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公会。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行色匆匆在走廊穿梭，途间还撞到了人，他并不在意，脚步没有放缓地快速前行着。
他走到最里间的办公室，快速敲两下门之后推门而入，案桌前的男人听到声音停笔，抬起头来。
“金池，怎么越来越咋咋呼呼的了，没点稳重样子。”
“会长，不好了！”
他快速上前，将拿到的文书放到案桌上给闻人怿看 ：“我去问了这周的01号实验体数据，科研院那边跟我讲01号实验体被人放走了！”
闻人怿愕然抬头：“放走了？”
金池咬牙道：“对！就是您之前签了保释单的那个阮宋！”
闻人怿面沉如墨，他签保释单的时候计识微可没有跟他说那位小少年犯了什么事，他单以为阮宋只是发现了人体实验的存在，却不想他已经把人放走了，放走的还是01号实验体。
他头疼地撑住脑袋，翻看桌面上的文书。
上面详细记录了少年闯入实验室，并且在实验体的迷惑下帮助实验体出逃的过程，这样看来，其实少年也是被欺骗的受害者。
金池气得牙痒痒：“真是害人精。”
闻人怿揉揉额角，摆摆手：“算了，别说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计识微要保他，应越也要保他，我们就不能动他，更何况他也是受害者。”
01号实验体从送来到现在，每周的报告除了数据与常人有异，没有任何异常，实验也没有任何进展，放走了也就放走了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损失降到最小，利益提到最大。
他昨天新提拔上了应越，那年轻人果然是有能力的，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和个人素质，是他可以重点培养的对象。
不若利用这个，好好拿捏一下那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闻人怿放下文书，把它推到角落边上去：“就这样吧，你先下去。”
——
“计博士？”阮宋迟疑道。
计识微许久未出声，像是没有听到的样子。
为什么要置人类于死地？
计识微眸光闪烁，举着筷子帮阮宋夹了一筷子小菜，“快吃吧。”
避而不谈的态度说明一切，阮宋看他一眼，不再问了，迅速解决完早饭。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着，往高级住所走去，计识微缓步走着，低声交代：“应越已经加入了末世公会，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少年没有吭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走得认真。
只是骤然捏紧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计识微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不再往前走，注视着他远去，随后转身，黑色风衣带起一片衣角。
阮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再次回头时，原地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
他踩上台阶，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隔壁胖子的门虚掩着，阮宋凑过去，探了个头往里看，三个人都在，正对着门的方向的胖子一眼就看见了他，激动地站起身来：“阮宋！”
阮宋身形一顿，尴尬地立在原地。
听到声音的几人纷纷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几人围成一个小圈，将他包裹在中间，生怕他跑了似的。
胖子心里最藏不住事，拉住他的手满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拍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不许乱跑了啊。”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那件事，给足了阮宋空间。
“走走走吃饭去。”胖子拉住他的手。
“我吃过了。”阮宋低声说。
胖子尴尬地挠挠头：“那，那你去休息休息，累了吗？”
其实不累，但比较起大家都围在这里，好歹是个台阶，阮宋点头，往自己房间走去。
应越抬步跟上，朝胖子尹浩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回去，自己跟在阮宋的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胖子叹口气，跟着尹浩走了。
阮宋感觉到了后面有人，他也知道是谁跟上来了，但他不做声默许着，直到应越把身后的门关上了，房内只剩他们两个。
脱鞋的声音悉悉索索作响，阮宋爱干净，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队长？”阮宋坐到床上去，抬头看他。
凳子离床有点远，应越干脆单膝蹲到他面前，和他平视着。
“没事了？”应越问。
阮宋点头：“没事了。”
应越就盯着他，不再出声，阮宋垂眼看他，想起分别时计博士说的话，紧了紧手心：“队长，你...加入了末世公会？”
应越：“是，闻人怿说你不愿意加入。”
阮宋咬着下唇，把剩余的话都咽进肚子里，这些都是他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应越，他也许能在那里挣一个不错的前程。
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话落在应越眼里，又是然他心中一窒，他牵起阮宋的手，低声说：“阮宋，我会爬到那个位置。”
“你再等等我。”
他懂得少年的顾虑，但不甘心于现状。
“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为你解决。”他拉着阮宋的手，满脸认真。
系统冷不丁接上一句【你看这个饼，它又大又圆】
阮宋心里还沉重着，听到猝不及防差点笑出声来，应越见到他笑了，忍不住跟着勾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说了小话。
他捏捏阮宋葱白柔软的指腹，盯住那两片抿起弧度的水红色唇瓣，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凑。
意识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应越匆忙将感觉压下，往后退了些，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去。
阮宋大字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似的发起呆来。
系统拉了被子来给他盖上，只见床上的薄被被角被凭空飞起，精准地盖在少年肚脐眼上。
【盖上肚子。】系统说。
阮宋于是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滚到中间去，将肚子严严实实盖住了，【谢谢系统。】
——
无人在意的角落。
躺在地上的少年自黑暗中苏醒，入目是正对着的蓝色天空，刺目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林飞眨眨眼，头顶忽然有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替他挡住了晃眼的太阳。
他一顿，慢慢坐起身来。
旁边是位瞳孔深紫色的白皮肤少年，他脸颊两侧有着擦伤似的泛红，林飞定睛一看，却是溃烂的皮。
他看到少年伸起的手，长而尖的指甲尖泛着黑，伸出嘴角的尖牙也昭示着他的身份。
林飞心里一惊，却想起来，没什么好怕的，他也是。
他坐直了，觉得一觉睡醒之后身上轻快地很，他想起失去意识之前，他拉着哥哥要跑，但好像遇到那人了。
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林飞心里着急，看着拦在他面前的白面丧尸，状似冷静道：“你是谁？”
白面丧尸听到他讲话，嘴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周围忽然围上来一群烂脸跛脚的丧尸。
林飞这才注意到，这些丧尸方才都在附近，他们在附近巡视着，好像做出了一种保护的姿态，他心里疑惑，默不作声观察着。
白面丧尸没有聚焦的紫瞳注视着他，快速调整了下身形，改成了单膝跪地，他一手撑着地，向少年低下头。
“王。”
林飞以为听错了，却见周围的丧尸顿住，调整着动作，逐渐跟那少年保持一致，动作间骨骼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们腐烂地嘴角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确是齐齐的一声：“王。”
林飞面带荒谬地望进紫眸丧尸的眼里，他的眼睛紫的发黑，清晰地折射出他的脸。
以及一张脸上，金得发光的双眼。
林飞无措地举起手来，看见少年眼里的自己跟着动作，他摸摸自己的眼皮，确认自己的眼睛变成了金黄色。
怎么会这样？
“王，回，城。”紫眸少年一字一顿说道。
这么复杂的话其他丧尸学不明白，发出一大片乌拉不止的无意义的音节。
林飞还在看着他瞳孔里的自己，他不可置信起身，绕过一群丧尸，往不远处的河边跑去。
紫眸丧尸率先跟上，他速度快，稳稳跟在林飞身后，后面姿势奇怪的丧尸们才慢半拍跟上，还因为左脚绊右脚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片。
他们着急地挥舞着手，却也说不出话来，手和脚好似刚认识似的，半天爬不起来。
林飞已经走出去老远，他顺着水声找到了一条小溪，潺潺流水下溪水如镜，倒映出他的面孔。
除了一双瞳孔变成了金色，他的脸没有半分变化。
林飞茫然地捧住自己的脸，眨着眼睛，看到水里的影子跟着自己一同动作。
身后的紫眸丧尸跟上来，模仿着他的动作往河边探。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河里的影子是自己，见到影子和他同步的动作，一巴掌往水中拍去，水花溅起，淋了林飞满脸。
林飞被水浇得一激灵，不真实感散了些，紫眸丧尸举着手半天没有动作，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王。”
林飞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冷静下来：“你为什么叫我王，我是你们的王？”
紫眸丧尸盯着他，好似发着呆，半天才把这句话理解了，点头说：“是，王。”
后面的丧尸已经一片片跟过来了，他们老老实实站在后面，挤挤挨挨看着他们两个，林飞看他们一眼，试探性地往旁边一指：“去那边。”
丧尸呼啦一下一起往那边挪动，快步走的跛脚丧尸看起来有些滑稽。
林飞心里平静，没什么所谓地扯扯嘴角。
他撑起身来，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紫眸丧尸亦步亦趋跟着，嘴里重复着：“王，回，城，王，回，城。”
林飞回头，确认道：“回城？回丧尸城？”
又是半晌的等待，紫眸丧尸回：“是，回，王，的，城，王，的，城。”
林飞：“带路。”
那丧尸于是转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有没有跟上。
林飞回头看了一眼人类基地中央的高大地标性建筑，这里离人类基地非常远，连人类基地冲天而起的引路地标都看不太清。
他看向自己白的发青的手心，抬脚跟上了紫眸丧尸的步伐。
只是手指无意识摸摸眼角，回忆着他看到的金色瞳孔。
少年轻笑一声，淡漠想着。
我果然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