放在哪儿,耳边晕起一片薄薄的红。
陆守南站在泥人大爷身后,也看看泥人,再趁机看看程归,不一会儿就把泥人给忘了,光盯着程归看。
真好看。
尤其是夕阳西下,余晖落在头发和身上,像镀了一层金。
心跳开始猛烈加速。
陆守南不由地想到了方才黄文珊的几个问题。
在看到黄文珊和成薇对程归热情的时候,他会有危机感。在别人和他纠缠的时候,他会怕程归误会。
很多东西叫嚣着要突破桎梏,只差薄薄一层——
“来,小伙子,你对象的泥人捏好了,看看像不像?”泥人大爷打断他的思绪。
陆守南对这个用词一愣:“大爷,您这么超前呢。”
“嘿呦,我在这旅游景区待了多少年了,什么样的情侣没见过。你刚才不久想牵人家手来着,没事小伙子,不要在意世俗的目光,勇敢点。”
“......”
“您误会了。”程归冷酷开口,把陆守南因大爷而汹涌起来的热血浇灭,拉回现实。
“是啊您误会了,我俩是陌生人。”陆守南也开口。
大爷看着陆守南,摇摇头,把泥人交给他,鼓励一般地拍了拍肩膀。
陆守南付过款,低头一看,发现真的像。
可能主要得益于程归长得唇红齿白,眼睛和睫毛又乌黑,色彩比较丰富。反正觉得是大爷插在车前一圈作品里,最生动的一个。
陆守南一边拿着一边朝回走,余光瞥见程归朝泥人偷看的眼神。
他举到程归面前:“想要吗?”
“不想。”
“你别和我当陌生人就送你。”
“那当什么?”
“...要不先当朋友吧。哈哈。我觉得咱俩认识这么久,你朋友的标准是不是定太高了?”
“我没有朋友。”
“我当第一个呗。”
程归微微沉思,似乎在犹豫。其实本来应该拒绝,自从一定年龄以后,他就不再想拥有朋友了。
但这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每次看到他期待的明亮眼神,程归都不想让这眼神落空或是消失,总是莫名其妙地妥协。
陆守南已经把泥人塞到他手里:“就这么说定了。”
顺势伸手揽住程归的肩,哥俩好一般,但悄悄朝怀里带了带。
发丝擦在他下巴上,偏低的体温拥在身前,能感受到程归穿得单薄,隔着衣服摩挲到柔软的肌肤。于是抱得稍紧一些,试图捂热。
“朋友要这样吗?”程归略微疑惑。
“当然了,我和我朋友都这样。”陆守南把他微凉的手也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程归便没再怀疑,四周变得温暖起来,他垂下眼睛看手里的泥人,神情认真。
这个泥人确实和他很像,应该比程灿曦桌子上的要更生动。
陆守南离他距离很近,能看清睫毛的弧度,还有脸颊的轮廓。
忍住摸一下的冲动,陆守南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之前帮你妹妹追星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别的想法?比如觉得我挺帅什么的,哈哈。”
“没有。”
“好吧。”
*
两人回到剧组。
这是头一次来到南镇,又新加入了不少演员,第一顿饭自然是要聚一聚的。
陆守南打算送程归先去休息室添衣服,路上忽然遇到几个演员窃窃私语,见到他也没避着,拉进了小团体。
“守南哥,你看新闻了吗?张惟庸导演和张至宝划清关系了。”
“什么?”
没想到这么快,张惟庸还真是快刀斩乱麻。难为他这个侄子话里话外地为叔叔自豪,真到关键时候,一点都不带留恋的。
陆守南掏出手机,稍微搜索一下,果然看到条声明。
【张惟庸:本人与张至宝并非直系血缘关系,对他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又因身体原因闭关,最近才耳闻一些,不知真假,特此声明。】
这条刚发不久,割席的意思很明确。
陆守南松了口气。
现在好处理多了,毕竟张至宝身边那些人全部看中的是张惟庸,现在树倒猢狲散,不会再有人帮着张至宝。
他先到一边给陆承礼打了个电话,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消催促,第一时间向法院提起诉讼。
打完电话回来,洋溢着点笑,立刻想告诉程归。
结果左右望了一圈,才发现人不见了。
料想是先回休息室加衣服,陆守南心想。
就听到那几个演员还在继续唠嗑:“这回算是恶有恶报,最好给张至宝判个死刑。”
“那变态什么反应啊?看到这声明还不赶紧自我了断算了。”
“不知道啊,自从下午就一直没看到人。”
陆守南一愣:“没看到人?”
那副阴险恶毒的神态浮现在眼前,当时盯着程归时执着的兽性,让他立刻朝休息室跑过去,一边看了看表,方才已经耽误了十几分钟。
早知道就不该打那个电话,应该寸步不离。
休息室离拍戏的地方挺远,路两边不断有剧组的人表示好奇,问他去哪里,陆守南径直过去,充耳不闻。
终于进了室内,还没到门口,就仿佛听见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冲到前面,拧了两下把手,才发现门被人锁上了。
冷汗不由自主地朝外冒,陆守南隔着门喊:
“程归,程归!”
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张至宝恶心的面孔和上次他把程归逼到角落的画面,那时候程归的表情他现在还记得,宁愿自己录音也不按响警报。
还有方才程归看着泥人的神情,纯澈而干净。
这几帧反复交替,望着这扇沉重的大铁门,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他,最后一层薄薄的自欺欺人也终于荡然无存。
顾不上别的,他左右看看,抄起旁边的凳子准备砸门。
“陆守南。”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是很熟悉的声音,虽然仍是没有太多感情,但此时如同天籁。
陆守南转过身,发现程归正揣着兜,神情略微疑惑,从上到下毫发无损,看着他手里的凳子。
“没带钥匙吗?我回来就发现门锁上了,就——”
程归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哐当”一声,凳子落在地上,他则被抱在了怀里。
陆守南力气很大地收紧,手臂微微发抖,像是失而复得。
走廊一片安静,只剩下风吹着窗户的响动,还有更远处隐隐约约的树叶摩擦声。
“怎么了?”
程归的脑袋被按在对方肩膀上,有些不明所以。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垂上,热度很高,有些发麻。
他不知道陆守南经历了什么,隐约觉得这好像是害怕的反应,于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抬起来,缓缓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