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归醒来, 头脑昏沉。
他睁开眼,看到与宿舍截然不同的天花板,还有一盏从未见过的灯。
程归坐起来, 垂眼又望见雪白的被子和格外宽大的床,愣了几秒。
这可能是开始列计划的十几年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巨大的不安席卷了他。
好像又一个人被丢在陌生的环境里了。
他摸索着想找手机,也没有找到。其实找到了也不知道打给谁。
程归就在这里坐着, 缓慢地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似乎是和陆守南一起去了一个酒馆, 只每杯尝了一点点的酒。
然后呢?
难道是他喝醉了, 陆守南把他在路边丢下了吗。
程归犹豫了一下,继续坐着,他不想下床,去打开那扇紧闭和未知的房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种不安也逐渐加深, 手指越攥越紧。
他没有办法,只能准备独自下去。
但忽然地, 那扇门把手忽然被很轻地拧了一下, 只一下便没了动静,仿佛幻觉一般。
程归把目光放在上面。
就看到又被拧了一下, 接着,门被极慢地推开一条小缝。
程归把被子攥得更紧了些, 朝上提了提。
直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尾调上扬,自带安全感。
“你醒了?”
陆守南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收拾完毕, 穿着身宽松的黑色衣服,头发也打理得挺好, 整个人挺拔清爽。
程归自己都没察觉地松了口气,手指展开一些。
陆守南把早饭搁在旁边:“下午的飞机,到南镇去。你要回去拿行李吗?”
说着偷偷看了看对方脑后翘起的几撮头发,还有茫然的神情,没想到刚睡醒是这个样子的,比往常冷酷的模样好多了。
但随着对方逐渐把遮住自己的被子放下,陆守南的目光也随之顿了顿。
只见程归颈侧红了很小的一片,形状小巧,他本来这个地方皮肤就白,痕迹变得显眼起来,甚至有些暧昧。
随着撒开的领口露出来,才发现锁骨旁边也有同样的痕迹,要更红一些。
像吻痕。
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陆守南眼前一黑。
“我为什么在这里。”程归问。
没想到那几口小酒还把程归整断片了。
陆守南昨晚在沙发上睡得脖子疼,这下他的正气凛然还有谁能证明。
早知道不该叠毯子。
鱼哭了还有水知道,陆守南的清白只有他自己知道。
于是试图替程归回忆:“你昨晚不是把每样酒都喝了一口...对了下次不要这样喝了,容易醉对身体也不好。”
“...嗯。”程归没想到被发现了,不由低下头。
他头发和衣服还乱着,这副样子让陆守南心软。但他现在更在乎别的事情。
“然后我试图把你送回学校。但是保安大爷不让我们进去,你记得吗?我还据理力争了。”
“不记得。”
“......”
陆守南有点想念保安大爷。
“反正就是这样,然后我只能带你到酒店,想再开一间房。结果你也没有身份证,我又和前台据理力争。”
“不记得。”
“我不得不把你带回来,结果客卧没铺被子,我不得不把你放在这里,到沙发上睡了一晚。”
陆守南把“沙发”两个字咬得很重。
只有沙发懂他。
他昨天无私地为程同学让出了床铺,并且把程同学放下就出去了,什么都没有做过。
就见程归摸摸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校园卡和他的身份证。
“......”
“我总不能当着保安大爷面模你裤子口袋吧,你上身外套又长了点,把口袋都盖起来了。我堂堂一公众人物,不能做那事儿。”陆守南破罐破摔,“算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什么都没干。”
“干什么?”程归不解。
他不知道陆守南在说什么,觉得颈侧的皮肤有点痒,抬手碰了碰。
眉头微微皱起,又带着点疑惑地瞥了陆守南一下。
“没什么。”静了两秒,陆守南正义发问,“程归,你这是过敏吗?”
“不知道。”
程归没太在意,可能是因为之前卫生习惯保持得规律洁净,所以乍一盖酒店的被子会有些敏感。
他起身收拾洗漱,想回去换身衣服。
“我送你。早饭路上吃。”
陆守南拎起早饭,把程归放在柜子上的小书包也顺手拿着,正准备开门,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约莫是剧组的人,成群结队地去吃饭是常有的事。
于是让程归先等等。
程归不明所以。
陆守南解释:“公众人物,注意影响。”
等外面动静消散得差不多,他才把程归带出去,
结果还漏下一个,郑少铭正站在他自己门口吃烤肠。
面面相觑了一下。
郑少铭朝程归身上扫了扫,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在程归脖子上的小红点,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分外吸引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陆守南。
“看什么看,吃你烤肠去。”陆守南不爽起来,觉得随便盯着别人脖子看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挡住郑少铭的视线,带着程归离开。
程归在路上就从书包里掏出计划本,低头进行修改。
“打乱计划没事吗?”陆守南从车内的镜子看了看他。
“有。”
程归说。
他最初开始做计划并不是出于什么强迫症或是心理因素,考试的知识也远不到需要满满当当计划的程度,只是觉得时间太空。
每天实在是没事情做,计划表让生活和思想都变得充实。
不过逐渐也就养成了习惯,他不喜欢计划被打乱,虽然没到极其严重的地步。
“好吧,不过昨天我一直想把你送回去来着,你真的睡着了。”
“......”
车子行驶到了A大,白天还是被允许进入的。
这一次陆守南跟着程归的学生卡畅通无阻地进了宿舍,他非劝程归换个高领的衣服。
“不要。”
程归拒绝。
陆守南看着他脖子上的小红点儿,又想起郑少铭的眼神,坚持道:“换一件吧,这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清澈的眼神如同一面镜子,照出某些人内心的肮脏。
陆守南:“......”
程归不知道为什么陆守南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当再细问的时候对方就不回答了。
“我觉得你穿高领比较帅。”陆守南改口。
他发现程归其实挺好说话,就像那天晚上去小酒馆一样。软磨硬泡一番,也就答应了。
程归把衣服拿在手里,一手放在衣摆上,忽然转头看了看陆守南。
“你要在这里吗?”
“啊?”陆守南愣了一下,目光不由扫过程归的腰身,昨晚他还抱过,不胖也不过瘦,非常完美的身材。
“哈哈都是男的你还害羞啊,不过我正好要出去接个电话,你先换着。”他转身离开。
出去之后冷风一吹,陆守南冷静下来。
把手机拿出来玩玩,发现昨晚那顿维持感情的饭很有效果,好兄弟群似乎重新热闹了起来,又变成了99+。
不过都是艾特他的,前面实在太多他没来得及看,只扫了一下后面几条。
【赵子明:@陆守南,消失一晚上了,你还在吗?】
【盛荣:@陆守南,你把程同学送回去没有啊?怎么也不回一下。】
【徐高:那个...我问了下司机,他说最后陆
守南把程同学带回酒店了。!】
【“赵子明”撤回一条消息】
【“江天睿”撤回一条消息】
群里一下子冷了,一连串莫名的撤回让陆守南觉得挺奇怪。
【陆守南:?】
【陆守南:@徐高,司机大哥没和你说是因为学校不让进吗?】
半天也没人再理他。
一会儿之后程归换好衣服出来,陆守南转头看看,程归很少穿高领的衣服,领口拉到下巴处,正好能埋进去小半张脸,显得很乖。
“不错。”陆守南称赞。
顺手接过他的行李箱,准备一起去乘坐飞机。
程归对这项活动有点陌生,等车子开到机场,还没下去就先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今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
外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开始程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发现他们举起来的牌子上写着陆守南的名字。
比起之前在学校的规模可谓是大了太多倍,里面有男生有女生,基本都比较年轻。
“陆守南!陆守南!”
“老公!!!”
看到车之后便开始喊成一片。
因为陆守南平常都没有行程表,粉丝们想接机送机都找不到机会。今天难得跟着剧组一起活动,大家能来的都来了。
陆守南把窗户按下去一些,和他们打招呼。
他向来没什么架子,长得帅又有亲和力,每次都能和粉丝聊到一块,有种随时能扎进人群去玩一圈的感觉。
“陆守南我爱你!”一个男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陆守南笑笑:“闪一边去。”
外面立刻响起一阵笑声和起哄声。
程归坐在另一边,正好被陆守南给挡住。
他转头看了看,原来喜欢陆守南的人有这么多,他身边永远这样热闹。
车子一直开到vip入口处,仍是有很多人跟着不愿意走,正好斜上方有个路,挺多粉丝跑上去拍照。
陆守南拆了个新的口罩递给程归,又让他把帽子戴上,才下车给他开了门。
“守南哥,这是谁啊!怎么亲自开车门。”有人从上面大声揶揄。
“啊啊啊陆守南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什么狗?”本来没搭腔的陆守南把程归稍微挡了一下,抬头道,“A大研究生,我们剧组顾问!学霸听说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