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毛在出城前就交给了成衣铺子,原本打算给皎皎做三双兔绒鞋,秦棉棉两双,奈何皎皎坚持爸爸也要有。

  殷峥身量高,做他一双鞋所费的兔皮抵得上皎皎做三双。他原本是不打算做的,费料子不说,他年轻体壮火也旺,以往一双布鞋就能过冬,这兔绒鞋穿着指不定捂出多少汗,但皎皎抱着他的腿水汪汪的眼睛一眨巴,殷峥就只能无奈投降应了下来。

  最后所带去的兔皮只够两小一大一人做上一双,不过殷峥又给买了几双加了棉绒的鞋给皎皎他们换着穿,当然有皎皎在一旁看着的情况下,他也给自己买了一双。

  鞋订好了,过两天来取时再一道买年货。

  “爸爸,下雪了!”

  站在背篓里的皎皎伸手接住从天上飘下来的雪,眼睛亮晶晶地向爸爸说着。

  “嗯。”

  皎皎踮着脚给爸爸捂着耳朵,还努力朝前伸着头,企图看到爸爸的表情:“爸爸你冷吗?”

  “不冷。”

  “皎皎也不冷。”

  “皎皎你看哪?”秦棉棉指着不远处的松树道:“那树上有松鼠!”

  皎皎跟着扭头看过去,高兴道:“真的,它好像在看我们。”

  “呦呦~”走在他们身旁的呦呦也跟着叫了两声,还探着头往树上的松鼠看。

  “爸爸。”

  “嗯?”

  “等下大雪了,我们就打雪仗好不好?”

  “好。”

  小雪细密地下着,寂静的官道上,高大的身影背着一个比寻常大很多的背篓,背篓里站着两个白嫩的小孩眼睛亮亮地说着什么,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着,时不时开口应和两声,低沉的嗓音里没有丝毫不耐,恍惚间还有种浑厚的温柔。

  一只白色的麋鹿跟在他们身旁,迈着欢快的步伐时不时“呦呦~”两声,鹿鸣悠长旷远,远处山间的寺庙传来钟声,细密的雪渐渐将他们的身影覆盖。

  京城,谢府,一个五岁的男孩正踩在小厮的背往书房里爬。

  “小少爷,要不咱们走吧,大少爷回来看见了可要罚您的。”趴在地上让小少爷当垫脚的小厮道。

  “哼,谢殊玉他敢罚我,我就敢跟祖母告状。”钰哥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不让我进书房,我偏要进,我倒也看看他在书房里藏了什么宝贝。”

  说着他将碍事的织锦镶毛斗篷脱下来丢在一边,卯足了劲往上翻,费了一番终于功夫翻进去的他拍了拍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开始在书房里翻找起来。

  他一定要找到谢殊玉的把柄,有把柄在手上,看他以后还敢罚自己抄书!

  此时和三两好友赏梅回来的谢殊玉正朝着书房走来,他手里拿着一包特意绕路去昌福斋买的松子糖,和一本青州先生亲笔点解的《大学》。

  松子糖是准备寄给皎皎的,《大学》是给殷峥准备的。

  横阳镇离京城太远,不停歇的赶路都要走上一月,送信就更困难了,从回来到现在他也就和皎皎通过一回信。

  是寒瓜熟了,皎皎给寄了过来,还写了一封信,那字软趴趴的谢殊玉却愣是从中看出可爱,还专门打了个盒子把信装进去存着。

  只可惜那寒瓜寄来的时候都软烂得不能吃了。

  收到信他就将这段时间收集来的近几年来的科考题给殷峥寄了过去,还将自己收藏的四书五经的经义解本给誊写了一遍,与八股文对答的声律、标准书写解答格式,破题经验一股脑地寄给了殷峥。

  只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收到寄回来的信,估摸着是路途遥远信件遗失了,待会寄的时候得将上次寄的那些给再给寄上一份。

  谢殊玉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殷峥考上秀才,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准备让殷峥再往上考。原因很简单,天子门生代表的是天子脸面,而殷峥面容有碍,纵使他天纵奇才也入不了朝堂。

  明年下场,以他对殷峥的判断,倘若他将自己寄去的书都给看通看透的话,估计能摸着个尾巴考上秀才,这样也就不错了。

  有了秀才这一身份他和皎皎的日子能好过上许多,至少不用为兵役劳役各种役担忧,各种税赋也能免去。

  也不知道皎皎想他了没?听人说小孩的忘性很大,皎皎应该不至于忘记自己吧!

  “大少爷,老爷夫人请你去主院。”

  正在想着皎皎的谢殊玉半路被拦住请去主院。

  谢殊玉虽疑惑,却还是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小厮,转身朝着主院走去。

  屋内爹娘都在,站在一旁的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谢锦钰,谢殊玉扫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作揖行礼:“父亲,母亲福安。”

  看见他的瞬间谢老爷就脸色不好地拍了下桌,呵斥道:“混账!往日我与你母亲多番劝你成家,你几番推脱,如今竟在外有了外室子!”

  外室子?

  谢殊玉起身,眉眼不惊:“父亲慎言,儿子并无外室子!”

  谢老爷沉着脸没说话,拿着画像怎么看怎么喜欢的谢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怀之,这孩子真不是你的?”

  只见谢夫人手上的画像里,粗布麻衣却依旧掩不住一身矜贵气质的青年躺在不合身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幼学琼林》,怀里还窝着个穿着细棉粉雕玉琢的小孩。

  青年眉眼中带着股难言的冷意和疏离,却在看向怀里的那小孩时,眼眸中带上了一丝难言的柔和。

  深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的谢父谢母,在看见这幅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孩是怀之的,不然怀之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且这画的笔触他们一看就知道是谢殊玉亲自画的。

  若不是执笔人在画这幅画时心下柔软,怎么可能导致画中的自己眼中,带有连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柔和之意。

  而且谢殊玉本人只画山水,很少画人。

  所以在看到这幅画时,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们还是觉得这小孩是谢殊玉的。

  谢殊玉看着母亲手上的那幅画,又想起进屋时谢锦钰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心里已大致明白是个什么事。

  “这画中小孩是当初救我人家的小孩,当时重伤不便赶路,就在这户人家多住了些时日。”

  听见谢殊玉否认,谢父脸上也闪过微不可察的可惜,他这儿子样样出色,就是在感情这方面过于淡漠。

  将画还给谢殊玉时谢母还有些许不舍,先不说那小孩白白嫩嫩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人看见就心生喜意,就说画中的谢殊玉也是她从没见过的放松惬意。

  自从五岁搬出后院,她这儿子是一天比一天没有人情味,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儿,却无欲无念,让他们这些大人看着都心头发紧。

  长大了些还好,懂得了隐藏自己身上那凌厉的冷意,渐渐也交上了那么三两个好友,不过她估摸着她这个儿子当初之所以选择这几人交朋友,估摸着是他们于他有用处。

  谢殊玉从母亲手上拿过画,转身离开时让身边的小厮将谢锦钰给拎走了。

  “娘!娘救我!娘唔唔唔……”被拎走的谢锦钰挣扎着求救,却被小厮在谢殊玉的示意下一把将嘴给捂住了。

  谢夫人起身要说什么,被谢老爷给拦住:“你我下不去手就让怀之收拾他吧!悄摸翻进书房这个习惯要一次性给他收拾狠了,长了才不敢再犯,免得以后……”

  临近年关,出游赏梅的人越来越多,镇国寺的后山有一片梅花园,来此赏梅的人不少,也为镇国寺的香火添砖加瓦。

  秦夫人也来镇国寺给儿子点灯祈福,自从棉棉走失后,她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寺庙供上自己写的佛经,求佛祖保佑棉棉。

  在佛前默了一遍佛经后她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余光瞥见一盏长明灯上有自己儿子的名字。

  镇国寺的长明灯有好几个规格,最低的是九钱的,最高是九百九十九两的,秦夫人每次来点的都是最高规格的,而眼前这盏是九两的。

  秦夫人脚步一顿,问领路的僧人:“师傅,这盏灯是谁在供奉?”

  僧人停下脚步,一旁的小和尚道:“夫人,这是周府的小公子点的。”

  “周府?”秦夫人回头看了眼那盏尽显局促的灯,以那个孩子的能力点这么一盏灯,怕是花了攒了好几月的月钱。

  她知道那孩子是个什么想法,她本该漠视甚至厌恶的,但是一想到那孩子和棉棉那么像,就怎么也无法漠视他过得那般不好。

  秦夫人收回视线朝外走去,罢了,看在他和棉棉这么像的情况下,偶尔照顾一下也不是不行,就当给棉棉积德了!

  年货需要准备什么?

  殷峥在屋里沉思了好一会,在纸上写了米面、鱼、肉、炮仗,写到炮仗后就写不下去了。

  他从来没上街买过年货,写到的这些也是以往在家里看到过的,哦,还有锦装,记得每年过年时殷远志和殷佑才都会添上一件新衣。

  殷峥将这点写下,打算明儿去县城的时候多给皎皎和秦棉棉买两件衣服放着过年那天穿。

  写下这点后殷峥又陷入了沉默,最后没办法只能选择去村长家问问。

  殷峥放下笔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淡黄色棉袄给皎皎穿上,知道爸爸要带自己出去,皎皎还很自觉地把兔绒围领和帽子给戴上。

  殷峥一转身看见他自己给戴上了,便拿来棉鞋给皎皎穿上,就抱着他往外走去。

  秦棉棉怕冷,听见是去村长家后,就窝在炕上表示不去。

  反正离得不远,皎皎他们去上一会就回来了。

  反倒是呦呦叼着围领让秦棉棉给它戴上,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皎皎他们离开了。

  “年货?”老王氏惊讶:“这离过年还有差不多小个把月呢,怎么这么早就准备年货?”

  殷峥言简意核地道:“天冷,不方便买年货。”

  老王氏诧异,这殷峥往年大雪天一去山里就待上小个把月,瞧着不是个怕冷的啊?

  正想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皎皎身上。

  皎皎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小棉袄,头上带着灰色毛绒绒的兔皮帽,脖子上也带着条毛绒绒的兔皮围领,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白嫩,圆滚滚的像是元宵节吃的小元宵。

  老王氏突然明白过来,自从皎皎上次被李二狗偷走差点卖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后,殷峥就对皎皎看得特别紧,几乎走哪揣哪,瞅着皎皎穿得这么厚实的样子估摸着是个怕冷的,殷峥应该是怕年二八去买年货的时候天气太冷,冷着皎皎,所以准备提前将年货买好。

  事关皎皎这个小福娃,老王氏就上心多了:“这买年货啊,我们乡下农家人大多就买些锦装,新历,大小门神和灶神,还有桃符,春帖,桃符,屠苏酒,还有走人家户的果子糕点………”

  除了年货外,老王氏担心殷峥第一次操办年节,还拉着他说了许多。

  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打算去陈婶婶那看多多,只是门槛太高了,皎皎翻了两下没翻过去就有点懵了

  见皎皎翻不过去,呦呦就用头顶着皎皎的屁股企图帮他翻过去。

  眼见着皎皎就要整个翻出门槛,殷峥连忙走上前将他抱起。

  被爸爸抱起来的皎皎眼睛亮亮地指着外面:“爹爹,皎皎去陈婶婶那看多多。”

  闻言殷峥先将皎皎送到陈氏那,才返回来继续听老王氏讲。

  屋里的陈氏正在坐月子,闲着没事的她正靠在炕上缝老虎帽,时不时看一眼躺在身旁睡着了的多多,见殷峥把皎皎抱过来后,就笑着招手让皎皎过来。

  穿得过于厚实的皎皎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她弯腰将皎皎抱上炕,呦呦就站在炕边看着皎皎。

  陈氏看了眼呦呦,眼里有着惊讶,这鹿脖子上怎么还带着条围领?

  “不红了,变白白啦。”坐在炕边的皎皎够着头看着睡着的多多惊讶道。

  陈氏笑道:“小娃刚出生时都是红通通的,长两天就白了。”

  皎皎眨了眨眼睛,挺着小胸脯有点小自豪地向陈氏道:“爹爹说皎皎就不是这样。”

  陈氏没忍住笑出声,正要说什么时,斜刺里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那是你爹说来哄你的,你是被你爹从山上捡回来的,他怎么知道你刚出生是什么模样?”端着笸箩进来的赵氏坐在炕边,她将笸箩放在炕桌上,瞥了眼一旁的呦呦道:“哟,这鹿脖子上还戴着兔毛围领啊!这畜生竟然比人的待遇还要好。”

  “你胡说!”皎皎背着小手一脸认真地道:“皎皎是爹爹生的,爹爹当然知道。”

  赵氏从呦呦身上收回视线,斜着眼看着皎皎道:“这小娃说什么傻话,你是被你爹从山上捡来的,这全村都知道。”

  上面来了赈灾粮,昨天公爹和家里的几个男人就去镇上领了回来,虽然都是些碎米和米糠,不过掺杂着点野菜总算是能让这日子熬过去。

  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心松了弦,赵氏倒有闲心说起笑来,纳着鞋底看着皎皎煞有其事地道:“当心你爹以后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不要你了。”

  “三弟妹!”陈氏皱眉呵斥了一句。

  赵氏翻了个白眼:“我这是逗皎皎玩呢,你当什么真。”

  “爹爹不会不要皎皎。”皎皎反驳了一句,想到婶婶这么说,肯定是婶婶的爹爹因为有其他小孩就不要婶婶了,就有点同情地安慰道:“虽然婶婶爹爹有了其他小孩就不要婶婶了,但婶婶不要难过,难过不好。”

  赵氏一噎,将鞋底往笸箩里一放,认为皎皎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脸色难看道:“你这小娃怎么说的话?村里谁家小娃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你……”

  “行了!你要闲着没事就去把鸡圈收拾了,别搁我这吵,多大人了跟一小娃计较,你不害臊我看着还害臊呢。”陈氏不耐烦地打断她,将一脸懵逼的皎皎拉在自己身后护着。

  等赵氏气冲冲地端着笸箩离开,陈氏就转身安抚皎皎道:“你别理你赵婶,她这人脑子有根筋转不过来。”

  皎皎眨了眨眼,低头想了会后恍然大悟地点头,乖乖地道:“赵婶婶是不是和村西头的李大山叔叔一样?铁蛋说这些脑子不好的人特别可怜,饭都吃不上。赵婶婶可怜,皎皎不气。”

  陈氏:“……”

  村西头那个李大山是个不知冷暖也不知饱饿的傻子,大雪天都能光着腚往外跑,好在三弟妹没听见这话,不然非得气个够呛!

  陈氏张嘴想说什么,对上皎皎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睛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三弟妹她该!

  同情了会赵婶婶后皎皎就将这事抛在脑后,继续好奇地看着摇篮里睡着的多多。

  看了眼多多握成拳头放在脸旁的小手,皎皎用自己的手比了下后,惊讶道:“婶婶,多多的手比皎皎的小哎!”

  这还是皎皎第一次看见比他小的小孩。

  陈氏闻言道:“多多比皎皎小,所以手也比皎皎的小。”

  皎皎看了看多多,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赞叹道:“婶婶厉害。”

  陈氏:“嗯?”

  皎皎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道:“婶婶生多多厉害,和爹爹生皎皎一样,都很厉害!”

  陈氏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皎皎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殷峥平时看上去那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却还会和皎皎说,皎皎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

  哈哈哈,哎哟,笑得她肚子疼!

  李多多被自家亲娘的笑声吵醒“哇”一声就哭出来,笑得眼泪花都出来的陈氏连忙起身将他抱在怀里哄。

  以为婶婶是被夸才笑得这么高兴的皎皎摇了摇头,看来婶婶是被夸少了,以后皎皎要多夸夸婶婶。

  “陈婶婶,皎皎要去找爹爹。”看过了多多后,皎皎就又想爸爸了。

  忙着哄多多的陈氏连忙把皎皎从炕上抱下去:“去吧,小心点。”

  皎皎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和呦呦一起往外走,只是走到门槛那就又犯难了。

  殷峥出来就正好看见抿着唇埋头费力翻门槛的皎皎,和皎皎身后拱着他屁股的呦呦,便大步上前将皎皎捞起来抱进怀里。

  看见爸爸的皎皎很高兴,眼睛亮晶晶地道:“爸爸!”

  “嗯。”

  “皎皎想吃糖饼。”

  “好。”

  皎皎和殷峥离开后,老王氏脸色不好地敲响了三房的门。

  “谁呀?”屋里赵氏的声音响起。

  “我!”

  “娘?”赵氏连忙从炕上下来开门:“您怎么来了?”

  老王氏半掀着眼帘看她:“你大嫂让你把鸡圈给收拾了,你收拾了没?”

  赵氏脸色一僵:“娘,我今天的活做完了的。”

  自从大嫂、二嫂和她接连怀孕后,家里的活大多都被娘和家里几个男人接过去了,当然她们也没完全闲着,每天娘都会给她们安排一下琐碎但不累人的活,做完了就可以休息。

  今天轮到她去挖野菜和扫院子,这些她都早早做完了。

  老王氏沉着脸道:“做完了就不能再做?去把鸡圈收拾了,再去把牛喂了。”

  荒年牛都给饿瘦了,好在村里不仅长野菜,各种野草也长了不少,不然家里的牲畜都得饿死。

  这些都是皎皎那个小福娃的功劳,老王氏恨不得把皎皎给供起来,哪能任由赵氏这个脑袋里缺根弦的欺负皎皎。

  赵氏心里憋屈,很是不情愿地去把鸡圈给收拾了。

  大嫂、二嫂怀了孕就有优待,她怀了就没有是吧?越想赵氏心里越不顺,动作就难免大了点。

  屋里正在给孙子做衣服的老王氏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淡定地没搭理,老大老二娶的儿媳她都很满意,就这个老三媳妇有点事儿精,平时拎不清就算了,还半点亏都不肯吃,闹得家里时常不安宁,要不是她进来就怀上了,她是一定要下狠手掰一掰她性子的。

  李三背着草回来时正好撞见了从鸡圈出来的赵氏,赵氏当即甩了他好几个脸子,弄得李三是一脸的懵逼。

  这边,孟栖梧在回去后就让人去查了一下殷峥。

  得知这人是横阳镇李家村的一个庄稼汉后很是满意,无权无势的乡野村夫……只要他肯配合自己对秦知熠不好,甚至虐打秦知熠,让自己成功达成目地后,她或许会留他一命,给他些许银两。

  县城里,殷峥将单子上写的东西对照着买完后,想起那天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小姐手里用来暖手的手炉,也去给皎皎买了一个,临到付钱时想起秦棉棉,也给秦棉棉买了一个。

  站在一旁的秦棉棉没想到自己也有,抿唇笑得脸边的梨涡都露了出来,仰头向殷峥道:“谢谢殷叔叔。”

  “爹爹,爹爹也有。”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从兜兜里抓出两枚铜钱举着递给掌柜:“暖手的,爹爹也有,皎皎给买。”

  抱着皎皎的殷峥给掌柜使了下眼神,不够的钱待会他会补。

  掌柜看了眼殷峥,又看向眼前这个俊俏白嫩的小娃,伸手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地道:“两枚铜钱可不够买手炉。”

  殷峥眼神动了动,不解地看向掌柜。

  掌柜淡定地无视他的眼神。

  “有,皎皎还有。”皎皎有点小着急地说着,将铜钱递给掌柜后,就低头继续从兜兜里找铜钱。

  兜兜里的东西有点多,有圆圆的小鹅卵石,有小木块,有草编织的蚂蚱,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皎皎翻了好一会才又翻出一枚铜钱,连忙递给掌柜。

  掌柜的接过铜钱道:“还是不够。”

  皎皎眨了眨眼,低头在兜兜里又翻了会,没翻到后就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皎皎没钱啦!

  看这小娃茫然的样子,掌柜没忍住笑,正准备说什么,殷峥就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三枚铜钱。

  “哎!”掌柜伸手没拦住。

  殷峥将铜钱重新放回皎皎的兜兜里,转身拿了个手炉放在柜子上:“结账。”

  皎皎看了眼兜兜里的三文钱,又看向柜子上的手炉,咂吧了下嘴,真贵,皎皎买不起!

  算账时掌管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皎皎,这小娃可真稀罕人,这么小就知道心疼爹了,还会用自己的钱给买手炉了,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娃,每天高兴得饭都能多吃一碗呢!

  “你这小娃养得可真稀罕人。”掌柜一边算着账,一边聊着。

  殷峥点头:“嗯。”

  皎皎确实稀罕人!

  “我家那小子就不行了,皮得就跟猴一样,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前一阵子腾不出手,他娘烧饭的时候让他看下火,结果差点把灶房给烧了。”

  “一两三钱又十八文。”掌柜看了眼殷峥怀里的皎皎道:“不过你把那三枚钱给我,我就给你便宜点。”

  没别的理由,就是看着这小娃心喜,拿那三枚铜钱回去让自家儿子沾沾人家的喜人气,免得三天被那小兔崽子气两顿。

  皎皎闻言就要从兜兜里掏钱,还没等他拿出来,殷峥就数出钱放在柜台上,拿起东西转身离开。

  掌柜在身后“哎哎”了几声都没让他停下来。

  随着赈灾粮下来的还有一位钦差,这位钦差手段了得,一来就将抬高粮价的商人杀一批,敲打一批,安抚一批,又在这之中一番斡旋后,将粮价给抑制了下来,虽然没有降到平时的粮价,但总算是降到老百姓能买得起的地步。

  殷峥这次买年货所花费的费用不高,这让他心里疑惑,年货好像也没那么贵?

  不过回去得将粮价降了的事给村长提一句。

  听到粮价降了,村长高兴得拍了下手,当即就召集村里的人说了这事,让有意买粮的人明天跟着他一起去镇上。

  这天老吴氏突然追着殷峥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没血缘的小娃捡一个来养着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捡两个来养。”

  “你年纪大了,始终要娶媳妇的,这拖累有一个就行了。”

  “你先前捡的那娃年纪小还能养熟,这后面这个看着都有五六岁大了,养不熟。”

  “这养不熟的小娃就要给点苦头吃,免得将来骑到你其他小娃身上。”

  就算殷峥没搭理她,她也还每日锲而不舍地追在殷峥身后说,甚至就在院子外扯着嗓门大声地喊。

  “我是你娘,我能害你吗?听我的,别对那小娃有好脸色,我给你弄了根好使的竹篾,你拿着往狠里打,竹篾打坏了我在给你弄。”

  “有句话不是说棒棍底下出孝子吗?就是说小娃就要打,打狠了,打乖了才听话孝顺。”

  屋里的秦棉棉听见外面吴氏的喊声,有点不安地握着拳头挪到殷峥面前,嗫嚅道:“殷叔叔,我会乖的,也会孝顺的,还会对皎皎好,不骑在他身上。”

  正在削竹子,准备给秦棉棉也做个小背篓的殷峥闻言,目光动了动落在他身上:“嗯。”

  秦棉棉眨了眨眼睛,见殷叔叔还在削竹条后不由低着头抿紧嘴。

  直到见殷叔叔用削薄了的竹条编织背篓,秦棉棉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削竹条来抽他啊!

  老吴氏没起到作用,过了几天有一个奇怪的人揣了五百两银票敲响了殷峥家的门,结果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殷峥给拎着丢出了村口。

  “呵,五百两都填不满这乡野村夫的胃口。”孟栖梧放下手里的暖炉,也没太当个事:“不配合,那就推着他们走就是。”

  人都落在加阳县了,还怕他给跑了吗?

  要知道加阳县可是她孟家的地盘。

  没两天,一些话在上游村、赵家村等几个村里流传开。

  听说李家村殷峥后面捡回来的那个叫秦棉棉的小娃是个灾星,蝗灾就是他带来的。

  据说有次殷峥带着他去县里,遇见了个云游方士,那方士看见秦棉棉的第一眼就大吃一惊,直呼这是个天煞孤星,会带来灾祸。

  还有就是这小娃根本就不是被拐子拐走的,是被家里人故意给丢掉的,因为他是煞星命格,不仅会带来灾祸,还会克死所有跟他亲近的人。

  这些言论流传开没两日,殷大柱就带着两个神婆和李寡妇在内的一些村里人,敲响了雾山脚下殷峥家的门。

  二合一哟~