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韵掌心按在林颂钧的胸前, 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掌心,他能感受到对方胸腔在有节律地振动,却比寻常跳的要快,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他与林颂钧对视, 不自觉陷入他认真的眼神里。
“是、是吗?”沈和韵收回手放在背后。
明明是他先问出口,他却不敢肯定林颂钧的回答。
沈和韵吩咐说:“你一会儿记得把狗还给花匠大叔。”
他丢下黑柴一个人匆匆离开。
林颂钧留在原地, 他站在清晨的微风里,低头对黑柴说:“看来也不是毫无希望。”
在林颂钧的努力下, 两人无可避免地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用早餐。
沈和韵埋头吃饭,咀嚼的间隙随便一个抬眼就能毫不意外地与林颂钧对视。
“给你吃。”林颂钧将抹好奶酪酱的吐司送到他盘中。
沈和韵立即不走心的“嗯嗯”两声, 捏着吐司咬了一口, 心里想的是要怎么给林颂钧上感情课,让他尽快搞清楚喜欢和喜欢的区别。
林宰上门,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几份文件,挑重点讲给林颂钧听。
沈和韵瞄了一眼, 奇怪地说:“他听得懂吗?”
林宰短促地笑了一下,又马上收起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听得多了, 总是能懂的。”
他们之间的事, 沈和韵总觉得怪怪的,但工作上的事太耗费精力, 他也不准备继续追问下去。
林颂钧捏了捏鼻梁, 略有些惫懒, “沈和韵,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公司?”
沈和韵的神色停了一秒。
林颂钧神色郁郁, “什么都听不懂,开会被人笑话怎么办?”
沈和韵不自然地说:“不是有他在吗?”
他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林宰。
林颂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委婉地递了点儿眼色。
林宰立马打圆场说:“白天我要外出考察,还得麻烦您多照看家主。”
陪林颂钧上班的重担落在了沈和韵身上。
沈和韵坐在车里,万般的不自在。
早上九点准时开晨会,负责南城项目的各部门经理齐聚会议室,将为首的两个位置空了出来。
两个月未见顶头上司,人人严阵以待,将近期的工作进度整理了又整理,准备汇报给林颂钧听。
然而沈和韵一踏进会议室,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近期各大平台十条新闻有八条是关于他的,哪怕不点进去看,也会觉得他眼熟。
热衷娱乐八卦的女同事已经小声尖叫起来:“你是沈和韵……”
林颂钧木着脸压了压眉尖。
沈和韵朝对方点了点下巴示意。
女生这才平静下去。
林颂钧沉着脸听完整场会议,一切正常进展,他心里却不太舒坦。
沈和韵的人气超乎他的想象。
一场会议结束,入门时尖叫的女生离开前特意喊住了沈和韵。
她递给沈和韵两颗球形巧克力,“ 直播结束后我才补了你的恋综,新闻采访也没有你最近的消息,看见你一切都好,我好开心!”
沈和韵不自觉浅笑一下:“谢谢。”
女生温声安慰着他,要他不要失去希望,然而说着说着她自己对着沈和韵先哭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没事,谢谢你关心我。”
沈和韵回头搜寻,从会议桌上抽了纸巾递给她。
两人一哭一静,在会议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公司里其他人也听闻沈和韵出现,渐渐汇集过来。
林颂钧默默看着围在沈和韵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丝毫要散去的意思,终于起身站在沈和韵背后。
“让一让。”他说。
所有人看见他那张冷脸瞬间噤声,推搡着让出一条路来。
林颂钧将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安排沈和韵在沙发坐下,取出两只茶杯帮他倒水。
沈和韵顺着展柜将办公室里的几个摆件研究了一遍。
最后他望着办公桌后墙上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感慨,【统,这是哪位大师的作品,我也想搞一幅。】
1028:【能搞,不贵,你的存款大概能买两幅,什么时候要?】
【???】沈和韵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吗?我的存款可是有九位数的!】
1028怪声怪气的,【所以呢?加上刚刚那几个摆件,你的存款买不下这件办公室。】
……
沈和韵陷入沉思,他小心地双手捧着林颂钧递给他的茶杯,【那这个多少钱?】
【这个你买得起,四位数。】
沈和韵双手颤抖,【统,你觉得这合理吗,我奋斗半生,归来仍是穷人?!】
1028顿了顿,暗示道:【别急,保持好心态,幸运总会降临在你身上的。】
沈和韵玩笑道:【好的,我这就去买彩票。】
“在看什么?”林颂钧看着他跟一个茶杯大眼瞪小眼。
沈和韵回神将茶杯放下,他拍拍沙发,“你过来坐。”
他可惜地望着林颂钧,果然再富有的人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沈和韵拿来林颂钧签合同的签字钢笔在作废的A4纸上画火柴人,没有教材就只能自己编写教材。
“这两个是爸爸妈妈,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沈和韵想了想,又画一条狗。
他两两随机连线,每画一条都做上不同的标记。
沈和韵说:“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林颂钧笑着,他凝望着沈和韵的侧脸,问问题时压根没看那张纸。
沈和韵在最大的两个火柴人中间画了一颗爱心,“这样的喜欢只能给一个人,但你可以喜欢很多朋友,养很多只狗。”
有没有可能是林颂钧根本分不清他对他是什么感情。
林颂钧装作似懂非懂地点头,他说:“那你能不能只喜欢我?不要像刚刚一样,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就丢下我。”
他抽出沈和韵手里的钢笔,在两个小的火柴人中间也画上一颗爱心,他无限延长两个小人的手,让他们牵在一起。
沈和韵怔愣地与林颂钧对视。
他觉得他好像没听懂,又觉得他肯定是听懂了。
林颂钧眼睁睁看着沈和韵耳根浮上一层粉色,他靠近他,双唇距离沈和韵的侧脸只有两厘米,他重新问他:“可以吗?”
沈和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目光透露出几分呆滞。
两秒后他猛地站起来,没什么底气地质问:“你从哪里学会的这些……”
林颂钧胳膊撑在桌面上,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几分无辜,“恋综里不是这样的吗?喜欢谁就要让他知道,也要确定他的心意。”
说的很有道理。
沈和韵脑子乱做一团,他竟然从林颂钧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狡猾。
“下班了让林宰来接你……”沈和韵落荒而逃。
“啪嗒”一声关门声,林颂钧坐在原位,欢快地转了两圈笔,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意。
沈和韵对他的情意并非无动于衷。
沈和韵大步迈入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四壁将他微微泛红的双脸映照的清楚,叫他避无可避。
他拍拍自己的脸,将马襄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shy:有没有工作,马上就能入组的那种,急!
沈和韵:【统,你帮我回想一下,我有没有在骗渣男的时候,顺便连林颂钧一起骗了?那样的话我可真不是人啊,不行,我得跟他分开一段时间。】
1028阴阳怪气:【……那你真是小瞧了他。】
马襄阳立马一个电话打过来,气势汹汹地对着沈和韵三连问,“祖宗,退休结束了?没钱了?还是终于合计舍不得赔违约金了?是什么风让你想起自己还有个经纪人等着你。”
沈和韵苦涩道:“我想上班,最好可以合理不回家的那种。”
马襄阳马上道:“你来公司找我。”
沈和韵全副武装,口罩墨镜和帽子一件不落,压着帽檐出现在月亮娱乐。
“自己挑挑看,只等你点头。”马襄阳将试读剧本摞在桌上,约莫有半米高,“李林焰退圈,这下他真是把手里的资源都递到你手上了,积累这么多年的资本,说放下就放下,也是个狠人。小道消息,公司高层坚决要他回来,咬死了天价违约金不松口,他连官司都没打,自掏腰包全部填上了,估计这些年,白干!”
马襄阳连连咋舌,看着沈和韵无悲无喜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也是他活该!”马襄阳补充说。
沈和韵没接话,他翻了翻挑出两本觉得还不错的,“就这样吧。”
“行,我先让助理去跟编导聊一聊。”马襄阳将沈和韵挑出来的剧本拿给小助理,去而复返,“既然回来了,其他事你也拿个处理的主意。”
沈和韵一看,是楚实接受采访的录像被人做成了鬼畜视频,一分多钟都在重复“沈和韵才是我的儿子”,在某站上传播极广,发布半天就有二十多万的点赞。
“这家伙真是不要脸,不仅抢了别人的麦克风说这些话,最近一直在公司附近徘徊,碰见公司员工就问有没有看见你,碰见记者和狗仔更是主动亮相接受采访。也是你这里没动静,否则各家娱记可有的写了,不仅有图还有当事人采访的那种。”
沈和韵前后拖动进度条,鬼畜视频里楚实换了几身衣服,可想而知他大概是逢人就说,就算沈和韵不认他,他也要把这件事坐实。
“他有说想找我做什么吗?”
“我还真派小助理去打听了一下,他说要开发布会,我听着大概就和认回楚臻把你踢出去的那场发布会类似。”
沈和韵只剩下冷笑。
“马哥,楼下又来人了。”中午临近午休,小助理下楼取团餐时又看见了楚实。
知道沈和韵在,他连餐都没来得及取,直接上楼通风报信。
马襄阳应了一声,吩咐助理:“知道了,你继续注意着,他什么时候走了你再来报。”
小助理“诶”一声退出办公室。
沈和韵眉目冷静:“你觉得我该躲着他?”
马襄阳神色迟缓,“不是怕他,看他的行事作风,虽然是楚臻犯事在先,但能抛下亲生儿子不管,在他心里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他一旦缠上你必然不会罢休。咱们吃镜头前这碗饭,哪有时间天天与他纠缠?”
以他的意思,发个声明再冷几天,楚实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沈和韵只说:“他那里还压着我的身世。”
沈和韵三番五次落楚实的面子,对方却还有恃无恐地高调做事,心中一定有所盘算。
他在等沈和韵先开口,才好坐地起价。
沈和韵也在等他先按捺不住。
马襄阳喘了口气,才皱着眉问:“有没有眉目?”
沈和韵说:“几乎没有。”
只有那家查不到任何线索的京郊孤儿院。
马襄阳一动不动,比沈和韵还要紧张,他重复着,“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沈和韵好笑地说:“我这就下楼见他,我不等了。”
他的命,他自己去挣。
跟上辈子一样。
月亮娱乐公司门前常年有记者蹲守,沈和韵卸掉所有伪装现身,瞬间被长枪短炮包围住。
“请问你现在伤势如何?对于楚臻和封梓呈畏罪潜逃你有什么看法?网络上那些以命换命的故事你知道吗?”
“你对李林焰退圈一事有愧疚吗?你们私下有没有见过面?你现在出现在月亮娱乐是因为什么?”
……
话筒围成一圈怼到沈和韵嘴边,这是纵火案后他首次在媒体前公开亮相,成片的闪光灯让他视野空了几瞬。
马襄阳将记者拦了又拦,“不要挤,说了不要挤。”
楚实闻声激动地冲过来,他始终没能拨开人群,只能狼狈地跳起来挥手,“我在这儿!”
沈和韵不紧不慢地说:“请各位记者让一下,今天我会和楚实一起接受采访。”
楚实万分神气,边整理衣衫边走到沈和韵身边。
楚实单方面示好:“请各位记者朋友不要再胡乱揣测我跟我儿子的关系,网上的那些故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沈和韵接过他的话,“不,那些都是真的。”
楚实盯着他,声音都变了,他威胁他,“和韵,有些话得想清楚才能在镜头前说。”
“我想的很清楚。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楚家的孩子,毕竟我在楚家没感受到过一点家人亲情,和谁比都很不正常,楚夫人年年为家人求平安符,却没有一道是给我的,我要怎么装傻才能不明白?我只是没猜到楚臻的存在。”
上辈子也是参加恋综后才渐渐明白,从小到大关键情节点的那些身不由己是为谁铺路。
沈和韵继续说:“萌生想做明星的念头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离开楚家不争不抢是因为早有预料,现在跟你坦白……”
他故意停顿,看着楚实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脸色渐渐浮上苍白。
“是因为我找到亲生父母了。”沈和韵重重砸下结论,“你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了。”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楚实失态大吼,自乱阵脚。
沈和韵的唇角一点点勾起。
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一定不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