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支配者[无限]【完结番外】>第105章 永夜裁决

  但这罪名应当属于很久之前。他第二次触及到这个事实,越加确定。

  那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呢,应该不会有吧?

  至少他们应该能算作并肩的朋友了。

  至少应该是吧。

  紧张了两三秒,却见伊塔洛斯根本不在意乌鸦所说的罪名是什么。

  也是。难道他们不是在一开始就无比清楚对方的想法吗。

  郁封盯着那处阴影,有一点银色,又混着一点红色的。不知不觉中,恐惧感已经消失很多,郁封甚至从中感受到诡异的美感。

  他想起伊塔洛斯曾经的形容‘美如恐惧’,心情莫名。

  那么……乌鸦会怎么形容伊塔洛斯的罪名呢?

  如果有可能,他会很想听一听。或许他可以私下去问墨……不对,现在是林含余。

  “砰!”

  几天来和平的表象终于被打破。浓雾闯入安全点内。

  远处传来建筑倒塌声,藏在周围的嘈杂中不太好分辨。但尖叫与打斗就很清楚了,至少有三处安全点已经跟雾中的怪物正面接触。

  伪装成村民的它敲响房门:“先生,您在里面吗?我来接您了,请跟我走吧。”

  无语调起伏的声音。

  “先生,您在里面吗?我来接您了,请跟我走吧。”

  好像知道郁封不会开门,不会回答。

  吱呀——

  没有任何阻碍地进来了。

  嘴角吊着奇怪笑容的村民敲响他所在的房间。身后的白雾像散开的触须。

  他的眼睛透过缝隙,好似对视郁封。他重复着口中的话,一遍又一遍。

  伊塔洛斯转身对郁封说:“如果你害怕,可以告诉我。”

  “然后呢?”

  “它们不会进来。”

  一切到现在,虽然偶有波折,但往预想方面进展。

  郁封没有没有停下过前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进入永夜之所后,部分开拓者不再热衷于任务。他们热情消退,从最开始跟他一起组队开拓,到后来他身边的组合换了一对又一对。

  他们并非葬身永夜之所外,他们仍在离月岛长久居住。

  伊塔洛斯曾经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他竟然也生出想要缓缓脚步的想法。

  永夜之所管辖的世界无数,墨涅手下构建的世界姿态万千。

  他听闻神官们时常聊起,也在任务时看他人打开地图挑选结束后的去处。

  他曾嗤之以鼻。

  直到现在,他也想要去见见从未留意的景色,未看过的风景。

  伊塔洛斯可以跟他一起游览永夜之所,在下一次任务开启前他们会有很多时间。

  赫林的神殿很好玩,诺希的神殿很好吃,莫什的神殿适合睡觉,墨涅的神殿……墨涅离开了。

  三秒之前,他们有闲暇去讲些态度微妙的话,认为眼前的状况必然不会威胁到他们。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

  就是发生了。

  转折让郁封来不及反应。

  伊塔洛斯的力量稳固安全点不被破坏,但是它们砸破了墙壁和门,虽然不能够立即进入这里,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像不断戳弄塑料薄膜,空间隐隐变了形状。

  周遭的一切在郁封眼前缓慢地闪回。

  他只能看,图像通过视觉神经传到大脑,成为断续的碎片,仅此而已。

  可连看也变得格外混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伊塔洛斯周身缠绕游影,那股毁天灭地的压迫感骤然降临。

  然后他与白雾纠缠,他被雾完全遮掩身形。

  伊塔洛斯离开了安全点,进入浓雾之中。这是郁封意识到的一个事实。

  时间在他眼中拉长。

  胸腔有热意和躁动,早已平息的疼痛被恐惧激发,心脏挤压血液到身体各处有酸胀感,心跳声要震破耳膜。

  他对形式的变化与自身的异样难以做出回应。

  白雾汹涌翻滚,世界好像只剩下他身下小小一方。刺耳的嘶鸣在周围不断响起,好像很远,又好像在他身体里。

  在他……身体里?

  郁封迟钝地垂眼。

  “啊——!”

  “啊啊啊啊!!”

  下一秒,崩溃喊叫仿佛不是从他喉咙发出。

  他的意识与身体好像割裂为两部分,一部分共感痛苦,另一部分冷漠旁观。

  数不清的血液从他口中涌出,堵塞在后的撕裂了他的咽喉,有尖锐的疼痛和恶意在他躯壳深处弥漫。一点点,破开一层又一层,顺着经络和血管。肌肉与骨骼与血浆,被斩断成数段,被搅动得乱七八糟。

  ……越来越能清晰感知到皮下有东西在蠕动,它不断往上、往上。

  在护着他生命的力量中生长,混着金红色的血,来到他的体表。

  终于,短暂却漫长的煎熬中——一条锋利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暗金红色长尾划开了他的脊骨。

  郁封猛地咳出黏腻血液,躬身蜷缩,惨叫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他背部鼓起一个小小人形,肌肉被不断撕裂,伤口被撑大。他如同孵化生物的茧,被竖向破开。

  那条长尾最先伸出,而后是一截虫类的身体,然后是如同人类的躯干……它的身形随着破茧而不断增大,最后半个身体从郁封后背探出时,体型几乎与他没有差别。

  昆虫冰冷的复眼在它头颅之上,但它的五官更像是人类了。

  它缓缓从茧中离开,沉稳而从容,极为享受地舒展新的躯体。

  虫类的部分保留很少,可是,郁封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塞梅兹。

  虫母塞梅兹。

  郁封就像被扔在地上的废弃物,艰难睁开一条缝隙去注意四周。

  他遭受重创的身体不能回应大脑的指令,但此刻漂浮的意识令他立即回想起类似的状态。

  在他被克鲁格带回虫巢,在他无数次借由空间力量将自己转换出世界,在他一寸寸被虫父碾断骨骼等待恢复的、意识不清的时日中。

  克鲁格将一颗被坚硬鳞片覆盖的的虫卵,用力量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在主神给予他的金红血液中,塞梅兹得到了进化。

  她早有预谋。

  她在他们还未去到星际世界时就谋划好一切,怪不得在最开始伊塔洛斯轻易斩杀了她。

  原来是能够在自己的卵中重生。

  可恶的虫类。

  可恶……咳咳!

  塞梅兹的后背剧烈起伏,随即展开一对流转着暖色光芒的膜翅。

  她一眼未看郁封,好像在她眼里,郁封已经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塞梅兹口器发出尖细长鸣,像一根穿梭空间的绳索。

  郁封见过他们的巢穴,在那瞬间意识到虫母此刻的行为意味什么。她要让克鲁格确定她的坐标,从而打开母巢与裁决世界的通道。

  藏匿永夜之所坐标的力量来自星塔,主神提供部分,但其中机制是由艺术神殿构建,大部分力量也是由神官们供给。如果墨涅在,郁封不会担忧塞梅兹的信号能轻易穿透永夜之所传出。可现在管理力量的是林含余,他接手艺术神殿的时间太短了……

  力量每跨越一个等级,向下几乎是碾压的。

  永夜之所开拓者成千上万,能够凌驾‘世界’力量之上的存在寥寥可数。

  更别提塞梅兹已经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形态转变。

  塞梅兹锋利的长尾轻易划开伊塔洛斯留下的用于稳固空间的力量,脆弱房屋顿时失去一面墙壁。

  而虫母则凝视伊塔洛斯所在的方向。

  她除了要打开永夜之所的通道,还要向伊塔洛斯报仇。

  怎么能让虫类得偿所愿?

  郁封绝不会允许。

  那些雾气就进来了,缓慢粘稠,一个个代表恐惧的人形怪物如同被薄纱覆盖,徐徐靠近。

  空间中有无数破风声,伊塔洛斯留下的游影如同海浪反向卷起,它们与雾中生物互相缠绕,绞杀彼此。

  大地巨动。伊塔洛斯与裁决的力量战得难舍难分。

  这是主神的主场,郁封知道伊塔洛斯不能再分出神对付虫母。

  他知道克鲁格正在赶来。

  被激发的金红血液缓缓流出,覆盖他已经残破不堪的躯体,在飞速消耗他的力量修补创伤。

  但是郁封不能,他不能任由力量白白消耗,而在这时陷入深度昏迷。

  他第一次试图中止修复。

  进入到金红中的力量不再被动转为治愈,这郁封从未尝试过的,他控制自己的力量试图去驱动金红血液中的力量。

  由消耗自己,转为去消耗那道用来为他保命的,主神恩赐的礼物。

  意料之外的顺利。

  停止力量消耗稍稍有点费劲,不过驱使它时,这道力量等级比他高处许多的存在并未有半点不顺从。

  为什么,从前他觉得想要抵抗被动格外艰难?

  治愈速度很快,却也恰好将其消耗完全。

  塞梅兹完全展开她的膜翅,郁封不动声色,使用的力量裹挟了大部分伊塔洛斯的。

  他知道伊塔洛斯的力量属性是什么,或许能够出其不意。

  就在塞梅兹想要扇动翅膀离开时,他封锁了可见的整片区域,并催动空间试图一击分割她的头颅。

  就在瞬息之间,郁封不会怀疑自己的速度,他认为自己有机可乘。

  但塞梅兹看见了。

  虫母反应迅速,虽然她不擅长战斗,但逃避危险是生物天性。

  郁封只好转下策。他更改决策的速度非常快。无数的对战经验为他铺路,那些策略用不着他费神就能自然衔接,更多的力量化作不同形式四面八方围拢虫母。

  她躲开了那些一道道裂开的,代表虚无的黑色特质,也避开了不断要切割她身体的横向与竖向招式。

  郁封虚空抽出长剑,奋起逼近,然而他高速闪现不断令塞梅兹分神的区域并未真正束缚她的身位。

  虫母游刃有余,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是对手。

  郁封在她死角处发起攻击,周围有无数力量一起同他移动,在进攻时兼顾防御。只要她触及到一点,它们就会像毒蛇那样缠上,将她从尾部到主体绞碎。

  但那条金属光泽暗紫红色的锋利长尾还是突破了,骤然穿透他的心口。

  哐当。

  长剑落地。

  虫母举起他,郁封双手握住她的尾部,还想最后一击。

  只可惜她只是稍稍将尾部上翘,郁封就彻底没了力气。

  铛——

  午夜钟声敲响。

  雾中扭曲的黑影就要冲破桎梏。

  空间波动,克鲁格终于远航到来。

  ……通道还是被打开了。

  浓雾也无法彻底藏匿的虫父身形,如同恶鬼的硕大头颅若隐若现,在迷离的光景中散发不详微光。他近在咫尺,压迫感隐隐战胜恐惧。

  伊塔洛斯。

  郁封嘴唇轻轻张合。

  啪嗒。

  他坠落在地。

  伊塔洛斯听见呼唤,而他的支配者倒在血泊。

  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瞳失去幽蓝光亮。心脏的伤口是致命的,那里已经没有能够使他重新站起的金红血液。

  是真正的要步入死亡的倒计时。

  伊塔洛斯俯视他。

  真正的死亡令他的支配者如玫瑰般妖冶诱人,如火中余烬支离破碎。

  某种情绪蠢蠢欲动,使他心脏灼热。

  是爱意。

  爱意无休无止,已成为毒药浸染身心。心中充斥的情感愈演愈烈,于是脑海中曾经共鸣的回忆冲破枷锁。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来都都刻意遗忘的,关于另一个名字。

  他为何而来?前行不过只是为了找回执念。

  伊塔洛斯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对春风野火的爱意却无法接受。

  看来,到此为止了。

  结束来得这样快。

  但伊塔洛斯说过,他亲爱的支配者不会死在这里。

  现在就死,太过可惜。

  他更想看见花朵陷入荆棘,隐忍战栗。

  但从此以后那不会是自己。

  伊塔洛斯轻笑出声,郁封耳旁的声音低沉而疯狂。

  ——“亲爱的,准许你命令我。”

  郁封眼里伊塔洛斯是恐惧的虚无,是恶魔的本体,但是有诡异的信任。

  他好像就是知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会伤害他。

  永远不会了。

  改变意味着什么呢?

  郁封呼吸凝滞,在力量完全散去前,无声地轻启唇。

  “我命令你,伊塔洛斯……为我胜利。”

  “今日宣告:支配者——郁封,服从者——伊塔洛斯,唯心所现,唯识所变,不念旧恶,万事皆允——自今而后,永赦无罪!”

  在他视野中的图像完全成为不可见的黑色的前几秒。

  他看见黑雾轻盈落地。

  银白色的人影从雾中脱离,优雅而不沾染一丝污秽。

  伊塔洛斯反手抽出长剑,身姿恍如天幕中灵动的飞鸟。

  他力量的爆发是塞梅兹远不敢正面对抗的,而铺天盖地的游影完全让这方天地成为他的领域。

  塞梅兹连接精神网,自己退到角落中,克鲁格带着他手下的虫类挡在前方。

  支配与服从的利剑使得伊塔洛斯的力量突破躯壳约束,浓雾中的怪物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会为亲爱的支配者讨回来。

  空间震荡,无数碎片掉落,裁决世界在他爆发的力量中轻易崩溃。

  一切很快结束。虫母和虫父不堪一击。

  塞梅兹在伊塔洛斯剑下散为碎块。

  她既然看得那么远,怎么不会知道胜算有几成?

  伊塔洛斯撩起额发,缓缓呼出口气。

  结束了。

  甩甩剑上的黏液,将其收回,漫天游影回到他脚下,无比乖顺地跟从。

  他转身步入浓雾,姿态轻松得像是要去赴一场邀约。

  脚下的道路残破而晃荡,像一片轻薄的冰,随时会碎,但他依然踏上。

  伊塔洛斯卸下所有的力量,摊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拥抱它们。成千上万被他震慑的怪物重新找回目标,恐惧的化身轻易将他缠绕。

  血色在他身上蔓延,一切在进行于寂静之中。

  然后,他微笑着坠入虚无,与周遭低旋的蝴蝶一起。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世界的意识漱漱流淌飘散。

  有什么远去了。

  郁封疲倦闭眼。

  裁决世界在塞梅兹入侵后被毁坏得彻底不能运作。

  到处是残缺破碎之景,一不小心就会将行至此的人拽入世界夹隙。

  林含余要修复它还得花费一段时日。

  郁封故地重游。

  凭感觉来到伊塔洛斯与塞梅兹战斗的地方。

  虫类的尸体在这里已经腐烂发臭,主神不会在意它们,大神官们也不会把已经死亡的存在放在心上。

  他凝视它们片刻,心中仍然有恨意。

  下一秒,它们就消失了。

  对于艺术神殿的神官来说,在他们构建的世界中,想要一些存在消失,只是删掉某处数据那么简单。已经死亡的虫母不再具有力量,林含余清理它们像是在清理路边的垃圾。

  他在周围慢慢地走。伤口还未完全恢复,宽松的长袍轻轻拂动,露出被绷带紧紧缠绕的躯干。

  脚下白雾稀薄,麦田枯萎。

  林含余让一点余晖跟随他,好让他看清一些不容易被发现的破损处避免受伤。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来到一处空白。拾起地上的羽毛耳坠。

  【法涅斯的幼羽耳坠(装备绑定)】

  【——现实与虚幻之间,究竟什么才是真实?只有面对才能认清内心,只有经历才能窥见本质。答案在你心里。】

  【使用限制:无限制】

  【注:不可强化,不可改造,该物品强力破坏后不可修复。可指定转赠人(一次)。】

  【拥有者:郁封】

  【继承人:(不可再次继承)】

  郁封不知道那一天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在塞梅兹出现的很短暂的那段时间中,只有伊塔洛斯在他身边。

  但他最后没有等到对方。

  等到自己醒来后就在自然神殿了。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诺希,然后是赫林、莫什。阿克和阿德在最角落,林含余难得没有以乌鸦的形态出现,他缩在床沿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愧疚担忧。

  周围围着所有大神官。

  但是郁封无话可说。

  支配者秘闻:

  1.裁决世界每经过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清洗。

  2.塞梅兹不会真正迎来死亡,她会在自己的卵中复生。

  3.虫母拥有超乎众生的远见,虫父对她的决策永不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