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支配者[无限]【完结番外】>第62章 夜啼鸟之歌

  当清晨时分到来时,一株胆怯的幼芽从泥土中冒头。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因为本该为她挡风的高大植株已经枯萎了,整个花坛中,只剩下她。

  原来一次只有一株。

  幼芽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直到一滴温热的血液落在她头顶。

  她用力仰头。

  伊塔洛斯放弃回到房间休息,从早到晚地守着她。为了她长得更快一些,因为明天早晨公爵就要检查他们的礼物。

  可是,从清晨到傍晚,她还没有一只手掌长。

  哪里出了错?

  花苗抖抖叶子,蜷缩起来。

  “你浇得太多了!”花墙上的蔷薇忍不住喊道。

  “对,我早就想说了!”她们叽叽喳喳,“她还那么小,根会被泡坏!”

  是吗?伊塔洛斯若有所思,可是他已经把血液的流速控制得很慢了,他认为这株花苗可以完全吸收,然后恰好落下第二滴。

  又一滴。花苗侧身躲开。如果她可以把自己的根系挖出来,说不定已经换了个生长地点。

  好吧,伊塔洛斯收回手,在冷风中跟她对视两个小时,这株花苗才缓过神。

  看得出她已经有点抗拒了,可是她的使命就是开出一朵花,一朵人们所期望的花。

  要怎么才能让她快速生长?

  他们说,要爱。

  怎样去表达爱?

  伊塔洛斯思考很久,但他已经不太记得那种感觉。

  神是怎样爱着世人?

  人们之间又是怎样爱着对方?

  花苗贴上他的手指,柔软冰凉,触感很轻。她示意伊塔洛斯继续。

  那些模糊的情绪只在他身上停留很短的时间。

  公爵对于爱的定义跟他们所理解的不同,他认为客人们只要相互默契,肯为对方花费心思,赠送礼物,有共同喜爱的事物,那就是爱。

  那他都愿意用血饲喂了,那不算他们理解的爱吗?

  “我听过一个故事。”花朵们说。

  “夜啼鸟用花刺刺破心脏,整夜歌唱,换来了一株娇艳的红玫瑰。”

  “我见过一位客人。”花朵们说。

  “他剖开自己的胸腔,虽然没有整夜歌唱,但对鲜花诉说情话,用不惧死亡的爱意滋养,花朵最后成功绽放。”

  “而你,你不必歌唱,因为此处歌声日夜不息。你只要去表达爱意就足够。”

  有时候,去做什么没有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错过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伊塔洛斯解开衣襟,露出胸口上那道丑陋的,无法治愈的伤痕。偶尔,他还能清晰感觉到心口的疼痛,好像这伤不是多年前造成,而是昨天。

  他没什么犹豫,拿出一把匕首,俯身,将刀刃缓缓刺入心口。锋利的刀刃轻易撕裂肉体,哪怕是他,他刺得很深,且放弃了一切抵抗。汹涌的红色疯狂流出,很容易让人感受到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心脏的血让花朵生长得异常迅速,在黎明时分,她紧紧收拢的花苞终于有绽放的迹象。

  一如那朵已经死去的鲜花。她的花瓣在绽放途中也出现颜色变化,月光的金色、冰雪的蓝色、夜空的深色。交替轮换,她在犹豫不决。

  他到底想要什么?

  伊塔洛斯静静等待。

  冰蓝色有金色纹路的花瓣最终显现,就当伊塔洛斯认为她不再变化时,那颜色逐渐暗下,成为通透的墨色,明灭的深蓝在花蕊周围轻轻晕染开,像被撒上的蝴蝶鳞粉。花瓣比玫瑰更妖娆。

  确实是朵惹人怜爱的鲜花。

  伊塔洛斯对此满意,公爵也对此满意。

  “不会有比它更出色的选择了。”公爵说,“看得出您非常用心。”公爵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他脸颊上竟然升起一丝突兀的红。这让他看起来更滑稽。

  他照例给鲜花喷洒上药剂,然后便装回盒子中还给伊塔洛斯。然而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接着,在伊塔洛斯回到房间休息,等待晚宴开始时,房门被人敲响。

  来人是那位友好的宝石商人,他将礼帽放到胸前,矜持地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伊塔洛斯示意他坐下,“您有什么事吗?”

  宝石商人笑道:“您难道不知道?您已经拥有额外的那次机会了!”

  “嗯?”

  本来,这个机会是在那对神神叨叨的组合手里,他们在花朵们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他们本该比所有人都提前知晓某些线索。然而意外发生,这个组合被人暗害,杀掉他的人夺取了他的机会。

  然后,伊塔洛斯决定了那个夺取之人的生死。

  机会就落到他手里了。

  怪不得这位商人前期紧挨那人,在那人死后就坐到法瑞尔身旁。原来是因为这个。

  真不错。

  是个能让人开心一整天的好消息。他可以将两个礼物都带出世界了。

  “我要怎么做?”他问。

  商人回答他:“您已经有选择了是吗?”

  “那请把它放进这个盒子里,”商人说着,拿出了一个嵌有宝石的木盒,“等到您支付了剩下的报酬,我就会把它寄给您。如没有意外,结束的第二天您就能收到它。”

  傍晚。

  佣人将他们带到庭院,第一日用来接待他们的场地已经重新布置完全,隆重精美,可惜今天少了许多人,没有先前那么热闹。

  公爵与夫人早早来到场地内。本该是生日宴的主角,夫人脸上却瞧不出前几日的笑容。

  她略有忧愁地看过客人后便垂下头,而后再也没将目光放回来。

  “不是说她们今天就会回来吗?”有位先生问,“她们在哪儿呢?”

  “别急,别急。”公爵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她们就在庄园里等着你们。”

  “快把她们喊出来吧,宴会都要开始了。”那位先生又说,他才不承认他是想见自己的同伴了。

  “好,好。”公爵说,“这就是最后一个任务,去找你们的爱人吧。”

  “?”客人们面露疑惑,纵然心中有诸多疑惑,可他们还是忍住,转身离开。都到最后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呢?

  “一起?”阿德拉凑过来说。

  客人们不约而同地往宅邸中走去,这还是除了用餐之外,他们少有的集体行动。然后,他们就在路上看见一位猛男夫人正在嘤嘤哭泣:“我终于见到你了!”夫人架着涨红脸的先生走出宅邸。

  在通道中,又有一位先生遇见夫人,就当他准备拥住自己的夫人时,他的房间门打开了。其中走出一人,叉腰指着那位先生怒吼:“她谁啊她,看清楚了吗就抱上去!”

  先生愣在原地。

  情况变得不妙起来。

  刹那间,他们每人都多出好几位夫人,一模一样,让人无从分辨。

  两位布兰琪正排排坐着在房间中放空自我,另外一边是相互嫌弃,时不时对视一眼,离得很远的两位柏莎。他们已经换上老裁缝送来的,最终要用的礼裙,但不知为何有些凌乱。

  等两人走入房间,那四双眼睛便直直看了过来。

  阿德拉已经开始头疼了,他推推眼镜,让他们一同出去。

  相比于跟不明身份的自己友好交流,甚至互相送甜点的布兰琪,郁封这边的气氛则要剑拔弩张得多,他们手中又抖出餐刀,谁也不肯走在前方。

  好不容易来到庭院,又见公爵正对最先到达的猛男夫人一组说:“你还没有找到所有人,庭院中还有,你再去找找。”

  而那位猛男夫人正拉着先生,嘤嘤道:“不许去,你不许去找他们!”

  “我就在这里,我就是真的,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

  如果不是公爵派来的卧底或是真被蛊惑,那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在其中。

  “我出不去啊!”先生对公爵崩溃道。

  然而公爵只管任务有没有完成,不管意外:“那就是你自己的该解决的问题了。”

  而后来的人听见公爵的话,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听到没有啊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啊!”夫人扒拉着先生,“快去完成任务!”

  “你不爱我了吗!!”

  总所周知,相爱的伴侣总会完美解决他们之间出现的矛盾,当然也包括安抚伴侣。所以,所有的爱意加强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猜忌能够平稳度过吗?

  布兰琪本人知道她们都是假的,她们最后也会消失,所以有点不大理解为什么别人会因同伴认错人而那么生气。

  她说:“去吧去吧,你俩去吧,我们在这边坐会。”她说话一贯严肃不起来,像三月微风,不过此时,这风吹得阿德拉背后起了冷汗。不知是不是受了别人的影响,他总觉其中有几分威胁。

  郁封颔首,意思是‘你去’。

  也有种你去了就别回来的深意。

  “你难道不想跟我一起去吗?”伊塔洛斯微微笑着,“你们两个单独留下来,不会又打架吧?会扯头发么?”

  闻言,两位柏莎转头,笑容冷艳:“你确定吗,我们去,不知道五打一你有没有胜算。”想活?

  “不错的机会,你可以试试。”伊塔洛斯并不害怕。

  然而郁封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们两个只好独自去庭院寻找。

  他的柏莎一位在树下,一位在窗下,最后一位在迷宫中央。

  如此,每人出现了五位夫人,不排除五位都是假的,真的已被藏匿的极端情况,不过伊塔洛斯认为难度应该不会那么大。

  他们站在餐桌前,成群结队的,一下把场地挤满,宴会终于变得像样起来。

  公爵指尖敲着杯沿:“如你们所见,最后一个任务,要你们找到自己正确的爱人。”

  “你看,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可也不尽相同。她们身上那些美好品质是你曾经不曾注意的,如今正吸引着你,她们身上也有那些缺点是你本身无法忍受的,如今暴露无遗,可那都归属于她。来吧,请做出你们的选择。”

  公爵将玻璃酒杯举起,指向一个组合。

  那位先生正黏在一位夫人身上,唯恐被抛弃,而他要寻找的人已经自己到了地方。很无奈的站在他身旁。

  “快点!”夫人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衣领让他抬头看,“你必须做出选择!”

  那位先生压根没有仔细看,他只认一开始的这位,所以他说:“就是她,我觉得她就是我的爱人!”

  其余四位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很遗憾。”公爵说,“你选错了,原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接着,鲜花们伸出枝叶,将他们全部缠绕,任由先生疯狂挣扎喊叫也无法挣脱,而他的夫人们也被拖入花丛,只露出半张痛苦的脸。枝叶死死绞着他们脆弱的脖颈,没多久,花叶便不再晃动。

  其中四张失去生机后的脸迅速褪色,青白枯瘦的脸庞上满是蜡质,他们是不知死去多久的夜啼鸟。

  到了这个时候,再无知的人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花们已经将场地包围,他们根本无法逃走。

  唯一的通关方式需要他们去面对。

  所以有人准备对公爵动手时,被拦下了。

  下一秒,公爵就将玻璃杯对准了那人。

  伊塔洛斯依稀记得那个组合比较冲动。

  不过他们的表现还算不错,面对伴侣五张不同表情的脸,他选择出了正确的人。成功答对后,错误的人选就被鲜花拉扯入花丛。

  在无数夜啼鸟的鸣叫声中,植物们咯吱,咯吱地用根系碾碎食物。

  很快,在场人数又减少一半。

  有人询问夫人们之前都在哪里,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然而她们都有充分的理由。‘早晨醒来后哪里都没去,在房间休息时看见有别人进来。’‘早晨醒来就叫佣人把餐点放到房间里,然后出去吹了吹风,最后回到房间休息,发现房间中已经有人了。’

  那位先生问了许多,发现自己找不出破绽,他们共同的记忆也完全吻合。几分钟后,他开始惊慌,脑子一片混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那么快就做出正确选择。

  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去看她们每人脸上的神情。有人很生气他还未做出选择,有人很担忧他现在的状态,有人安抚他不要着急,但她们都足够耐心地等待。每张表情都是他的支配者可能出现的,每句话从她口中说出都不违和。

  这位先生沉默很久,很久。

  然后,手指颤抖地指向其中一人。

  “又错了!”公爵气笑了,“枉我认为你们拥有足够的爱意,从昨夜便开始期待,原来不过如此!”他还用了药剂,他相信他们足够熟悉彼此,怎么还是分不出来?

  既然分不出来,那原因肯定在他们身上。

  鲜花们又吃掉几人。

  剩下的人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

  玻璃杯指向阿德拉。五个布兰琪都很担忧地环顾四周,然而阿德拉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带走的是先前在房间中,主动分出蛋糕的那人。

  选择正确。

  轮到伊塔洛斯,他的柏莎们看起来表情都那样差,随时有可能联手揍他。

  “我觉得,我的柏莎应该是其中脾气最差的那个。”有一人周身散发着暴躁的气息,有一人如同结块的冰。

  “可能是第四位。”他随口一说。他们脸色就更冷了。

  因为昨晚出了些意外,如果不是那些意外,他可能会在这两人中做出选择。

  可惜除了意外,他的柏莎问了他一个问题,虽然伊塔洛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不过以柏莎最后的背影来看,他想藏匿的微弱情绪没办法在他身上很快消失。

  现在还有呢。

  混在某种莫名的直觉中,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在公爵没公布最终任务之前,在房间中第一眼见到他时。

  伊塔洛斯走上前去,在第二位低声冷笑的柏莎面前停下,向其伸出手:“对吗,我亲爱的柏莎?”

  郁封勉为其难搭着:“那你可能不太想活。”

  “选择正确!”公爵说,“你们没让我失望,虽然正确率低的可怕。”

  “那么最后一对客人,该你们了!”玻璃杯指向角落。

  角落,五位法瑞尔沉默地站在那里。这一环节需要先生指认正确的夫人,然而伊塔洛斯知道,他的服从者早在昨晚就已经死去。谁来做出选择?

  “有人死了。”郁封告诉他。

  今日,在他们还未见面之前,有一位女士死在房间。

  所以谁来替法瑞尔选择就很明显。

  这个环节结束之后,公爵看着场地中寥寥几位客人道:“我今日已经看过你们挑选的鲜花,她们都很不错,那么现在,在舞会开始之前,请将鲜花送给你的爱人吧。”

  公爵从佣人手中接过一束百合,把他放在垂头出神的夫人手中。然而,花束从夫人手中滑落在地,她本人则抬头左顾右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莉娅?”公爵问她。

  佣人从地上捡起花束,花束又一次从她手中滑落。

  她不想要。

  公爵只好自己拿着花。

  客人们多少察觉到什么,他们谨慎地拿出盒子,取出其中的花朵,送给对方。

  伊塔洛斯送出的是那枝独一无二的夜空玫瑰,郁封接过,还给他的是朵银白荼蘼。伊塔洛斯用胸针将其别在胸前,两人几乎敷衍地完成了交换。

  用来示爱的鲜花。

  没有什么发生。

  公爵点头,又说:“接下来,你们就可以送出第一日准备好的礼物了。怎么了?你们难道不期待吗?”

  客人们经过刚才的惊吓,哪里还剩什么期待。

  他们沉默地拿出礼物。

  那块漂亮的宝石已经被做成项链,在盒子中放了几天,现在终于被人拿出。一条黑色的,表面在烛光下反射出暗纹的细丝绸带,中间坠着那颗被人觊觎的宝石,两端有精致的卡扣。

  伊塔洛斯来到郁封身后,撩起他重新长出的长发,将项链环绕他的脖颈。那颗宝石坠下时,差一点就要遮住那颗痣了,差一点。

  冰凉的丝绸与手指贴上温热肌肤,郁封有种要害暴露而无法反抗的错觉,好像不是佩戴项链,而是被人卡住咽喉迫使他乖顺接受。他呼吸有些困难,他抗拒被戴上项链。之前,从前,他会将要害当做陷阱,然而现在,要害只是脆弱的要害。

  “不……”他反应过来,短促呼吸。他已经察觉到异样,窒息感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然而伊塔洛斯不管不顾,在他刚刚发出一点声音时便将卡扣合上。

  伊塔洛斯猛地抬手去扯,却在即将触碰时被握住手腕。

  “啾……”他想让对方放开,却愣在原地。

  什么声音?

  他口中出现的是什么声音?

  郁封怒视伊塔洛斯,后者无辜极了,这明明是公爵的把戏。

  “嘘,别动。”伊塔洛斯说,“我的礼物呢?它在哪里?”

  夜啼鸟要怎样出现呢?

  公爵要找到他喜欢的人选,他们年轻貌美,拥有动人的歌喉,深情的爱意。其中爱意会令歌喉更加多情婉转。当他确定好人选,那么就会将鸟儿们培养几天,用任务迫使他们短期中尽可能得到最多的爱。然后,相互送出亲手制作的礼物,公爵一定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比如一些微弱的契约。

  让得到礼物后的人失去自己应有的声音,而被赋予另一幅鸟雀的歌喉。

  对,公爵喜欢这个。

  客人们震惊于自己的声音,而眼前人只在意他的礼物。

  “别害怕,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公爵说,“只要这个环节结束一切将恢复正常。快,快!”

  “送完礼物宴会就能开始了!”

  “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是什么?”伊塔洛斯问。

  郁封咬牙,却没办法用话语回答他。他拿出礼物盒,用力放在伊塔洛斯手心,心想,他没送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人却这样敷衍,等他出去就把这破东西扔了。

  公爵死死盯着他们,要他们送出礼物。可是,一旦双方都得到礼物,他们就会成为夜啼鸟,落入另外一个陷阱。

  他们原本以为完成公爵发放的任务只是为了支线,没想到是条坑人的主线,当所有人都成为夜啼鸟,他们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应该是不能的,他们想,庄园里那么多鸟叫声就足够说明问题的严重。

  可他们别无选择。

  那些人沉着脸,交换了最后的礼物。

  伊塔洛斯没把盒子打开,他接过盒子时,迅速将其调换,把原本的那个重新塞入郁封长裙口袋。

  “啾?”郁封一开口,那股无名火硬生生被嘴里的声音压下去。

  一刻也不想当什么裴兰德夫人了,愚蠢。祝他真正的柏莎早日看清这怪物的真面目,最好永远也不要回到他身边。

  这种不满在伊塔洛斯假装不明所以学着他的声音时,更加强烈。

  客人们焦急地叽叽喳喳,发现所有人都变成叫声甜美的鸟儿。

  正当他们茫然时,公爵敞开双臂,大笑:“宴会开始!”

  属于公爵,属于夜啼鸟庄园,唯独不属于可妮莉娅夫人的生日宴会。

  同一时刻,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出口已开启,倒计时:十分钟。】

  宅邸外隐隐约约有马蹄声奔来,在那些虬曲的影子缝隙中,他们看见几辆马车一闪而过。

  怎样才算成功参加宴会?当然是主人定下时间,宣布宴会开始。

  宴会开始的一瞬间也意味着他们完成任务,可以离开这里了!

  客人们立即朝那个方向跑去,然而,植物们伸长枝条拦着不让他们前行。

  公爵在后方大喊:“小心点,小心点别伤到他们,这可是我很满意的鸟儿!”

  在他话音落下时,枝条已经圈住了其中一人,一直侯在场地边缘的女佣们这时也推着鸟笼前来,就等着将他们装入笼内了。

  有客人发出一阵愤怒的叫声,来抓他们的甚至不是什么力大无穷的怪物,只是一些怕火的植物,一些柔弱的女佣罢了。公爵凭什么认为他们会被抓住?客人们立即反抗,动用自己身上不同寻常的能力,又或者抢了烛台与餐刀,任何可以攻击的东西。

  郁封撕裂了阻挡他们前行的花枝,客人们立即蹿出一段距离,然而整条路旁,整座庄园都在植物的簇拥下,那些带着尖刺的花枝很快又将他们阻挡。

  可妮莉娅在公爵身后,悲伤地看着客人们的身影淹没在花丛中。偶尔,她会向客人们寻求帮助,让他们帮忙毁掉那些母体植株,可是这没用,她们还能长。

  她不知道毁掉母体有什么用,花朵们那样信任她,在毁掉母体后,她只要做出噤声的动作,她们就什么都不会说。可她们是害死客人的帮凶,她们不该存在。她徒劳地做着无用的事,除了让她的心绪更加凌乱之外毫无用处。

  在她嫁入道格拉斯公爵家时,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是地狱。

  她也想不到,自己在这个地狱中能做什么。

  她无法逃走,因为佣人与鲜花绝不会让她离开庄园。她无法杀死公爵,因为他的爱令她恐惧无力。

  伊塔洛斯站在角落,认为以他的支配者的实力,他们能够在十分钟内赶到大门。然而,才过了两分钟,郁封的气息就不稳了。不仅是他,几乎是所有人,双腿发软浑身失力,步伐变得踉跄,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但他们还能坚持走上一会儿,就是没办法再去反抗。

  伊塔洛斯挥手,那些枝条方向一转,朝拿着铁链的佣人甩去,她们猝不及防被打倒,发出惨叫。

  “怎么回事?”公爵眉头紧皱,“停下,你们该去拦住客人!!”

  可那些花发了疯似的,妖冶的红光在影子中闪烁,她们不听公爵的话了。花枝朝公爵靠近,也许还存留一点往日养育的情分,它们并没有立即抓住公爵。

  但这依旧变得不妙,管家赶紧护着公爵离开。

  可妮莉娅夫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是啊,在嫁入道格拉斯家时,她也从未想过公爵真正爱的是什么。她认为他们之间的爱是纯粹的爱。

  没有想到最终也不过如此。

  道格拉斯家不该存在,夜啼鸟庄园也不该存在。

  他那扭曲的爱从始至终是个错误。可妮莉娅觉得,自己早该下定决心把勇气从心底挖出来了。

  她转身,吻了吻靠近的鲜花,嘴唇微张,却没说出一句话。

  很多年前,她没能亲口告别真心对待她的人,现在,她也无法对鲜花们说出一句谢谢。她逃避了太久,已经很累了。

  伊塔洛斯将长剑递给夫人:“您知道的,我还差一件任务物品,我来向您交易它。”

  夜啼鸟庄园中歌喉最动听的那只鸟儿。她拥有别的鸟儿没有的地位,身份,宠爱与自由。

  可妮莉娅颔首,她走在前方,示意伊塔洛斯跟上。

  这个庭院已经没有先前的宁静,到处是飞舞的枝条。

  管家死在路旁,泥土中的残肢被翻出。

  疯狂的花朵们攀爬上宅邸的墙壁,她们敲击着其中某一扇窗,宅邸似乎在震颤。

  “他在卧室。”伊塔洛斯好心地给出地点,为了节省时间,现在只剩下六分钟了。

  吱呀——

  夫人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打开了门,公爵猛地转身,见来人是她,便不再惊恐。

  “莉娅,你来了。”公爵放松道,“别害怕,这一切都会过去,我保证,明天的庄园会回归你最熟悉的模样。”

  他靠近夫人,哪曾想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从她裙摆后亮出。夫人双手挥舞着长剑,第一下,让公爵后退踉跄,第二下,她砍碎了一个花瓶,第三下,她让公爵腿部受伤。

  公爵不蠢,在长剑出现的一瞬,他就知道他的夫人从没有忘记过他。

  他的说辞,他的谎言,他的爱意,他的一切,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的眼中。公爵甚至忘记说话。

  现在,他自己的眼里只剩下那把染血的长剑了。

  郁封跪倒在半路,这不应该。可能是失力的缘故,让他消耗力量后更加疲倦,力量也更加混乱。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走出庭院,登上马车,即将启程。他们精疲力竭,自顾不暇,也不可能再回来找他。

  唯一可能回头的,只有想要他死的服从者。

  【出口已开启,倒计时:50秒。】

  伊塔洛斯离开时,依稀听见有人叫他。那声音很小也很微弱,仔细再听,已经失去踪迹。

  可他还是回头。

  然后他看见,他的柏莎被花朵们托举着,往出口方向艰难挪动,他口中婉转的鸟鸣已经恢复正常。

  “伊塔洛斯。”

  他又听见呼喊,原来不是错觉。

  支配者低声喊着,目光疲倦,连头也不想抬了。

  “伊塔洛斯。”没有得到回答,对方顿了顿,继续喊。

  “嗯。”

  最终,郁封得到回应,他说:“带我出去。”

  火舌从古老宅邸窗口中冒出,甜腻的花香中出现唐突的焦糊味。

  伊塔洛斯抱着他的柏莎,登上马车。

  夜啼鸟庄园的歌声终于在烈火中停歇了。

  郁郁跟郁郁打架扯不扯头发我不知道,反正伊恩跟他打架肯定会被他扯头发(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