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最近有个小烦恼。

  烦恼的原因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从他房间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邻居的正门和花园,无聊时他就会趴在窗户边看看外边,邻居自然也在他视线之内。

  经过很多天的观察后,工藤新一对邻居一家情况的了解,甚至比工藤有希子还清楚。

  大多数时候,邻居的房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他三岁的月见坂流,另一个看起来是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保姆阿姨。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人会经常出现。频率最多的是两个青年,一个是见过的太宰先生,另一个是橘色头发的,他们两个之间貌似经常有矛盾,偶尔在进门时就会开始争吵……不,或者说习惯性地斗嘴,然后工藤新一就听见太宰先生叫他“中也”。

  第三人是一名红发女性,从穿着和年龄来看,符合老妈口中“捐助人”的角色。

  以上都是工藤新一对自己看到的东西下意识做的总结,对一个小学生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在于——

  月见坂流他,竟然可以不用上学!

  ……可恶!

  这对小学生来说,攻击效果实在是太显著了。

  更可怕的是,月见坂流他并不是因为要补齐漏下的知识才没有去学校。

  而是因为太聪明了,根本不用去。

  月见坂流好像很少出门,没有朋友,和周围人也没什么交际,但是工藤新一在书店就和他碰见过一次。

  工藤新一来书店是为了新版本发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他的零花钱目前只购买一卷,不过也够他看很久,在走向结账的转角,他和同样抱着书的月见坂打了个罩面。

  “啊,是新一弟弟,”月见坂看起来脾气好得不像个小孩子,“你也来买书吗?是漫画么,进来的时候我有看到最新一期《假面〇人》的海报。”

  “……我不看漫画,”工藤新一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他把《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标题亮出来,“是这个。”

  “诶,福尔摩斯啊,很喜欢推理嘛。”

  “当然,你呢?你买的是什么?”

  “是……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这个。”

  月见坂把封面拿给他看。

  很好,工藤新一发现他看不懂。

  没有标注的片假名,而且有很多汉字,他还没学过呢,不认识很正常。

  可是……难道三岁的差距,就有这么大么!

  工藤新一很震撼,同时发觉自己又输了!

  他坚强地掩饰过去,暗中记下标题的样子,回家查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把这本书搜了出来。

  竟然是一本医学类的书籍!

  而且感觉是要到大学才学习的东西。

  此时单纯的新一小朋友,并不知道月见坂年幼的壳子底下藏有成年人的灵魂,于是从小就立志做福尔摩斯弟子的、智商排在前线的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同年龄段人的压力。

  特别是他上学的时候,家人也被趁虚而入……

  虽然平时“老妈老妈”地叫着,但是听见工藤有希子夸月见坂流的时候,他也会吃醋诶。

  出于某种竞争的小心思,工藤新一破天花没有把接下来存的零花钱去买《福尔摩斯探案集》,而是买了上次月见坂买的那本书,谨防再次碰到月见坂,还使用了网购这一技巧,打算测试自己的能力。

  然而,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因为,快递送到家的时候他还在帝丹小学,接收人是工藤优作。

  当晚父子俩之间就开了一个小会。

  “原来如此,新一感觉到慌张了呀。”

  一番彻聊下来,工藤优作终于明白事件始末。

  他开导儿子:“怎么说呢……我知道新一很聪明,热衷学习是好事,好奇也是进步的第一动力,但是——过分超前汲取知识,那就不好了。就像是五百毫升的杯子只能装五百毫升的水,再多就会溢出来。”

  “新一的话,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可以慢慢来。”

  工藤新一摸摸脑袋,他总觉得例子里的五百毫升杯子是他的头……脑子里有水?

  有一个想法,但不确定,他的腹黑老爸在趁机迫害他。

  但是他没忘记关键:“那为什么月见坂就可以?”

  工藤优作:“……”

  孩子大了不好忽悠了啊。

  不过他还是回答:“就像新一你很聪明很厉害,但福尔摩斯目前比你更厉害,对不对?所以有比聪明的人更加聪明的人,就像是邻居一样。”

  “可你说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嘛。”

  “嗯……”

  工藤优作望向窗外,只能看到邻居屋顶的一点和一片星空。

  “所以他的烦恼也会更多呀,你难道不想做个更快乐的小孩吗?”

  工藤新一知道他爸又开始搞幼稚的那一套了,但是很明显,他没有可以再发问的时机,因为已经到他该睡觉的时间,门口的工藤有希子正虎视眈眈。

  把麻烦精弄走,工藤优作叹了一口气。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邻居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他为了写小说常常四处取材,多少也了解一些里世界的东西。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不过,那个小孩所谓的义兄身上不详又黑暗的气息他一看,就觉得不对劲。

  下意识将他们归为了“那一边”的人。

  工藤优作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正如自信推理能力。

  只不过……那个孩子。

  也许是自己也有孩子的缘故,所以看见这样的状况,总是会多想吧。

  没想到第二天,就又撞上他们了。

  那时工藤优作拿起水管想去浇花,还没完全走出去,就听见隔壁传来争吵的声音。

  他停下动作,仔细聆听。

  是“义兄”,一个姓太宰,一个叫中也。

  内容能勉强听清,估计是两人正好站在花园边缘、也是最靠近工藤宅的地方的缘故。

  “……你什么意思?到现在你跟我说不想再坚持了?!那可是他的遗愿——”

  “我不信中也你没看出来,他一点都不像那个人。就算一直给他看从小到大的照片、提前录好的影像,按照那个人的喜好强加在他身上培养,始终都差强人意,不是吗?”

  中也似乎被问住了,太宰还在继续输出:

  “也是哦,中也大大咧咧,都没有注意到他买的书。我翻看了一下,方向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呢,连喜欢的都是相反的东西,怎么会一模一样。”

  中也气愤道:“还不是你把扫除卧底的工作推给我……!”

  太宰:“是呀,不就是因为组织里最近有内鬼,我们才带他出来住一阵子避风头么。这下他头一次有了能自由行动的机会,几乎是马上就克制不住买了【自己】喜欢的书。”

  中也:“好啊,给他自由,那个人怎么办?我们答应好他的。”

  “啊……不知道。”

  “你!”

  “老实说,没有给他办葬礼,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不想再后悔一次。”

  “你说得简单,从小他对自己的认知就是同样的名字,现在你叫他自己改掉么?”

  “名字,只不过是代号而已。关键是你我、还有其他人心里应该都明白,他永远也无法替代那个人……不是么?”

  工藤优作听不下去了。

  他清清嗓子,拿着水管走出来:“那个,请等一下。”

  果然,这两人和他就只有一个栅栏相隔。

  “首先很抱歉,听到了你们聊天的一些内容。其次,作为一个父亲——”

  工藤优作拿出百万分的演技,一副关键词全都没听见的样子,只是一个纯粹的忧心邻居教育问题的老好人一样。

  “我想和你们聊聊如何培养儿童健全的人格这回事,方便到我家坐坐吗?就当下午茶。”

  太宰治的表情迅速换上亲近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哪里哪里,妻子在外面工作,新一也还没放学,我一个人也很无聊呢。”

  中也欲言又止:“喂,太宰……!”

  太宰治抓住中也的胳膊:“难道你不想听听经验之谈吗?还是说已经自信到这种地步?”

  “呵,去就去,谁怕谁!”

  嗯,对付中也,激将果然是最好的办法。

  太宰治和工藤优作默契地看了一眼。

  *

  工藤新一没想到,自己会在放学路上碰见月见坂。

  他看见月见坂时,对方一个人坐在河堤边的长椅上,出于某种在意,他很难当作没看见,就让同行的小兰先回家。

  然后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喂,你怎么了?”

  工藤新一僵硬地关心道。

  可是过了一会儿,月见坂没有回答,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工藤新一转头去看他,发现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就像是想哭的人憋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痛到想要尖叫的人扼制住自己的喉咙,安安静静地,把自己闷在罐子里,等着别人来打碎。

  所以工藤新一去打碎了。

  他用足球去碰碰月见坂的胳膊,惹来对方下意识的眼神。

  “我要练习发球,”工藤新一现在的演技还没有以后那么熟练,“拜托……!拜托你帮我守一下球。”

  月见坂愣愣的:“我吗?”

  “可是我还没有踢过足……”

  “很简单的啦!”

  他拉起月见坂,带着人就往河堤的下坡跑,惯性太强,就算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工藤新一和他拉开距离:“就是我踢给你,你踢给我的意思。”

  看月见坂就呆愣愣地站在他按好的位置上,肩膀耷拉下来,明显人还沉浸在未知的沮丧之中,新一小朋友撇撇嘴。

  ……嗯,应该玩起来就会好些吧。毕竟足球是那么好玩的东西嘛。

  工藤新一决定把意义重大的主动权交给对方会手里。

  于是脚尖轻轻施力,足球就慢悠悠地滚到月见坂的跟前,在碰到他的脚尖后停下来。

  “好了,你注意用脚背发力哦,踢过来就没——诶诶?!”

  工藤新一正喊着,结果看见月见坂突然就——蹲下来了!

  看那个姿势,还抱着自己的膝盖,头也深深埋在胸腔与膝盖之间,看不到表情,而且还在发抖!

  等下,不、不会吧……

  难道说,是月见坂脚上有伤,足球给碰到了吗?不不,那应该是自己把他拉下坡就……

  工藤新一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当即脑补了许多不得了的东西,竟然也把自己下出一身冷汗,赶忙跑过去蹲在月见坂旁边,看他到底怎么了。

  “你没事吧?是不是腿上或者脚上有伤?”

  “……我、我没事……”

  月见坂艰难地露出眼睛,一眨一眨的,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在强忍泪水。

  工藤新一叹气:“真是,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是碰见什么问题了嘛,这么难过……啊啊啊哭出来了?!”

  在他目前仅仅六岁的生涯中,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看到“泪水喷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月见坂的哭法并不是小孩常见的哭嚎,而是憋住不要出声的那种抽噎,看起来就很心疼。

  可能人就是这样的吧,本来自己一个人待着硬撑好好的,结果一被其他人关心,心里的壁垒就会瞬间垮塌。

  “为什么,”月见坂抓着他的衣角,喃喃着,“我就、就是比不上他呢……”

  “?”

  工藤新一头一次碰上白学问题,完全不理解意思。

  不过不影响印证工藤优作昨天的话,原来太过聪明,真的会有新的烦恼和不开心啊……

  “好吧好吧。”

  工藤新一难得情商高一次,学着工藤有希子那样轻拍月见坂的背。

  “虽然我们只是邻居,不过你可以在这里大声发泄没事的,我很守信用,不会说出去,这样也不怕丢脸啦。就算是哭大声一点也没关系,啊,但是只能一小下,我得按时回家。”

  月见坂的反应是,带着鼻音重重“嗯”了一声。

  “……你该不会就只听见‘大声一点’这一个词吧?”

  “咳,真是拿你没办法。”

  工藤新一想,如果太聪明这么难受的话,那还是现在这样就很好。毕竟自己要是和小兰一样那么容易哭,那谁来负责安慰人呢?

  反正长大以后,他会是最厉害的就对了。

  ……

  最后月见坂的眼泪差点一直止不住,工藤新一还是努力让他洗把脸打起精神,把人拉扯回家了。

  本来他以为父母会责怪自己太晚回家,结果工藤优作这边也是刚好和中也太宰聊完,完全没在意这回事。

  工藤新一把在河堤的事告诉优作了。

  工藤优作摸摸儿子的头:“你做的很好,新一,不追问对他也是种尊重。”

  “所以我在想,”工藤新一开动脑袋脑补,“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大哥之类的……?捐助人的区别对待吗?”

  “那就不是你要烦恼的问题,不过,你放心,今天我也恰好跟他的义兄聊过,相信他们应该会有所改变。”

  “那就好,身为男子汉哭成那样还真是过不去。”

  “新一,上次你的足球丢了你也差一点就……”

  “……臭老爸不要揭我的短!”

  这边的戏码是父慈子孝。

  而隔壁的邻居却是——

  “快点,再把脸洗干净一点,这个天气泪水留在脸上,第二天皮肤会皴裂的吧。”

  中也把毛巾的水拧干,捂在月见坂脸上。

  他们两个兄弟和睦的样子,太宰治则是趴在沙发上躺尸。

  “虽然我是很喜欢安排一些戏码啦……”

  他自言自语,“可是回回都亲自上阵的话,好累哦,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中也骂骂咧咧:“你在这里乱投河才是在给小流添麻烦。”

  月见坂认真用毛巾擦脸,脸上都是冒着热气的水汽,眼眶红红的,可见刚才的哭戏使出了多大力。

  从他们搬到工藤家旁边开始,就是为了这次连续的演戏铺垫。

  这一切还要从实验室的大火说起。

  本来这一事故和月见坂没有任何关系,但很诡异地,当时系统说又增加了一小段背景融合度——

  由于缺少信息,月见坂也不知道这进度从何而来,但肯定和黑衣组织脱不了干系。

  于是打算按兵不动,找原计划进行:原剧本早就定好,大火后就让博士这个身份以死亡退场。

  神秘增长的背景融合度虽让人不解,但却也有好处,比如队友卡槽增加,变为三个。

  这让月见坂的剧本更加完善,尾崎红叶带来的所谓克隆体,也是让Q假扮的。

  再然后是太宰和琴酒的对手戏。

  至此,博士的戏份完全结束。

  结束后,月见坂又用了指定队友功能,拜托大仓烨子把自己变回原样,因为体弱的博士已经死了,自然他的身体也完全恢复,而且对科研的执着也一并消失。

  中也对此道:“看来我准备的那个疗养房没用了……但是,果然还是健康最好了。”

  黑衣组织目前主要活动在国外,月见坂放心地去了这个世界的老家横滨,不怕碰见熟人。

  由于二周目的过渡期比想象中的长,系统和名柯世界意识谈了谈,又操作一番,把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调的很极端——本来文野的时间流速就比名柯的慢,这样下来就算名柯世界过去十年,文野世界也许过了半个月不到。

  当然,等到月见坂克隆体的戏份开始后,就要调整回来。

  月见坂放心地开始三线并行的日常。

  一线为度假休息。

  二线为琢磨完善接下来克隆体的剧本。

  三线为……调查实验室大火后背景融合度增长的原因。

  暗中掌控博士在组织时疗养的那家医院,大概是做过的最好的临时决定,黑衣组织有许多成员在这里都有专门的档案,以方便他们受伤后进行秘密治疗。

  港口黑手党以暗中掌控的那家医院为圆点,尽可能收集组织的变化和动向。

  终于,查到一件十分反常的事。

  这时占据队友卡槽的三位,分别是森鸥外、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哦?”

  昏暗的会议室内,森鸥外兴味的声音响起。

  “也就是说那个代号为贝尔摩德的女人——”

  “在实验室大火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全套体检和更详细的测评,并且已经坚持五年。但是每次结果显示都是……没有任何变化?”

  “好奇妙,”太宰治撑着下巴,“人会一天一天老去,就算外貌变化不大,真实的数据也骗不了人。”

  中也:“也就是说,她从五年前开始就没有变老过。”

  “嗯。”

  月见坂蓦地想起之前实验室里反应特殊的几只小白鼠,“更夸张一点可以说是,永葆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