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支配者[无限]【完结番外】>第121章 法涅斯之吻

  有点冷,想抱着小狗在地毯上睡觉,醒来后吃顿热腾腾的正餐。他想要饭后甜品,那种带点薄荷香味的奶油,淋上蜂蜜的水果。

  伊塔洛斯好像不会做,也不知道这个冬季他们有没有按时准备足够的水果。

  他在床上安静等待,最后来的只有端着食物的伊塔洛斯。

  由于没有小狗,只好窝在爱人怀中进餐,等到他困了,对方自然就充当了抱枕的作用。

  第二天,伊塔洛斯送来一只幼犬。

  他说,这就是瑟嘉。

  放到床上的一刻,就冲到他怀中,找了个缝隙将头挤进去,恐惧令它颤抖。

  郁封将它捞出来抱在怀中安抚:“是不是太小还没断奶你就把它抱来了。”

  小家伙没什么安全感,夹着尾巴看起来太可怜。

  “嗯。”

  “那没办法了,以后你的家人只有我们,不准害怕了。”郁封捏了捏小狗爪子,“你叫瑟嘉。”

  他缓慢发音,小狗懵懵懂懂,又被转向伊塔洛斯。

  它挣扎起来,却被郁封按住:“他是伊恩,”

  “我是柏温。”

  这个冬季似乎格外漫长,暴雨过去迎来小雪,瑟嘉稍微长大了一些,却还是见不到晴天。

  小狗需要的运动量在房间里就能满足,但是它再大点怎么办呢?让伊塔洛斯去溜吗,还是西德里呢?

  “你又要出门?”

  伊塔洛斯穿戴整齐,郁封还穿着单薄的睡衣,但因为壁炉中火焰一直燃烧,他倒也不觉得冷。

  郁封伸手,伊塔洛斯便俯身拥住他。冰冰凉凉的发丝挂在他鼻梁上,他闭上眼,靠着对方肩膀,双手环住腰身,声音沉闷。

  伊塔洛斯不大有时间溜小狗,至于西德里,那得是小狗将就老管家。露丝她们就更不可能了,心软,小家伙还没长大就已经学会看人做事。她们不会管得住。

  “我会很快回来。”

  “有什么值得忙的?”

  “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我帮不上你的?”

  伊塔洛斯将他的手握住,他很喜欢食指与拇指去感触腕部的肌肤与脉搏,然后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抬眼就能看见爱人脸颊的红色。

  “恰恰相反。”他并未多说,“希望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会像现在一样不舍、想念我。”

  还是离开了。

  伊塔洛斯不在他无事可做。西德里也很少靠近房间,只有瑟嘉在这里陪伴他。小狗日渐长大,变得调皮捣蛋,它跳上桌子碰翻了花瓶郁封也不能及时阻止,呵斥对于小家伙不痛不痒。

  生长带来的改变不止这一件,牙齿发育让它什么都想咬,遭殃的往往是它玩具的小毛球,已经被咬得不成样子。然后就是他脚踝上的锁链。

  它独自跟那条锁链斗争,不记得是多少次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他似乎又睡了一觉。

  刚刚醒来时别样困倦,难免呵斥它安静些。

  哗啦作响的锁链停歇,郁封再难入睡,坐起身一看,瑟嘉叼着断裂的锁链疯狂摆尾,在向他邀功。

  断了?

  郁封愣住,它不该断,但锁链为什么不该断?

  心跳似乎停了一瞬,又焦躁跳动起来。不安和空洞交错,但这并不是担忧伊塔洛斯会为此生气。

  他望向房门,房门是关好的,伊塔洛斯还没有回来。而窗外仍然是夜晚。

  向窗前走去,这是这段时日以来,郁封第一次看到庄园全貌。

  预想中的喷泉水池、宅邸大门、繁花与绿叶皆消失不见。浓雾簇拥宅邸,更下方是深邃的黑色,建筑埋于土地中的部分只剩下残缺的石砖。

  整个宅邸凌驾于虚无的深渊上空。

  泥土与石砖松动,落下时他恰恰不能看见,因为那里已经被别的物体严密遮挡。

  灰色的,烂泥一般的躯体蠕动,看不出形状的生物伸出肢体,妄图抓住缝隙往上攀爬。层层叠叠的皮肉中,代表着五官的空洞无声呐喊。

  它们看见了人,宅邸中的人,于是躁动。溺死者般挥动的肢体,愤恨地按压着周遭挤压的肉块,将身躯拔出泥潭。它们从四面八方聚拢,争先涌向窗口。

  郁封猛地关上窗,热度无法散出,汗水浸湿了后背。而玻璃上迅速弥漫一层水雾,融蜡人的身影自下而上挤满方寸。

  啪、啪。

  黑色眼眶盯住了他。

  背叛者。

  他听见那些怪物这样说着。

  “汪!”

  小狗已经学会开门,但它不会在主人不允许的情况下跑出去。它只会在伊塔洛斯与西德里在场时跟随外出。

  可是现在,它咬着小球一溜烟跑走了。

  郁封喊了两声瑟嘉,没有得到回应。

  小狗也觉得整日待在房间无聊,它本可以自由地在草地上奔跑,为什么甘愿长久被锁在房间。

  郁封拉开房门,外面静悄悄的,四周昏暗,他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太清。

  每次醒来都在夜晚,这违背常理。就算阴天白昼与夜晚也会有明显的区别。

  真要有这样的巧合他也不至于被留在这里。

  违背常理……留在这里。

  水池被撕开一条小口,黑雾蒙蔽的双眼发现端倪,于是在他脑中构建的假象开始崩塌。

  身处的世界周遭破绽百出,他视而不见,反倒是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意识到这些后大脑剧痛,正确的记忆开始涌现。

  郁封扶额,眉头紧蹙。

  时间过去了多久?伊塔洛斯让他这样多久了?

  回过神后浑身发凉,他跪坐在地板上,壁炉中的火焰不知不觉间已经熄灭。房间中的光源来自身后的窗,被怪物遮挡而只照进疏散的几缕。

  途径他身旁落到走廊中。

  瑟嘉蹲在他面前。猎狼犬尖细的吻部已初具特征,毛发变长,双眼清澈明亮,看向他时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欣喜。

  然后,它开始腐烂。

  无形的攻击令它头颅破碎,眼球爆裂,红血液和白脑浆混杂毛发,在一阵阵逐渐浓烈的尸臭中干涸。瑟嘉一声不吭,绵软歪倒,身躯如同尘埃般散去,只留下一点不成型的骨骸。

  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小球从它齿间掉出,滚到郁封膝前。凹陷蠕动,它恢复原状。

  时间没有回溯,一切都是虚妄。

  他捡起小球,转身回到床边。最开始的两次回溯仿佛是久远的事情,初见时的伊塔洛斯与现在仍然对他有求必应的伊塔洛斯,分明不同。

  在那之后他没有打开随行空间,是想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奢望。倘若他流露出伊塔洛斯不赞成的想法,对方会把他关起来,永远也别想离开。

  匕首放在自己常睡那一侧的枕头里,他拿上一盏燃料快要耗尽的油灯,走出房门。

  左右侧不见旋梯,这是伊塔洛斯的房间,那么按理说往左走就能去到挑台。但是那条路比从前更长。

  郁封光脚踩上地毯,右边脚踝上还有铁环和小半截锁链,时不时一阵轻响。他精神紧绷,这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它们响时,总会让他看向床铺暗黑的一角,伊塔洛斯就在那里把玩锁链,等到他睁开眼后露出一个笑,手指便从锁链抚上脚踝,然后往上。

  在意识昏沉中,这不算毛骨悚然,他甚至乐在其中。脱离那些构想,郁封仍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唯一的不满仅仅只是他的自由被限制,他不知道伊塔洛斯背着他干了多少好事。

  房间外温度骤降,不到三秒,他的肢体就变得迟缓。

  走到尽头,本该出现在前厅的画像出现在眼前。没有黑雾,只有某种花香,以及在画像前徘徊的蝴蝶。右侧也是一条走廊,不见窗。每一扇门都落锁了,尘埃让它们褪色,像是被遗忘的过去。

  是‘回’字形的走廊,在他第四次走过转角后,不见自己出来时的房间。

  大多数房门用的是同一种样式,每一层走廊近乎相同,郁封没有注意过楼层中矮柜上放过什么鲜花,自然也就认不出它们来自哪里。

  又转过四次,前方出现一点光亮。

  搪瓷小鸟散发着暖黄的光芒,而他手中的油灯彻底熄灭。

  发条锈迹斑斑,小鸟身下的齿轮不太坚固,在地毯上摇摇晃晃。他听见海浪,听见八音盒。

  一个晃神,搪瓷小鸟只剩下影子。深棕色的墙壁上,小鸟追逐芭蕾舞者像。

  而前方的道路无比漆黑,泥沼翻涌,露出几只血红的眼睛。

  身后灯光骤亮,飘来蜜糖的甜香,瓷杯银器叮铃,人声窃窃谈笑。爪子在地板上抓挠,哼哼唧唧地撒娇。

  回去。

  一个声音说。

  郁封并不回头,他将手中的提灯扔到泥沼中,于是铜铁被淹没。

  下一秒,就走入其中。

  红色眼睛中长出荆棘,将他双腿缠绕。

  回、去。

  那个声音一字一句道。

  疼痛不作假,但他不会回去。任由尖刺划开血肉,他一步步往前。

  那声音也不能有更多的办法阻挠他,反正他不可能会死,那么一切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那你就去吧。

  房子放任了他的行径。轻蔑而不怀好意。

  泥沼不再使他陷落,但荆棘仍然亲密接触。在他脚下,血痕蜿蜒。

  小鸟的影子跌跌撞撞,芭蕾舞者像缓慢旋转,清脆的乐曲离他很近。郁封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始终无法追上它们。

  但路总有尽头。

  最后一次转过走廊,只剩下了搪瓷小鸟。

  郁封不知道小鸟出现在伊塔洛斯过去中的哪个时段,代表什么。它不像瑟嘉,也不像那些诗集琴谱。

  片刻寂静。

  你爱我们吗?

  它问。

  小鸟长出羽毛,它的声音婉转动听,眼睛又黑又亮,但它羽毛黯淡,身躯残缺。

  在场只有郁封,以柏温的身份面对一切。不排除它在喃喃自语。

  于是郁封没有回答。

  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或遗忘我?

  小鸟歪头,自顾自道。它深深看了眼来人,沉默中对视,不多时,扑腾翅膀飞走了。

  小鸟离开后,房门上的锁咔哒断裂。

  郁封推开第一扇门。

  门上写着——When。

  并不是好天气。只能说今日还算晴朗,淡薄的云层下有浅金色日光。让它称得上‘不是’的,是空气中略微的气压。让人心口闷沉沉的。

  也许是城镇中本就人心惶惶,所以不论在哪里都难以逃脱。

  “亲爱的,生日快乐。”金发女人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这有些费劲。即便他还未成年,身量也远比她高。因此需要垫脚,不过她很乐意垫脚。

  “我不是小孩子了,母亲。”柏温说,“您如果不舒服就要休息,外面风大。”

  女人面色憔悴,如同蒙尘的珍珠。脸上的苍白是脂粉盖不住的,她咳嗽几声:“我正在休息,没有什么比看见你更令我开心。”

  “让我再看看你。”女人被搀扶着往湖边走去,“每一年你的生日总会来太多人,佣人从早忙到晚,直到那天过去世界才肯安静。我都不能在这一天好好看你。”

  “他们又要来了。明明在这种时候不该太热闹。”

  一场不知名的疾病正在城镇中弥漫,虽然没有人刻意去提,但敏锐的民众早已察觉到它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医术精湛的人士悄声透露,这或许是一场人间地狱般的瘟疫。

  已经有人离开,但更多的人仍然驻留,谨慎小心。

  柏温顿了下:“太吵了。”

  “是啊是啊,他们太吵了。”女人点头。

  那不是真的在意寿星,倒不如只有一家人坐在小桌上吃顿饭来得实在。起码眼中只有彼此,无关名利。

  今日不如往年声势浩大,却也还是要好好举办。

  柏温不喜欢。没人喜欢,父亲也在烦恼这件事,却不得不做。

  “看来我该回去了。”有人来到湖边,无声催促。

  女主人不能离开太久,就算有管家,也需要她操持一切。

  女人手帕捂住嘴:“亲爱的,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如果可以,她乐于坐在湖边发呆,在提琴或树叶的简单曲调中哼着歌谣,或骑马追逐玩闹。

  那一定很快乐。

  可惜大人们不能像柏温这样任性,寿星的主场当事人却被纵容逃避。

  湖边放着一匹白马,柏温会骑上它到荒野中逛上一天,等到夜晚宴会快要结束时才露面,然后他再虚伪交谈几句就可以退场。

  反正,那些人又不敢对他指手画脚,就算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柏温翻身上马,离开了湖边。

  城堡不在城镇中,所以也不必穿过城镇去到他想去的地方。

  但他常常游玩的地点早就住满了逃离而来的民众,所以他只能去往更偏僻的地方寻求安宁。

  自从事情开始,就很少被准许去往城镇。柏温对于这场天灾没什么实质的感想,只是偶尔在郊野闻到死尸的腐臭,会想要它快点结束。

  他似乎是幸运的,因为疫病没有找上门来的征兆。

  一头鹿死在森林,大半身躯泡在溪水中。

  打猎时他见过无数被野兽啃咬的动物,但没有任何一具像眼前的鹿。

  腐坏的时间很久,浸泡在水中的部分已经成为白骨,但皮肉长满黑色的类似霉菌的斑。那些黑色浸入骨骸中,让它看起来像是死于某种未知。

  马儿从旁绕过,走向更诡谲的深山。

  传闻中人迹罕至的地带,藏匿着无数的危险。

  通常是女巫或魔鬼的领地。长者从小教导他们不要靠近,以免惹来祸患。

  但柏温不信这些。

  沙沙、沙沙。

  黑影窜动。与此同时,柏温已经将箭矢对准那处,弓弦琤然,一声呜咽,猎物倒地。

  一头黑狼。箭矢扎入它的脖子,血液流到阴影的泥土中,颜色深到几乎看不清。

  “你在这里。”柏温看向身后。

  模样比他年长的青年拉扯缰绳,停在他的马匹前方。

  柏温踩住狼尸收回箭矢,而把猎物留下。对于来人的寒暄并不搭理。

  他对来人有点印象,不多,可能是在某些宴会中打过照面。他不太记得那些政客的儿子们姓甚名谁,反正初次打过招呼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常见的也不用特意去记。

  比起面孔类似的兄弟们,他们的父母显然更眼熟。

  那人不太平静:“出事了柏温,希斯特里尔公爵让我带你离开!快跟我走!”

  好莫名其妙。

  柏温站在原地,冷声道:“你跟踪我。”

  那人愣了下:“我没有……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得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他跳下马要来拉他。

  这不是柏温第一次来森林深处,但他不常来。他确信家族里不会有人知道他来过,毕竟这里是如此遭人忌惮。

  青年显然知道,所以他的慌张是真的。但他不是担忧身后是否会有追兵,而是警戒四周是否会出现野兽,或是魔鬼。

  不管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人不会是什么好角色。

  所以在那只手伸来时,柏温毫不犹豫抽出长剑挥砍。剑尖在泥土上划出深痕,青年收手及时,捡回一条健全肢体。

  “你做什么?”那人恼羞成怒,“我没有骗你!你应该也知道政变总要有牺牲品,你父亲是最好的切入点!”

  柏温知道。所以下一剑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的头颅。敏锐而凶狠,寒光在他脸颊一闪而过,仿佛獠牙。

  青年后退,狼狈躲闪。他扑到自己的马儿前拿出武器:“你不跟我走是吗?”

  回应他的是柏温长剑的怒击。

  对方皱眉,随后笑起来:“也难怪,如果我问你我叫什么,你可能也不记得。我真不想这样对你,毕竟是因为你我才重新振作。”

  长剑哐当相撞,冒出火花,柏温在对方的进攻下站不稳脚。

  他是少年人中的佼佼者,心高气傲。他人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要忍让几分,夸赞他天赋出众,不会在那些礼貌性的‘切磋’中下全力。对于剑技成熟的男性,柏温不论力量还是经验都毫无胜算。

  但他胜于头脑灵活。

  流传在他们之间的剑招不外乎那么几种,大家都应对有方。只要在巧击上花花心思……一般而言,他不会拿这种东西出来博眼球。

  电光火石间,两剑相抵缠斗,继而身位变化。弱剑身轻轻照面,柏温攻势一转,在对方反应不及时刺入咽喉。大约四五招,这位不安好心的青年就捂着咽喉倒地。

  不会立即死,但回天乏术了。

  青年惊愕,死死盯着柏温,难以置信他这样冷血无情。他伸手想要挽留,但柏温顾不上他,提着血淋淋的剑骑马返回。

  不速之客上门,一定发生了他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回去的路很长,此时太阳还未落山,等他到家,天会黑尽。

  周围窸窸窣窣,埋藏在不远处的小队人马见他出来立即举起弓箭,柏温花了点功夫甩开他们。

  走得还是原路,在他常去的那些区域经过,果不其然在某条小道旁发现前来寻他的佣人。他已经身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