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被困在大漠之中的时间太久,陆禄的眼睛因此受了伤,所以未曾见到那个救他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但雁长天却是知道的,甚至说当他在雁门镇再次遇上陆禄的那一日,便已经认出了的对方。他知道陆禄就是当年那个被他从沙海中救出的少年。
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陆禄心中多少是有些赌气的。明明是这些年,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这个人。但他却觉得,雁长天却好似根本没曾把救过他的事放在心上过。所以才会宁愿一直避而不见,甚至在意外见了面后,也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陆禄拿着水杯不再说话,二人共同的沉默让屋子静得出奇。
“我不是大夏国人。”
过了许久,雁长天才出声说了句。
“哦。”但陆禄还是低着头,像是要把手中的杯子瞧出朵花儿来。
“其实…当年救了你后,我本想要带你一起离开的。但我不能那么做。”雁长天说话时,眼睛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陆禄,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那时的我连自己都不知晓,我能活到几时。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你。你若跟着我,势必过得不安生。”雁长天目光幽深地凝视着陆禄,缓缓说道。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人保护。”陆禄赌气地说道。
但其实他其实心里是明白的,雁长天说出这般话,便是当时的情况真的很严峻,他不会骗人。但陆禄自己心中气恼了这么些年,又怎肯轻易把原谅二字说出口。
雁长天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突然觉得,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是那个他记忆中的模样,他始终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对‘生’的渴望。
鲜活而明亮,是他记忆中唯一的色彩。
雁长天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对不起。”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对不起,当年我没有勇气承担你的未来。’
‘对不起,在重逢的时候会因为害怕的你的责怪而选择欺瞒。’
‘对不起,那些我还仍旧未能说出口的真相。’
陆禄的瞳孔微微颤抖,突然对曾经的过往都释怀了。
陆禄的心思向来通透,所以又怎么会不知道,每个人心中都埋着痛苦的种子,他又怎么能自私地把自己所有经历过的痛苦都归结到了雁长天一个人的身上。
那一晚,他曾见过雁长天背上的伤口。那些伤口也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些年他亦过的十分艰难。
陆禄曾以为,眼前这人早已把自己忘记,但如今知到他也曾惦念过自己,陆禄承认,他心中也是难耐欢喜的。
“我饿了。”陆禄抬头,看向雁长天的眼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嗯,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你还会做饭?我记得你之前救我那会儿,我每次吃的肉都会夹着生。”陆禄对比十分怀疑。
“咳咳,都这么多年,你还记着呢···”雁长天有些许尴尬。
“那是自然,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陆禄颇为自豪的抬了抬头。
“呵,放心,现在不会了 。”雁长天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陆禄的脑袋。“这些年带着小楼出门在外,我还是稍微会弄些吃的,你放心。”
“对哦,小楼呢?我先前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在门口自己玩着呢。我怕他进来吵到你休息。”雁长天解释道。“一会儿我去喊他,让他进来陪陪你。”
雁长天说完,转身朝屋外走去。
不多会儿,雁小楼便探了个脑袋,在门口巴望着。
“二爹爹···”雁小楼小声唤道,“爹爹说你醒了,小楼能进来么?”
“快来快来。”陆禄笑着冲着雁小楼招了招手。
雁小楼得了话,立马欢快地冲了进来,钻进了陆禄的怀中,用脑袋蹭了蹭对方。
“二爹爹,小楼好担心你啊。你是不是很疼?爹爹说你受了伤,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雁小楼眼泪汪汪地看着陆禄。
“你爹吓唬你呢,二爹爹没事哦。”陆喃鳯禄一把将雁小楼抱上了床,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我们小楼很棒哦,有好好听二爹爹的话,还给二爹爹带了援兵来,这次要多亏了小楼呢。”陆禄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夸了还不够,又忍不住低头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了一口。
“小楼要保护爹爹!”雁小楼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禄只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又把他抱进怀中亲了亲。
“小楼啊,跟我说说,你爹平日里对你好么?”陆禄问道。
“爹爹?爹爹对我很好啊。”雁小楼回答道。
“是嘛?”
“是的。爹爹会带我去很多地方,会给我做好吃的。虽然爹爹经常管着我,但我很喜欢爹爹。因为爹爹从来不觉得我笨,每次我犯了错,爹爹也总是会跟我说我错在哪里了。但是从来不骂我,不大声吼我。我见过其他小孩儿的爹,就经常揍他们,爹爹从来没有过。”雁小楼回忆道。
“那你爹对你确实不错,我爹小时候还经常揍我呢,我…我大哥也是。”陆禄想起过往,微微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雁长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先吃些粥垫垫肚子吧。”雁长天把粥放在了陆禄面前。“这儿也没什么其它的东西,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镇上给你买。”
“我要吃糖葫芦。”雁小楼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眼睛一亮。
“我不是问你,小孩子不能多吃糖。”雁长天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雁小楼的脑袋。
“哦~”雁小楼很是失望地撇了撇嘴。
“那,我要吃糖葫芦。”陆禄每次见他父子二人的互动,都会觉得特别有意思。忍不住笑眯眯地看向雁长天。
“····好吧,一会儿我去镇上给你买。”雁长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实在是无法拒绝。
“你俩这是,和好了?”柳渔推门进来的时候,见着的便是这十分‘父慈子孝’的场景。
“鱼鱼?你回来了!陶子喊你去干什么了?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陆禄问道。
“嗯。”想到方才在衙门见到的尸体,柳渔忍不住皱了皱眉。“陶大人方才让我去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