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护士进来查了一次房, 也是因此,裴星洲才知道,原来明天宋春柔就要进行手术了。
他看着护士进行例行的检查后, 告知喻止青明天他的养母会在早上八点后便进术前观察室,确认无误后将会在一小时后进行手术。
等到护士走后,裴星洲才慌张开口:
“阿青你现在是不是很紧张!你别紧张——”他无意识地绕着男生走了半圈, 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你相信我, 我……”
他想说, 自己已经提前书中很多让医生为宋春柔做手术, 所以不会出现书中那样不好的结局。
但话一到喉间又不得不生生止住。
他只是无措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眼含笑意的男生, 嘴唇嗫嚅几下, “我、我不说话了, 我不让你紧张了。”
喻止青迎着母亲好笑的眼神, 伸手轻轻拉住脸蛋紧绷的少年,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将其拉到了自己□□,抬头道:
“星星在这里, 我就不慌张了, 就这样陪着我, 好吗?”
“……好,我陪着你。”
裴星洲坚定的点了点头,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
——然后就在眼皮要打架的时候, 被身边的男生温声哄睡在了对方怀中。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刚想要睁眼,便感觉眼皮被轻抚了一下,他的困意卷土重来。
然后在重新梦见周公之前猛然清醒。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强撑着睁开眼睛,他甚至没管耳边的温声劝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然后病房里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主角受、主角受的妹妹、主角受的养母,以及一干医护人员。
“……”
他的唇角僵硬地扯了一下,脑子还有些混沌,只下意识地笑了一下,然后收获了善意的笑声。
裴星洲默默站到了喻止青的身后,脸颊逐渐晕上了几丝红意。
……
——手术中。
裴星洲与喻止青兄妹并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杯温热的豆浆,是喻迟兰刚刚来的时候带的。
他的眼神有些发直,还有点呆呆的。
这样重要的场合中多了自己一个外来的人,可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连后来的喻迟兰都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非常自然地和自己打了招呼,然后不由分说地给自己塞了一杯豆浆。
手术将会持续四到五个小时,坐了一会,还是喻止青先站了起来。
“是不是有点无聊了?”
裴星洲头还没有完全抬起来,脑袋却先摇了几下,然后小臂就被握住了。
他被轻拉了起来,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被男生宠爱地拍了拍脑袋,手指被牢牢扣住,是暧昧的十指紧扣的姿势。
……大脑有些宕机。
喻迟兰方才去上厕所了。
此时的少年慢慢地在喻止青的抚摸中软成了一滩糯呼呼的鼠饼。
舒服、像被继续摸摸,暖洋洋的,好快乐。
要冲昏头脑的感觉……
挂在男生的身上被顺毛的裴星洲眯起了眼睛,惹得看着他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两人在喻迟兰回来前恢复了正常的姿势,只是裴星洲意识不到,自己与身旁的男生看起来仍是明显的亲昵。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裴星洲正在低头回复着手机中语气急促的消息,将将才安抚了对方,视线一凝,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手术很顺利。
他有些想要微笑,但唇角扬起的刹那,又有些想哭的冲动。
改变了……真的改变了。
那自己的结局,也是可以的、吧?
虽然喻止青面上不显,但裴星洲仍能感觉到,从昨天晚上就隐隐萦绕在对方身上的紧张气息,终于在方才消散了。
三人在隔着观察室的玻璃看过宋春柔的情况后,被告知对方的术后初观察状况目前属于良好的范畴。
“好了,好了,哥,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妈睡着呢,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少女在激动地哭完后,擦擦脸便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让裴星洲登时既好笑又心疼。
兄妹两个人都受苦了。
——这顿饭的气氛是难得的好,每个人的心中都萦绕着愉悦的情绪。
裴星洲尤甚。
吃完饭后,他也要离开了,但喻止青却拉住了他。
“星星,等我准备好,一定要等我。”
他看着主角异常认真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喻止青会说出这句话,但也许真的很重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愿意给对方这个承诺。
……
拖着疲惫的身躯,裴星洲一抬头,就看到斜斜倚靠在自己宿舍门前的高大身躯。
“终于舍得回来了?”
褚津渡此时的脸色臭到了极点,他眉峰一挑,还想说什么,但裴星洲已疲于应对,他几步走过去,伸手一下子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嘘,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好吗?”
他抬眼看去,眼睫微颤。
主角攻、主角攻脸红了……
于是宿舍中一人躺着,一人坐着,谁也没说话,形成了诡异和谐的情景。
褚津渡原本找不到人的怒气早在看到少年的一瞬便消失无踪,视线划过躺在床上的人带着疲色的眉眼,最终还是默默闭上了嘴巴。
安静流淌在房间中。
等到裴星洲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除了他再无旁人,只留下床头柜上包装精致的保温餐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醒来后记得吃饭,我先走了。]
落款是[你的未婚夫]。
裴星洲说不清心中的滋味,他将纸条对折,放到了抽屉里,将褚津渡买来的饭菜吃完,最终得出了自己其实不能像原书中一样爱慕对方,但对褚津渡其实逐渐印象与感官好起来的结论。
起码,与其他人对比起来,在自己心里,这个虽然脾气有些暴,还有些大少爷脾气的男生,还是占据更多的好感的。
至于对方的告白……裴星洲思来想去,始终不能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那就,将一切都留到下周的生日宴会吧。到那时,喻止青真实的身份官宣,自己的戏份结束,系统应该也就会重新出现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生日宴会悄然到来。
裴星洲早在前一天就被裴陆强行接回了裴家。
于是一大早,他还在睡梦中,管家已经敲门将他叫醒。
“小少爷,造型团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大少爷让我叫您起床。”
裴星洲睡眼朦胧地打开门,迎着管家伯伯慈爱的目光,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洗漱完下了楼,一下楼便对上了沙发上男人的目光,哥哥隐隐的威压扑面而来,虽然裴路的眼神中含着宠溺,但裴星洲还是一下子就清醒了。
今天可不能任性,毕竟宴会上,与自己同一天生日的喻止青会被正式官宣,虽然裴家人没有人明确提及这件事,但他们既然之前告诉自己找到了裴家真正的孩子,再加上自己牢记原书的剧情,今天这个剧情转折点至关重要,无论是对谁。
小少年乖乖地朝男人笑了笑,柔软的头发睡得有些乱,但仍不掩盖裴陆眼中对方周身的可爱气质。
“好了,吃完早餐,去让造型团队给你好好打扮,今天你的生日,你是全场的小王子。”
在这句话之后,裴星洲便再也没有歇过。
被打扮、被夸奖、换另外一套、被接着夸奖……
直到第一个客人到来,这样重复的循环才终于结束,裴星洲如获大赦,不顾裴母还意犹未尽,可怜巴巴地看着裴陆,终于得到了对方的点头首肯。
“好了妈,星星这套就很好,客人们也该陆陆续续到了。”
裴星洲得到了救赎,他慌不迭地破门而出,跑到了二楼一个位置有些偏的小露台上。
从这边看去,大门的情景虽然看不真切,但狭小的一点视野也足够了。
他支着头,皮肤饥渴症早就不发作了,也许冥冥之中,自己的剧情的确要走到终点了。
宴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裴星洲被簇拥着,身旁是现今裴家的大公子裴陆,是他的哥哥,台上是妈妈订的三层大蛋糕,并且在上台前,哥哥悄悄告诉他,蜡烛是爸爸亲手插上去的。
眼前的烛光摇曳,宴会厅为了映衬气氛,特意只保留了中心的灯光,在闪烁的光亮中,裴星洲不禁闭上了眼睛,真的双手交握,默默在心里需了一个愿望。
这也是在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他那时心中的愿望。
[等到一切都结束,自己能安然离去。]
而现在,这个愿望,也许真的要实现了。
台上的裴父难得在这样的场合出面,台下的人纷纷感叹他对其幼子的宠爱程度。
”今天在幺子的生日宴会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裴星洲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寻找起了两人的身影。
“前不久,不知从哪里,有一股传言……”
裴星洲咬住了嘴唇,他的眼神有些慌乱了起来。
“有人质疑我们裴家现今家庭成员的身份——”
有人穿过攒动的人潮朝着他走来,有人的步伐坚定。
“在这里,我想说,”裴父顿了一下。
裴星洲想要转身离开。
——他的手却被牢牢握住了。
两只手都是。
台上裴父看过来的眼光变得柔和了起来。
“无论过去曾经有过哪些荒谬的言论,我要说,都是不可信的。”
裴星洲惊诧地睁圆了眼睛。
“我的儿子,从始至终,都会只有裴陆和裴星洲两个人,裴家的血脉,不容外人的随意置讳,我言尽于此。”
男人从台上下来,灯光重新打亮,人潮涌动,此后引起的轩然大波裴星洲尽数忽略了。
他看着站在身侧两边的主角,余光看见站在一起的哥哥和母亲,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宿主,好久不见。感应到你强烈的心愿后,在剧情节点完成后,我终于被世界意识允许冲破了这个世界的阻碍重新连接上了你。]
裴星洲有些愣神,他下意识地在心里问道:[什么意思?你之前离开不是因为故障?]
系统有些歉意的解释在脑海中响起:
[很抱歉,之所以这么久没有连接你,是因为我们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这个世界尚未破窍出生的意识给察觉了,为了不被当作危险外来者销毁,我只能伪装成你身上的一团异常数据与你的身体强行融入,这才躲过了天道的搜查。]
[所以说,这段时间我身上的种种异样……]
[是的,我将宿主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世界数据进行了变形,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存自己的意识,不被这个世界同化洗脑从未遗忘自我。]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些后怕,[这个世界的意识很强大,它诞生自一本小说,根源却不是整本书,而是两个主角,也正是因此,它在还未诞生之时,便已经拥有了类人的情绪,并且飞速学习人类的知识,进化的速度前所未有的迅速,我也是在剧情线结束后,才被解除了威胁警告,从而与你连接。]
什么叫做……两个主角?
裴星洲忽然有些发懵,他的手还被两个男生握着,但大脑却即将超载死机。
“意思就是说,从星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便已经与你产生了联系。”
喻止青的语气如常,好像在讲的不是惊世骇俗的内容一般。
裴星洲在惊慌之下,居然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另一旁的褚津渡。
——然后便对上了男生一如既往的臭脸。
“虽然……”褚津渡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被说成和这个家伙有同一个本源是很让人不爽,但——”
他垂眼看过来的神情却无比认真。
“如果这样,你就不会离开,那我可以为你认命。”
裴星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星星想要离开,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系统’口中的剧情节点吗?”
不知何时,宴会里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时间被静止了。
喻止青轻轻俯身,唇瓣轻触到了少年软白的面颊,顿了几秒,然后在离开的时候开口说道:
“星星一直都会是裴家的孩子,裴家人的确在前几天找到了我,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
裴星洲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了他。
视野中的薄唇微微开合:
“他们只是询问了我的意愿,如果我想要回到裴家,那裴家从此会多一个孩子,但我选择了拒绝。”
男生抬手,手指轻按住了少年有些急切想要张开的嘴唇。
“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并不需要一个裴家人的名头,我想要的一切,靠自己也可以得到。”
裴星洲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主角受没有回归裴家,而裴家也没有要抛弃自己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
而主角攻受,也没有发展出应有的爱情线。
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崩坏。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褚津渡的脸色又变得奇怪了起来,他伸手掐住裴星洲的面颊,扭到了他的方向,语气有些冲:
“你这家伙,到底每天都在想什么,难道之前都把我看成奇怪的笨蛋吗?”
裴星洲不太好地在眼中承认了自己的想法,褚津渡看出来了。
褚津渡被气笑了。
[宿主,检测到脱离能量已经蓄满,请问是否……]
系统的话被打断了。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已经有哪里发生了变化的喻止青和褚津渡异口同声道:
“你要去哪里?”
裴星洲说不出话来,回家?其实在漫长的穿越时光中,他对于出生地的情感早已变得稀薄,但是不回家,他又能去哪呢?
“留下来,这里有爱你的人,也有你爱的人。”
世界意识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爱我的人……
裴星洲的视线划过身边的主角们,又远移到了裴陆身上,还有他身后的裴父裴母。
……我爱的人?
“你从未动过心吗?”
他回答不了。
“没有”两个字很简单,但敲开自己的心脏,斩钉截铁的回答却令他迟疑。
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亲情、爱情,在这个世界,他不能说完全感觉不到。
心在一瞬间动摇。
“留下来吧,留下来,让我们陪伴你。”
耳边的声音与脑海中的声音逐渐重合。
于是,无牵无挂的人从此有了牵连。
脸颊滑落的泪水不知被谁吻去,少年眼角含泪,唇边却挂着动人的笑意。
“我会,试着学会爱。”
——期盼终于有了回应,伸出的手被回握,贫瘠的土壤被浓烈的爱意浇灌出了花苞,一切终会迎来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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