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有多少只!如果按照方玄之前透露的信息,设定怪物全是370经验值,那至少有两千一百多只啊!”

  众人惊慌失措,腿脚发软,“如果中途出了事情,有些人又搞出丧尸,我们绝对完蛋了,都等不到圆月这一天……”

  其它国家见此动作,接连反应过来,动员所有人员,统计深部区域的人数。

  【一千五百万。】

  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数字。

  【城市就在一公里外,原来那天我看到的人,都是怪物。】

  【各个大陆都已经有四级怪物出现了,甚至有些怪物可能是五级,六级……我们普通道具玩家还在泥淖里垂死挣扎做什么?我感觉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我国的玩家看到难以想象的数字,居然心灰意冷地哈哈笑了一阵,“天哪,他们比我们更惨。看到比我们处境更艰难的人,我们的心才好受点,但是……”

  他们逐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但是,不都是一样的下场吗?”

  方玄立在楼道的玻璃窗前,见此数字,之前缺失的人数这才补上了。他回身看向后方黑压压的人群,此时人群上方似乎有一团乌云笼罩着他们。

  “是我的错,我本来有分辨人类丧尸怪物的道具,结果都派不上用场。我明明感知到一丝不对劲,也没想过启动道具一查究竟。如果在当天晚上我使用道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唐莉莉双手环抱双膝,蹲在墙边,眼里淌满泪水。她哭泣的声音在楼道里并毫不违和。

  小英走过去安抚她,告诉她别把错揽在自己的身上,谁也不会想到怪物能伪装成人类,还能攫夺人的所有记忆。

  “方玄,接下来该怎么办?”周天石韩言等人火烧屁股般从楼上赶了下来。由于人实在太多,他们几个大块头压根挤不进来。

  倒是徐鹤个子小,又厚脸皮,直接穿过人群挤到方玄团队的身边,语气缺乏安全感地说:“方玄大佬,今后你们走哪儿,我跟到哪儿。”

  徐鹤的话像是引火线,刹那炸开了众人繁乱的思绪,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对,对,一定要紧跟着你们,不紧跟着,我们要死了。”

  这一刻,他们的双眼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是迷路的孩子回归到父母温暖的怀中。方玄的团队是值得依靠的,而且有能力保护他们。

  方玄一眼扫过这些人的表情,在其中精确定位到几道别有心思的目光。

  纪易唯扔掉烟,“好啊,但你们小心思得收收,别让人捉住小尾巴。”

  “我们没有,绝对没有。”他们一齐立下保证。

  “嗯。”方玄道。

  夏知查过他们的内心,对众人道:“先回去吧,现在快四点了,晚上不要开门,也不要被怪物诱惑。只要不出事,我们这几天绝对安全,它们进不来的。至于这些问题,我们之后再一起想办法。”

  “好、好。”他们听话地各自回到房屋,把房门紧锁,又格外搬了储物柜或是桌子堵在门口。做完这些事情,他们还是犹如惊弓之鸟,只能查看论坛的信息,借此掩盖不安感。

  在论坛里,其它城市的玩家亡魂丧胆,他们的城市没有S级道具的玩家站出来。

  【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大家都死到临头了,你们再不出来还是死。你们要看着我们死吗?】

  这样的帖子多到不计其数。

  过了半个小时,几十个帖子发了出来,在一片质问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它们既然获取了玩家的记忆,也该知道彼岸花下的丧尸没了。那么彼岸花无法继续长大,对于它们来说是个不幸的消息吧,可是就放任我们把丧尸铲除,并没有做其它的动作......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还有一点,方玄先来到这座城市,其它十二座城市它们本可以得到教训,袭击整座城,却还是没有动作。给我的感觉好像是胸有成竹,是不是还有别的渠道?丧尸只是其中一环?】

  这条帖子引起众多议论。

  【有道理,它们用彼岸花捆绑心脏,能使心脏继续跳动。彼岸花是不是能给予生命源?心脏离开完整的身体本应该死去,彼岸花一介入,它又活过来了。】

  一个人咂舌。

  【他妈的这不是救命神药吗?我们找机会把它全拔了,系统想要靠心脏抹杀我们,我们就把彼岸花插入心脏,靠它续命。彼岸花又没有刻上怪物的名字,它出现在公共区域,也是我们的。】

  所有人:???

  有点怪。

  有点奇葩。

  好像说的也对。

  “卧槽,这个想法牛啊。”夏知拍拍脑门,敬佩道,“神人神人。”

  【可彼岸花不是白天会消失吗?我们总不可能专挑晚上死吧。】

  【额……】

  这是个新想法。

  方玄在论坛里回复:【可以试试,进行实验。】

  【okok,方玄大佬你先试试看?我们不敢,好危险,现在外面可是有高级怪物,打不过。】

  “我们的确可以尝试得到彼岸花,搞清楚它的功效。若真是生命源,我们可能会多几条命。”赵大勇赞同这个想法。

  “两公里到十公里,还专门长在没有遮蔽物的地方。我们如何突破空旷地?开车也容易出事。”

  “在论坛问问有没有之类的道具?”苏子昂随手在论坛里发了贴,结果这种道具很稀少,大家都说没有。

  方玄打开召唤池,299只怪物在空间里踱步,神情呆木。他关掉召唤池,对众人道:“明天搬到城市西北方向处,我解决。”

  “方队长,你要用瞬移?它很危险。”纪易唯提醒。

  “我的SS级道具。”他说。

  “嗯??太好了。”小英他们露出羡慕的表情,又舒了舒气,事情虽棘手,但好像又有新的路出现在眼前。

  “四点多,我们做饭吧。”厨房很快飘散着烟火味。

  四点半,夜幕降临。

  方玄放出怪物之眼,观察怪物的反应。它们如期而至,以人类的模样落在空屋子里,茫然又惊愕地望着破烂的大门。

  “他们发现了我们,每个被我们占据的房间都被破坏了。”它们目露凶光,“怎么被发现的?!我们吃掉有关联的人,也在聊天群里说了请假,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聊天记录,但总归不会被发现。”

  “狡猾的食物!”

  怪物之眼来到二十五楼。

  卷发男生站在黑漆漆的屋内,走到门口,面前的这扇铁门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他不介意地关上房门,阴笑道:“这么快被发现了?还真聪明。”

  他坐了下来,满不在乎道:“不过心脏这些也够用了,我也升级了,接下来静静等待时间到来就好了。”

  “还以为万无一失呢?”其它怪物说,“怎么办?今晚还学着他们的样子做?”

  卷发男生眯眯眼,“当然,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人类。人类得有人类的样子。”

  “好吧。”于是他们点起蜡烛,屋内亮起暖黄色的光,将身体照得通亮。

  方玄指示怪物之眼继续观察屋内的情况,其后他迁思回虑,怪物所说的“心脏这些”指的是?除了心脏还有什么?

  对了,舌头。

  当初五只手的怪物割去一部分人的舌头。

  方玄立即在论坛里问:

  【有发生怪物搜集人的器官么?】

  不少人回答没看见,而后那位西方玩家回答了。

  【哦,我不知道它算不算,事实上在城市毁了后,还留下不少尸体,我猜想怪物应是时间来不及吃掉。我们在检查摧毁尸体时,发现十几个人的眼睛没了,像是被人挖走了,还有几个人脑袋不翼而飞。】

  悬:【收到。】

  怪物搜集头颅、眼睛、舌头和心脏,它们拿人类的器官部件做什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有选择性地拼凑着什么?

  方玄百思不得其解,没一会,他的黑色瞳孔恢复正常,第一颗怪物之眼已经消散,他又放出第二颗眼睛。

  卷发男生悠闲地捡起一包薯片,吃了一口,眼睛忽然出现黑色漩涡,随即又隐去,他倒是有些诧异,“人类的食物还挺美味。不过还是人比较好吃点。”

  “还有四天......等不及了,好久没看见太阳了,真想念太阳啊,在阳光下享用食物,想想就疯狂激动。”

  “嘻嘻,是呀。”其它怪物露出奸笑,“食物的表情一定很有趣。我们在白天化作人类的模样,混入人群里,他们再也分不清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抚掌大笑,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到流出眼泪来。他们擦干净泪水,又猛然间皱起眉头,“我们的泪水好冰。”

  卷发男生伸出双手,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笑道:“是温度低了点,但也正常。就是在冬天,显得跟具尸体一样。”

  方玄将它的信息一字一句拆解。

  今日10.27日,还有四天是圆月之夜。

  地底下的丧尸不是唯一的方法,怪物搜集人类器官已起到作用……之后人类会堕落到更深的谷底,彼此之间不再有信任感,会以杀戮保证自身安全。

  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方玄闭上双眼,他的剧情改变了,主角邓秋临在其中还有没有作用?看来明天他得接触邓秋临,探探口风。

  这件事情没有头绪,方玄暂时跳过,又来到怪物说的后半段话。这是一个对玩家有利的信息点,变成人类的怪物体温会比正常人偏低,尤其在冬天会像具尸体一样。

  像具尸体一样……

  方玄瞬间停止了内心的全部心流,脑袋像是处在荒芜的野外,阴风怒号。

  “方队长,你又在想什么?”纪易唯好像是觉察到他的异样,盯着他暗沉的眼神。

  方玄垂下眼,抬起僵硬的手,打开了虚拟屏幕。他首先点开职业面板,找到装备栏,上面清晰地表明道具的名称。

  怪物之眼,怪物之心,怪物之脑……

  他也在搜集怪物相关的器官。

  “嗯?”纪易唯左手按住了方玄滞留在空中的右手。

  方玄把目光对到纪易唯的眼睛,随后又稍微低倾着眼,对焦手背上的这只手。

  这只手很热很热,不像他的手,这么冰凉刺骨。

  “啊吃饭吃饭,今晚我们可是烧了七个菜。老板,你爱吃的红烧肉我可做了啊。”夏知几人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菜。

  纪易唯接下来的话被打断,他只好放开手,起身说:“方队长,吃饭吧。这些困难也不是想想就能解决的。”

  “嗯。”方玄回答。

  纪易唯先坐了下来,众人正要动碗筷,却见方玄迟迟不入坐,又喊了一遍,“方玄,今天菜很丰盛,可都是我们的拿手好菜。”

  方玄黑色的眼瞳直盯盯地盯着面前那一堵白墙,“嗯。”

  纪易唯走到面前,遮挡住前面的白色,“方队长,先吃饭吧。”

  方玄看到纪易唯的带笑的眼睛,半晌回道:“嗯。”

  “哎?”张安励奇怪地看着方玄的反应。

  方玄直起沉沉的身子,脚步像是踏入厚厚的雪层里难以拔出,这段几米的距离他仿佛走了很久,才坐到团队里,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菜。

  纪易唯如同往常一样,把几块红烧肉,鱿鱼,青菜夹在他的碗里。

  方玄嚼着这些饭菜,全都吃了进去。

  吃完饭后,肚子有了很强的饱腹感,他又一声不吭地站在窗边,凝视玻璃上那一双双黑色旋涡的眼睛。

  “方玄......他怎么了......”张安励站在不远处,眺望那道背影。

  小英道:“是不是他的道具又看见了什么事情,可这次他并没有在论坛里说。”

  夏知可不管这些,在后方大声说:“方玄,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方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队员,冷声道:“没什么。”

  纪易唯待在角落,吸起烟,全神贯注地望着他的背影,“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吧,方队长估计在想解决方法,别吵他。”

  “……嗯。”夏知挠挠头,“我们不如方玄聪明,道具也没他那么好。呜呜,方玄有你真好。”

  方玄在窗户前站了两个小时,后来腿开始发酸,他简单洗漱后回到屋内,躺在了床上。

  纪易唯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他走了进去,从身后再次抱住了他。

  身后那股灼热的温度再次裹住身体,方玄一动也不动。

  “方队长,你又在思考什么?”纪易唯问。

  方玄缄默,后来回复两个字,“身体。”

  “你太瘦了,还贫血,体温也低,一到冬天手脚跟冰棍一样。以后还得继续好好吃饭,不能像以前那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作践自己的身体......

  方玄听到这句话,串联一丝丝蛛丝马迹,虽然后半部分剧本缺失,导致他一无所知,但他这时对自己的角色有了个大致的猜测方向。

  为何系统,为何剧本要求他对自己的身体下狠手?

  就算此角色的家庭环境再怎么不和谐,他身患精神病,也还不至于到这种不怎么吃饭的地步。二十二年来,方玄在系统的监视下,几乎不要命地整自己的身体,要把身体置于死地。

  为何当初在第二层边缘处,那个怪物无法控制他打开窗户?

  为何他的体温常年来这么低?

  为何他能碰巧得到怪物之心,怪物之脑,怪物之眼?

  他想,原因只有一个。

  这个角色很大可能是怪物伪装成的人类,能出现在白天的怪物。

  这样似乎一切都说通了。

  书里决不能让这个角色活太久......

  所以剧本才会千方百计地制造角色的死亡?如果邓秋临没有杀死他,他也会因为病弱的身体死在路途中。

  只是为何会提前出现怪物?

  每个游戏在正式开服前,都会进行测试,是不是可能是这个原因,当初被测试的数据保留了下来?

  方玄这刻思绪涌动,他不相信系统给他拿的剧本角色,只是名不经传的小反派人物,这对他对系统也无任何帮助性。

  小反派……

  方玄突然抓住这个词,它可能是一语双关,暗示人类的对立面。

  但还有一点疑问,唐莉莉的道具无法检测他……

  方玄打开虚拟屏幕,盯着自己玩家的身份良久。

  突然他心中对现有的一切开始茫然了。

  怪物能夺取人的记忆,他是方玄吗?又或者从来不是方玄?

  他还是一开始系统带领的任务者么?

  “方队长,睡觉吧。”纪易唯的声音在死寂般的房间里回荡。

  游戏背景又为什么只有他和邓秋临所具有?

  脑海里一个个疑问被抛了出来,纪易唯的声音及时阻隔了它。

  方玄又放出最后一颗怪物之眼,监视卷发男生半个小时,他正打开窗,跟玻璃外的怪物讨论起哪类人最好吃,如何挑选最美味的食物……

  全是无用的信息。

  他合拢双眼,靠着身后的身躯,渐渐睡着了。

  凌晨三点,方玄起床守夜。

  论坛里哭天喊地,但一切正常,怪物的诡计被戳破,无人会在半夜开门,再加上犄角嘎达的丧尸也被消除得一干二净,所以只要不人为产生丧尸,他们算是能安好渡过这几天。

  临近六点,天还没亮。

  方玄再次监控卷发男生,看着他学着人类的样子在屋内吃吃喝喝,手里握了包薯片,消失在黑夜。

  方玄又来到窗前,屋外漆黑一片,风雪交加,夜空上方的月亮越发趋近于圆。玻璃映出他的人影,白到透明的皮肤,表情永远这么冰冷死气,像他人一开始所评价的,你很像一具死去的尸体。

  纪易唯无声地走到他的背后,手指夹了根烟,语气发沉,“你在看什么?方队长。夜晚可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在白天多看看白云蓝天日出黄昏,这比黑夜好看多了。”

  “嗯。”方玄调转身体,直视纪易唯。

  半晌,他语气似乎散发着寒气,问出了原来问过的话。

  “如果某天,我不是我。”

  纪易唯抖抖眉,像是好奇方玄突如其来的问句,不过他照常给出原来一样的答案。

  “就算某天你剩下一具骨头,我也会从千万具尸骨里把你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