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旻在双世镜中看到了聂含明过去的种种，后来到了聂含明下凡找莫琮的时候，他实在是承受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后面的事早就在他睡着的时候演完了，若要再看，须得让聂含明再照一次双世镜。
“罢了，不看了。”白旻摆摆手，将双世镜收了起来。
虽然没有看全，但从前面看过的部分来看，聂含明和莫琮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两个一起在莫大爷那里修炼，自那之后就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后来一起飞升天界。不善武艺的聂含明因为莫琮选择了战神域。因为不是完全出自本心的选择，聂含明总想着考核混一混就好，但为了莫琮，第二次的时候差点把命搭上。
可以说，聂含明在成为正南武神之前所做的种种都和莫琮逃不了干系——莫琮在他眼中都是发着光的，是他所崇拜之人。可是莫琮在第二次被贬的时候就开始流连烟花柳巷，甚至还对他和左清秋大为侮辱，聂含明又不是受虐狂，这种话怎么能受得了，自然是要分道扬镳，再也不见的。
白旻一把掀了身上盖的被子，双手揉搓着脸想让自己清醒的时候，忽然没厘头地想：“这算不算痴心错付？”
这时，他这房间的门轻轻叩了两下，凤晴霜的声音在外响起：“白旻！你睡醒了吗？”
白旻：“醒是醒了，但你这么早叫我干什么？”
凤晴霜：“早？你好意思说现在还早？都快到巳时了，你是想直接睡到正午吗？”
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双世镜里窥看聂含明的生平经历，到了后半夜才撑不住睡过去，真算起来他也没有睡很久。只是这种话如何能跟凤晴霜讲，他们一家子人都特别正经，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就跟偷窥人洗澡一样，很变态很流氓。于是只好赖着不起，就想让她把自己的行为当做耍赖就好：“我好累，我起不来！”
凤晴霜的语气已经有些变了，但还是能听出是在极力忍耐着：“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
白旻索性耍赖耍到底：“好帝君也不是一日练成的啊，何况你跟我说完还不到一日呢。”
凤晴霜气得声音都变得气势汹汹起来：“你爱起不起，我自己去看千停！”
千停？千停！
白旻连忙下床穿鞋穿衣：“等等我，我也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白旻就穿戴好了，虽然不甚整齐，能看出匆忙，但好歹态度拿出来了，凤晴霜的脸色也没有太难看。
白旻：“姐姐，我们去看千停吧！”
凤晴霜薅着他的衣领，眼中怒火中烧：“小废物！”
两人很快就到了辛夷殿正殿之中，葛怜衣似乎是忙了一整个晚上，眼圈都黑了，喝着茶提神，就为了等他们过来。
“二位来得似乎有些晚啊。”葛怜衣道，“看样子千停殿下也不甚重要。”
“怎么会。”凤晴霜道，“千停是我弟弟，我自然疼他爱他，但某些人可就说不准了，睡到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可把他能的。”
白旻大叫冤枉：“我昨晚到了后半夜才睡的，起得晚不是很正常吗？”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到了后半夜才睡啊。”凤晴霜挑了挑眉，“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担心千停才会失眠。看你来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根本就是早就将千停忘在脑后，半点也没有关心他的样子。”
“那都是你的猜测。”白旻道，“我肯定是关心千停的，只不过是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而已。”
葛怜衣将茶杯放下：“二位莫要再吵了，且进去看看千停殿下吧。”
凤晴霜道：“千停好了？”
葛怜衣道：“我已经为他彻夜治疗过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痊愈了。”
白旻道：“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闭嘴！”
“如果出了意外，千停殿下可能会出现短暂的记忆缺失。”葛怜衣道，“不过就算真发生了也没关系，我再给他用药就是。”
“多谢药王。”凤晴霜感激道，“那，药王知不知道，千停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葛怜衣道：“我只是个大夫，会的本事不过是对症下药而已，并不会读心术。我是能做出很多种猜测，可是千停殿下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直接问他，岂不是更好吗？”
凤晴霜道：“也对，那我先去看看千停。”
白旻：“我也去……”
“帝君，你等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葛怜衣叫住了他，又看向凤晴霜，“王女放心，不是什么你听不得的秘辛，若是王女想知道，也可以留下来听我说。”
凤晴霜立刻道：“那你们聊吧，还是千停更重要。”
白旻撅了噘嘴，看向葛怜衣：“药王，你想跟我说什么？”
葛怜衣道：“我听说，帝君间接导致生息盘破碎，被鬼王罚到人间寻回亡灵将功折罪了，这是真的吗？”
提到生息盘破碎的事，白旻就觉得心里很委屈：“也是阴错阳差，都赶在一起了，算是运气不好吧。”
葛怜衣道：“帝君莫要嫌弃我好奇心太重，我想知道，帝君目下的进展怎么样了？”
“已经找回了四个亡灵，同时还找到了一个死状奇惨的女鬼。”白旻连说带比划道，“那个女鬼舌头被人拔了，鼻子也被割掉了，还瞎了一只眼睛，五官之中，只剩下耳朵还是完好的，可吓人了。”
葛怜衣眯起了眼睛：“那后来呢，她是怎么处置的。”
“神王想把她就地正法，可是鬼王不同意，他想洗清那女鬼身上的罪孽，送她入轮回。”白旻道，“这两位大神还因为这件事差点打起来。”
“难怪昨天无涯的脸色那么难看。”葛怜衣笑道，“我就说嘛，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要不然，夕华大人回来，他必定会乐开了花。”
白旻道：“确实如此！”他在聂含明的记忆中也听说了这二位大神曾经的事，这二位是互相看不惯，时常打架，但万年来又形影不离地陪伴在彼此身边。可是后来，他们又为何会走上不同的道路？从无涯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很是看不惯夕华舍弃半数神力创下轮回道的行为，这里面，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葛怜衣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帝君，千停殿下好了之后，你打算再去哪里啊？”
白旻道：“还不知道，或许还会回到长陵吧。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曾经遭遇过火灾的小男孩，不过他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娘曾经是青楼的花魁，叫丽娘。可巧了，我们带回去的那个女鬼，她也叫丽娘。”
葛怜衣道：“可是帝君不觉得，你们手中的线索太少了吗？仅靠一个名字又能做什么，万一只是巧合呢？我为人的时候救济过不少人，其中就有十好几个叫‘丽娘’的女人。而且，厉鬼的形成往往需要百年的时间——百年便是人的一生了，你如何去向现在的人，打听一个可能是百年前就死去的女人经历过什么？”
白旻倒是一点不灰心：“那就不去长陵了。我看看下一个亡灵在哪儿，去那里好了。”
葛怜衣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还不时地上下拨动着，像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不论帝君去哪，都是要回凡间的。不知帝君可否替我办一件事？”
白旻：“什么事？”
葛怜衣伸手将桌子上的一个木箱拿了过来，喜滋滋地交到他手中：“昨晚你们走后，定北掌门耿殊遥向我传话，说是他门下的弟子在外出历练的时候受了些伤，因为情况比较复杂，为了能够彻底根治，不留隐患，所以想向我讨一些更灵验的药。帝君既然要去凡间，不如顺路替我送过去吧。”
白旻抱着木箱，因为和葛怜衣离得很近，除了能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之外，他还发现葛怜衣脖子上的绷带有些松了，这让他看到，在他脖子侧面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刺青。并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葛怜衣的面部轮廓不如寻常女子般柔和……再有就是她的胸，虽然这么想有点变态，但实在是太平了。
“帝君看什么呢？”葛怜衣道。
白旻摇了摇头：“我会带到的。”
葛怜衣喜道：“多谢帝君了。”
怪异的感觉又来了。白旻抱着木箱，下意识和她拉开了距离：“我也去看千停。”
他抱着木箱匆忙离开，总觉得方才的葛怜衣看穿了他心中在想什么。心道以后一定要跟葛怜衣少来往，这种一飞升就是正神的人实在可怕。
“啊！”一声尖叫，将白旻从臆想中拉了回来。
凤晴霜看着尖叫不止的弟弟，手足无措地说：“千停，你怎么了？我是姐姐啊！”
“难道是药王说的话应验了？他真的失去了记忆？”白旻怕把木箱里的东西摔了，默默将其放下。
凤晴霜不死心：“千停，你还记得我吗？”
凤千停一骨碌下了床，下意识躲在了白旻身后，看着凤晴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一样，满眼都是恐惧。
凤晴霜心都碎了：“你怕我就算了，怎么还躲到白旻身后？”
白旻摆摆手让她先别心碎，他从旁边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一颗苹果给他吃。果然，凤千停一看到苹果就抱着啃上了，咔嚓咔嚓吃得特别香。白旻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摸着他的头发，心道：“他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干净，起码要削了皮才肯吃。如今这带皮的苹果直接就啃上了，可见病得不轻。”
凤千停啃了半天，苹果也没吃掉多少，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凤族的小王子永远都是优雅且斯文的。
“你还记得我吗？”白旻试探着问。
凤千停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白旻：“……”
凤晴霜如临大敌，连忙张开双手挡在他们俩中间，道：“千停，我才是姐姐啊！”
白旻摸着刚被凤千停亲过的脸，心道：“倒是变得可爱了不少。”
可再一想起凤千停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失去了记忆，会失去记忆是因为在人间的时候遭到了暗算，他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葛怜衣掀帘而入，道：“情况如何？”
凤晴霜欲哭无泪：“他似乎是失忆了，但为什么变得亲近白旻了？我才是他姐姐啊！”
葛怜衣皱起眉头，好像在思考，但只眨了下眼，他就摊了摊手，道：“我也不清楚。”
凤晴霜：“……”
白旻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好？”
“慢慢会好过来的。”葛怜衣笑道，“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一些吧。他现在的心性像小孩子一样，要精心呵护才可以。”
“算了，爱亲近谁亲近谁，我直接带他回南荒。”凤晴霜道，“他快要涅槃了，须得有人在旁边护着他才行。”
白旻把凤千停往前一推：“去吧，跟你姐姐回家吧。”
谁知凤千停却脸色大变，连苹果都顾不上吃了，一把甩开凤晴霜想要扶他一把的手，再度躲到了白旻身后，这回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了。
凤晴霜彻底怒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晴霜姐姐，你别生气啊，他现在是个小孩子。”白旻道，“要不我带着他？”
“不行。”凤晴霜道，“我怎么可能放心把千停交到你手里！”
白旻道：“那你让他从我身上下来。”
凤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