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和阮芝玉的疯狂程度他们是亲身经历过的,多少也了解些。

  要说宋家怎么起家的,是由于前前任家住偶然的基因突变,让他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智慧。

  那就是——超忆症。

  他能轻松记下哪怕只是匆匆一瞥的东西,除此以外,更加聪明的大脑加上这样可怕的记忆,足够他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企业。

  宋家前任家主,没有这样的基因,也没人知道这样的基因可以遗传。

  直到宋家现家主,也就是宋超益的诞生。

  他明显优于常人的智慧让宋家上上下下都激动不已,如果这个基因能够传承下去,那么意味着宋家能够千秋万载兴而不衰。

  于是他们开始了对“超忆症”的疯狂追求。

  很可惜,宋超益表现出来的“超忆”基因并不完全显性,只是优于常人。

  于是他更加急切的渴求一个拥有完全显性的“超忆症”基因的孩子。

  阮芝玉是他的初恋,他们相知相守,恩爱非常,可即便如此,也在第四个孩子生下来叫人磨尽了耐心。

  这些孩子宋超益一个都不想认。

  没有继承到优越基因的孩子,他当做弃子丢弃了,连同自己相守多年的妻子也能轻易抛弃。

  他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而阮芝玉,在被抛弃之后彻底陷入封魔,宋雪微一直以为那样的虐待抛弃已经足够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现在…?

  宋雪微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不敢想阮宋经历了什么。

  在编程下诞生的孩子,确最终是个“失败品”,只在阮芝玉被捕入狱之后阴差阳错显现出来过人的记忆力。

  带来了希望又最后破灭,这样的落差下不难想阮芝玉会做出什么来。

  在阁楼里的初见只是冰山一角。

  “基因…编程?”宋岐吊着尾音,抬起眼皮。

  阮宋的基因有编程的痕迹?

  “哈。”宋岐咬着牙笑起来,“真是疯了,阮芝玉——”

  他攥着拳头,像是要揍谁一拳,气得青筋暴起,眼里满是阴骛。

  “她知不知道基因编程是明令禁止的?!基因编程的婴儿根本长不大!”宋吾失态大喊道。

  基因编程早在一经问世之后就被禁止,它曾在历史上掀起不小的风雨,随着技术的进步,基因编程带来的后果是非常恐怖的。

  为了禁止这个项目,星际后来将基因编程婴儿列入刑法,且是重罪。

  基因编程技术还来不及克服婴儿早夭的问题,就早早被全面封杀了。

  而现在,又有一个基因编程的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他们没有任何先例和技术,能够让小孩活下去。

  宋雪微脸色有些发白,往后一靠撑住桌子,她用力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伸着手要抱,甜甜的喊她姐姐的小孩。

  “院长…你,你救救他。”宋雪微低声说。

  如果说有谁能够带来一点希望,那个人只会是胥衡,只有他有可能攻破这个难题。

  宋宋的命在他手里了。

  宋雪微补充:“什么条件您随便开,他还这么小,他是无辜的。”

  宋瀛上前一步,用同样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得提醒你们一下,基因编程下,严格意义上他甚至算不上你们的弟弟。”胥衡笑眯眯说。

  所以说,这群人为他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胥衡不是很懂,他觉得自己天生是冷血种,永远无法共情到这些,并且为别人流露出来的感情非常感兴趣。

  不是亲弟弟,他们还会这么对他好吗?胥衡思考着,非常期待知道答案。

  “他是。”宋瀛说的掷地有声。

  “谁说了都不算,我们说了才算。”宋岐补充道,“他就是我的弟弟。”

  胥衡略带惊讶的环视一圈,发现这四人是如出一辙的坚定表情。

  他挑挑眉,觉得有意思极了。

  “那好吧。”他好像有些苦恼地说着,实际上心里有些诡异的兴奋。

  人的感情真是太奇妙了,那小孩分明不是他们的弟弟,维系他们关系的纽带是什么?

  开出这样的条件留住一条无关痛痒的生命,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非常不划算的买卖。

  这真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太过于有趣,有趣到胥衡实在是很想趟这趟浑水。

  “如你们所愿,我会尽力保住他的。”胥衡勾着嘴角说。

  -

  胥衡很忙,在宋雪微印象里非常忙。

  他能泡一整天的实验室,有时甚至连饭都不吃,营养液都不记得喝,是个真正的科研疯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将自己的绝大部分时间抽出来,开始一边教导着阮宋,一边解决他的心理问题,还一边研究他的基因缺陷。

  宋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变的由内而外地尊敬感激,以礼相待,视他为座上宾。

  这些阮宋却一无所知,只是在漫长的相处中,发现老师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

  他一向好哄得很,也记吃不记打,后来更是看见胥衡来就高高兴兴跑过去抱住他的腿撒娇,要抱,要扑进他的怀里闹腾。

  胥衡原先只是敷衍着,端着副温柔样子应付一下,可小孩的爱张扬炙热,不讲道理,不知什么时候也捂热了他的心。

  很奇妙的感觉,当胥衡发现自己竟然对一个小孩心软了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再后来见到他,他会温声喊一声“小宝”,把小孩抱起来转圈玩儿,小孩就抱着他的脖子咯吱咯吱笑。

  这个时候,胥衡就会想起来宋雪微说的话。

  她说:“宋宋就是很招人喜欢,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还真是没有骗人。

  -

  冬去春来,阮宋根抽了芽的树似的,开始窜个子。

  营养跟上了,又到了该长身体的时候,阮宋还挑食,本来就比旁人瘦些,这下好了,干脆光长个子不长肉,愁死宋家家长了。

  他脸上的婴儿肥也慢慢消下去,有了些青少年的棱角。

  十四岁那年,阮宋发了场高烧,直逼四十度,温度降了升,升了降,足足烧了五天,阮宋大部分时间在昏昏沉沉度过。

  第五天温度终于彻底降下来,阮宋以为自己要烧

  傻了,然而没有,他甚至觉得自己更聪明了,想问题都更加顺溜了。

  胥衡以检查身体的名义骗着阮宋做了基因检测,这些年他辅以各种治疗,他预测只要能平安度过二十岁,小孩就安全了。

  但是他又一次的高烧显示,他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这么多年来,只唯独在瞒着阮宋他的基因问题上,他们几个人出奇的一致且稳妥,没有透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一是怕小孩知道了难过,二是他知道了除了徒增忧虑没有任何作用,相较起来保持愉快的心情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什么都不用做,宋瀛几人自会把路帮他铺平。

  阮宋十八岁生日时,办了宋家史上最宏大的一次宴会,圈子里的人收到请柬时都心领神会,是宋家那个千娇百宠的小少爷成年了。

  这些年宋家从没有遮掩过他的存在,第一年生日会时,宋瀛介绍这是宋家的老幺,圈子里的人不敢驳他面子,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各有想法。

  却见这么多年下来,宋家将阮宋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生日会办的重大,且一年比一年隆重,也足以看出他们对阮宋的重视。

  今年更是夸张,小少爷成年,宋瀛直接在生日宴上将代表自己上将荣誉的勋章作为礼物送给了他,宋岐把自己公司属于自己的股份割了三分之一给他,宋雪微就不必说了,这么盛大的宴会她一手操办,阮宋身上的定制西装是她一手设计,是她最完美的作品,宋吾则是送了一套专辑,让宋家小少爷在热搜上挂了一周。

  经此一事,没有人再敢怀疑阮宋在宋家的地位,并且纷纷有意无意想要讨好一下。

  阮宋吃着自己切下来的第一块寿星蛋糕,烦不胜烦地应付着第十几个贴上来搭讪的人。

  这么些年,少年长开了,婴儿肥褪去,只是脸颊瘦削中还带着点圆润的弧度,看起来软包子似的,特别好拿捏。

  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着睫毛看上人一眼,搭讪的人多会愣一下。

  早知道这小少爷长得好看,没想到是越长越好看。

  他长得实在过于漂亮,乃至来搭讪的有男有女,甚至男性居多,撑着手在桌上,凹出一个自认帅气的姿势就开始若无其事的搭话。

  原先阮宋还觉得挺有意思,来的人多了就烦了,他只来得及不太高兴地皱眉,胥衡就一下上前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将所有人挡下去。

  那些人看到是胥衡,只好悻悻地摸摸鼻子,灰溜溜走了。

  阮宋没注意到,等一转头以为又是一个搭话的,仔细看清来人,捏着勺子咧开嘴笑:“老师!”

  胥衡垂着眼看他,将他嘴角沾上的奶油自然抹去,温声问:“累了吗小宝?”

  阮宋摇头,挖完最后一口蛋糕,踢着脚收好了盘子,最后神神秘秘把桌上的杯子拉过来,压低声音说:“老师,快看!”

  “我已经成年了,我跟哥哥说,我可以喝酒了!”

  杯里的液体是黄绿色的,胥衡闻了一下,酒的醇香中混杂着清甜的果香,冲淡了酒精的味道,应该是果酒。

  “哪里弄来的?”胥衡问。

  阮宋骄傲叉腰,“我自己找服务员姐姐要的,这个看起来好喝,我问过了,是水果味的!”

  那服务员还算有分寸,没有给太多,只给了小半杯。

  阮宋对着杯子看了两眼,有点馋,一口喝下去甜甜的,没太尝出来味儿,像饮料似的,也不解渴。

  阮宋于是一大口灌下去,纳闷地盯着杯子看,自言自语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为什么大哥不让喝?”

  之前宋吾试图带着他偷尝,被大哥抓了个正着,大哥特别严厉地批评了四哥,阮宋就缩在后面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再之后阮宋一提到酒宋吾就会条件反射抖一下,不知道大哥干了什么,反正宋吾是长记性了。

  这么多年下来,阮宋却是越加好奇酒的味道,这对他来说也是成年的象征。

  听说成年才可以喝,可是喝下来也没什么味儿,阮宋咂咂嘴,觉得自己像是吃人参果的猪八戒。

  “我再去要点,没尝出来味儿。”阮宋说。

  胥衡眼疾手快夺过了他手中的杯子,说不许。

  “这酒尝起来淡,后劲却大,不许喝了。”

  阮宋倒也不是馋,只是觉得没有尝清楚味道,闻言也很乖的点头,坐了回去。

  他思考着,大哥喝的那些酒不像是这个味道,他隔老远都能闻到酒精味,不是甜甜的,他有些好奇大哥喝的酒的味道。

  但是提出来,得到的依然是胥衡的一句“不许”。

  “才刚学会爬就想跑,你大哥喝的那种只要一口就能放到你。”胥衡点点他的额头。

  阮宋就瘪瘪嘴,知道胥衡不会在这里让步,也不再提了。

  他在桌子上趴了会儿,晕晕乎乎的觉得有些内急,匆匆丢下胥衡去找卫生间。

  但他这下脑子有点浆糊了,一下子想不起来卫生间的位置,阮宋摸摸自己的脸,觉得很热,他努力瞪大眼睛思考着。

  还是服务员眼尖的过来看到了他,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阮宋这会儿酒劲刚上来,还算清醒,只是板着张包子脸,很认真地问卫生间在哪里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服务员指了路,在走廊尽头,有好一段距离,阮宋觉得这尿意来得汹涌,顺着路就一股脑往前冲,忽然迎面装进一个人怀里。

  阮宋被撞得后退两步,本来就迷糊的脑袋更加晕,看不清来人,只小声重复着,“尿尿,要尿尿。”

  对面的人被撞了一下,本来神色有些阴骛地看是谁,看清来人之后瞳孔一下就清澈了。

  阮宋没认出来这是找他搭讪的其中一个,他现在脑袋转不动了,只知道自己要去走廊的尽头,路都走不太直。

  本身就摇摇晃晃的慢悠悠走着,忽然被一把抓住了胳膊,身后的人兴奋道:“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